第十四回 稼轩夜话苑少卿（下）

“八一三事变”之后，红得发紫的冢本敬壱郎军衔由中佐晋升为大佐，被任命为小鬼子烟台宪兵队队长。苑少卿携新婚妻子佐佐木佳代子也随冢本敬壱郎乘轮船来到倭寇铁蹄下的烟台。由于事发突然，李稼轩又不在上海，苑少卿离开上海之前，只能利用事先约好的联系方法，把他不得已跟随冢本敬壱郎前往烟台小鬼子的宪兵队担任翻译官的消息传了出去。

从此，苑少卿作为冢本敬壱郎的翻译官兼表妹夫形影不离，成为让大多数汉奸羡慕嫉妒恨的莫逆之交，也成为国人恨不得生啖其肉的汉奸。看在冢本敬壱郎和在海军医院任职的佐佐木佳代子面子上，就是一些大大小小的小鬼子也对苑少卿客气三分，轻易不敢得罪他。

苑少卿本来是李稼轩单线联系的情工，随冢本敬壱郎去烟台后，与李稼轩失去了联系。李稼轩根据苑少卿留下的线索，终于在烟台找到了苑少卿。李稼轩深知烟台虽然比起上海、北平，仅仅是一个小城市，但是烟台与旅大隔海相望，战略地位不容小觑，国际间谍在烟台的活动也很猖獗。烟台和青岛不仅是小鬼子侵略胶东半岛的跳板，也是把胶东半岛富饶的物产外运，支持其侵略战争的重要节点。李稼轩在全国情报网的布局，烟台还真是一个薄弱环节。苑少卿既然随冢本敬壱郎去了烟台，李稼轩索性顺势而为，在烟台布设一个情报网。为了便于苑少卿开展工作，李稼轩下了决心，又从上海给苑少卿派去了一个富有丰富地下斗争经验的老情工当上线。苑少卿的这位上线代号“鸢鹰”，专门负责他这条线的情报工作。

“鸢鹰”真名王世英，三十多岁的年纪，胶东牟平人。王世英早年参加革命，系原胶东特委情报部部长，是惨烈的“一一·四”**的幸存者。“一一·四”**失败之后，王世英把老婆和两个儿子藏到烟台的亲戚家里，他自己跑到上海去找组织。在上海，王世英结识了李稼轩。李稼轩安排“鸢鹰”王世英作为苑少卿的上线，足见李稼轩对苑少卿的重视。

戊寅年的二月初八，掖县党组织负责人郑耀南指挥“民动”各股武装四五百人枪，在掖县城北边六七里地的玉皇顶胜利举行抗倭武装起义，又突出奇兵，不费一枪一弹攻取了掖县城，成立了“胶东抗倭游击队第三支队”。消息传到烟台，王世英和苑少卿十分激动。二人在接头时，跃跃欲试的苑少卿请王世英向上级报告：他自从来到烟台之后，还没有为党做过任何有价值的工作。三支队虽然兵强马壮，但是因为没有电台，还不能在第一时间接收到胶东特委、**，甚至是**的指示，只是凭着郑耀南等几位主要领导怀揣着对党的赤诚和信念坚持斗争。这样的斗争虽然可歌可泣，却不利于胶东大地抗倭斗争形势的蓬勃发展。

苑少卿提供了一个线索，在烟台小鬼子宪兵队队部的仓库里有一台损坏的小鬼子的94式3号乙军用无线电机。这部电台在使用中损坏，以小鬼子在烟台的技术力量很难修复。就算是有能修好电台的人，也不愿意强出头。这种事修好了无功，修不好有过，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冢本敬壱郎没有办法，只好命令把这部电台暂存在仓库里，等到有方便的车拉到青岛去修理。苑少卿请王世英请示上级，由他设法把这部电台偷出来，修好后交给三支队使用。修复这部电台所需要的零部件对于苑少卿来说不成问题，他有绝对的把握搞到这些零部件。

苑少卿在小鬼子的东京陆军士官学校里学的就是无线电专业，回国后又在上海开了多年的无线电修理行。苑少卿修理无线电的技术精湛，这不是什么秘密，不仅冢本敬壱郎知道，小鬼子宪兵队电务课课长儿玉福七郎也知道。只不过，既然冢本敬一郎没发话让苑少卿来修理，儿玉福七郎也不敢嘚嘚瑟瑟的多嘴建议请苑少卿去修理。搞不好，会落个费力不讨好的下场。苑少卿也睁一眼闭一眼，就当作不知道这件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管闲事落不是嘛。

苑少卿的提议让王世英很为难。苑少卿急于给新生的三支队做一点实实在在的工作热情是应该肯定的，三支队也确实缺这么一部电台，能够得到这部电台对于三支队来说等于雪中送炭。可是，因为延安中社部通过南满**给王世英和苑少卿配备的普鲁士制造的电台还没送到烟台，二人只能从收音机中接收到李稼轩的指示，却没有办法直接向李稼轩报告情况。

在烟台，代号“蓝雀”苑少卿的存在只有代号“鸢鹰”的王世杰一个人知道，也就是二人是单线联系。他们这个小组对外的联系除了在收音机中听取延安中社部副部长李稼轩的指示，紧急情况下王世杰也可以和**设在烟台的联络站，福记干货货栈老板苏希仁联系。

尽管电台是坏的，小鬼子相对来说看管得没那么严，比起窃取小鬼子在用的电台来，难度不知道降低了多少。可是，这部电台毕竟是军用电台，苑少卿要窃取烟台小鬼子宪兵队的军用电台可不是小事，按理说应该得到直接上级李稼轩的批准。可是，如果通过苏希仁辗转向延安中社部请示，等到李稼轩批准的命令转回来，恐怕黄瓜菜都凉了。不一定哪一天，小鬼子有了方便的车，就把这部电台拉到青岛去修理了，想抢都没机会。苑少卿提供的这部电台线索的机会极为难得，也可以说可遇不可求，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

在长期艰苦卓绝，随时都有可能牺牲的地下斗争中，王世英已经习惯了独立自主的判断、处理一些突发事件。这种能力对于一个地下工作者或者说间谍来讲至关重要，别说在那个通讯只能靠吼，条件极为困难的年代。就算是在以后配备了电台的条件下，地下工作者或者说间谍遇到的突发事件大多是要命的急得不能再急的事件，根本没有时间请示上级。要么自己迅速决定还可能有几分赢面，要么就只能听天由命了。靠请示吃饭？哪道菜也吃不上热乎的。

为了使三支队如虎添翼，能够在第一时间听取到上级党组织的指示，冒一次险也是值得的。王世英反复推敲了苑少卿的计划之后认为基本可行，能够有七八分成功的希望。王世英咬了咬牙，又帮着苑少卿完善了计划，尤其是对一旦露馅，苑少卿自保的方案敲定之后，王世英这才决定让苑少卿放手去干，如果将来李稼轩追究起责任来，全部由他承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