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 勇士喋血雷公祠（上）

都说神州大地渤海之滨的胶东钟灵毓秀，人杰地灵，英雄辈出。我的家乡就在胶东，三面环山，一面是蜿蜒的小清河。小清河枯水期时最浅的地方不过我的膝盖，最深处也不会高于我的肩膀。我喜欢小清河，不仅因为河水清澈见底，时常游动着一些叫不出名字的鱼。去小清河里捞鱼摸虾，那是我和小伙伴儿们最为乐此不彼的游戏了。

我还在公社中学读书的时候，就常坐在山头的大石头上远眺连绵起伏的山峦。云雾中的群山犹如一幅绝美的水墨画，上面有的像飘洒的仙女，有的像倚仗的老翁，有的像献桃的猿猴。天空湛蓝深远，空气清新甜润，真可谓风光秀丽，山清水秀。村里的老人们常常说起，山上一排排郁郁葱葱、高大挺拔的苍松翠柏，那就是当年在抗击侵略者的战争中牺牲的无数八路军烈士，他们昂首挺胸的矗立在那里，仍然守护着我们这一带老百姓的安宁。

唱不尽英雄的赞歌，讲不尽英雄的故事，道不完英雄的美名。胶东抗倭战场只不过是全国抗倭战场的冰山一角，可就在胶东这片被烈士的鲜血染红的土地上，就曾涌现出千千万万个英雄。他们和所有不屈的炎黄子孙一样，用自己的鲜血和生命描绘了一幅幅不朽的画卷。

那一天是戊寅年正月十六，离牟平城东南三里地李贺庄的雷公祠大门外二百多步处一株老槐树下面，站着一个身材欣长、腰插两颗盒子炮的少年。他，就是我爹战大鹏。

冬日的暖阳懒洋洋的，拉长了幽怨的树影。宛如一个盼望远归儿子的老翁，伫立在凛冽的寒风中，不时发出一声声叹息。战大鹏抵御着肚子“咕咕”直叫，向他传递的饥饿信息，双手抄在袖子中，把脖子尽可能地缩进棉袄领子内，让刺骨的西北风少钻进前胸一些。尽管又冷又饿，但是战大鹏不敢懈怠，警惕注视着通往牟平的大道。

打下牟平城之后，胶东特委**祁礼同志率领胶东人民抗倭救国军第三军撤到这里修整，祁礼**召集中队以上干部在雷公祠开会，商量三军下一步该怎么办。雷公祠是一座孤祠，视野很好。但孤悬于野外，一旦被包围，突围很困难。祁礼**的卫士，也就是我爷爷战家兴，他自己留在祁礼**身边离不开，为防万一，只能让儿子战大鹏到雷公祠外面去望风。

“起来，饥寒交迫的奴隶，起来，全世界受苦的人！满腔的热血已经沸腾，要为真理而斗争……”忽然，雷公祠中传出来一阵低沉、悲壮的《国际歌》歌声。虽然没有气势磅礴的管弦乐队伴奏，《国际歌》声依然显得那么激昂，有一种让人高呼着“英特纳雄耐尔一定要实现”！奋勇冲向血与火中的冲动！战大鹏回头看了一眼雷公祠，忍不住随着雷公祠中的《国际歌》歌声轻哼起来：“旧世界打个落花流水，奴隶们起来，起来！不要说我们一无所有，我们要做天下的主人。这是最后的斗争，团结起来到明天，英特纳雄耐尔就一定要实现……”

战大鹏正在兴致勃勃的唱《国际歌》，山坡下面大石头后面的小道儿上人影一闪，出现一个担着担子，嘴里叼着旱烟袋的中年人。战大鹏急忙凝神看去，这才认出来，原来是李贺庄农民自卫队的队长李四有。战大鹏吞了口口水，探出头去，喊道：“四有叔，来送饭呀！”

李四有放下担子，拿掉嘴里的旱烟袋，对战大鹏笑吟吟的说道：“是大鹏呀，放哨呢？这不都晌午头儿了嘛，同志们都饿了！乡亲们蒸了两锅馍馍，你来取两个，还热乎呢！”

“中！中！中！”战大鹏高兴坏了，蹦蹦跳跳的向李四有跑去。可就在这时，战大鹏猛然听到通往牟平的大道上传来一阵紧似一阵奇怪的声音。战大鹏十分警惕的停住脚步，眺望着远方：只见也就是半里地远的树趟子后面忽然出现了一辆汽车，接着是第二辆。

“小鬼子来了，四有叔快跑！”战大鹏猛然反应过来，他大叫一声转身往雷公祠里跑。

战大鹏的话音未落，只听“啪勾儿”一声三八大盖儿清脆的枪声，打在李四有路边的石头上，溅起一溜火星。李四有这才知道大事不妙，刚要转身跑进雷公祠，只听“哒哒哒”一阵歪把子机枪声，李四有应声倒地。紧接着，歪把子扫向了战大鹏。幸亏战大鹏腿脚利索，跑得也快。他接连几个就地十八滚，躲过了小鬼子的歪把子的扫射，跑进了雷公祠。

在雷公祠南道厅开会的祁礼**，听到枪声立刻冲出屋外。包括祁礼**在内的所有人都对小鬼子的偷袭没有防范，所以感到十分突然。他们不知道负责警械的部队在没有接到命令的情况下，擅自撤离，这才导致了雷公祠突然被围。

被包围在雷公祠内的，除了祁礼**和林毅山以外，还有第一大队大队长孙端夫、政委宋澄和特务队队长杜梓林、第一大队一中队指导员张玉华等几位中队干部。还有曾昭琳、夏来、李锦辉和黄寨四位女同志，以及战氏父子和十几个新入伍的战士，总共有二十多人。

虽然袭击来得极为突然，但是祁礼**十分冷静。他猜测，偷袭的这队小鬼子一定是小鬼子驻烟台海军陆战队。他也清楚，仅凭眼前的人手和火力，无论如何是无法和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的小鬼子海军陆战队硬拼的。小鬼子已经围住了围墙和大门，突围是不可能的了。将失一令，军破身死。祁礼**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可是他深知自己的每一句话都关系到在场的三军二十多个同志的生死存亡，万万不能沉不住气。

祁礼**见有几个新战士惊慌失措，知道军心一旦乱了，小鬼子马上就会攻进雷公祠来，雷公祠内的同志们万难幸免。祁礼**沉着冷静的大声鼓励大家：“同志们全部散开，一个人把住一个门口或一个窗口，不放一个小鬼子进来！只要咱们坚持到天黑，一大队就会返回来救咱们！团结起来到明天，英特纳雄耐尔就一定要实现！同志们，准备战斗！”

“是！团结起来到明天，英特纳雄耐尔就一定要实现！”小鬼子猝然来袭，雷公祠内的人难免有些惊慌。大家见祁礼**这么胸有成竹，立刻有了信心，镇定下来。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坚信，跟着祁礼**一定能够打败凶神恶煞般的侵略者小鬼子，取得最后的胜利。

祁礼**见军心稳定下来了，转而问战大鹏：“我说大鹏呀，来了多少鬼子看清了没有？”

战大鹏用棉袄袄袖子擦了一下额头的汗水，镇定了一下自己，气喘吁吁的说道：“俺撒嘛着有三……不！有四五辆大卡车，还有十几个骑兵。怕是……怕是有一百多个小鬼子吧！”

“大鹏，好样的！”祁礼**夸了一句战大鹏，命令大家占领雷公祠的正殿、东西厢房和南道厅，封锁住大门，寻找机会突围。林毅山指挥宋澄、张玉华、李启明等把守北大殿、后花园和东夹道；谷熙纯、宋干卿、杜梓林、姜克等把守西厢房和院子的西南角；孙端夫、司绍基、田野、赵也民、陈光荣、黄在、夏来、李今辉把守南侧厅。林毅山自己和胡秀山、胡春林等守卫东厢房。最后，林毅山又命令战家兴和曾昭琳保护祁礼**在大殿居中指挥。

祁礼**神态坚定的一挥手，大家立刻散开，奔向自己的战斗岗位。齐鲁大地上，我党领导的抗倭武装和侵略者小鬼子第一次面对面的生死较量打响了。

小鬼子的一挺歪把子“哒哒哒”、“哒哒哒”的从正门打进雷公祠里，封锁住了大门。子弹打得墙壁到处都是大洞，硝烟弥漫、尘土飞扬，呛得人气都喘不过来。四合院的正殿、南侧厅和东西两厢之间，无法互相联络。谁想通过大院，就要遭到小鬼子歪把子的扫射。

三军很多勇士被小鬼子的歪把子压得抬不起头来，被迫躲在墙壁底下。杜梓林被打得火冒三丈，他趁小鬼子歪把子的子弹打完，正在换弹药时，抢过一个战士手中的汉阳造，“啪”的一枪，把小鬼子的机枪手打得趴在地上不动了。小鬼子的副射手刚摸到歪把子，也被杜梓林一枪要了小命。杜梓林那是威震胶东的“双枪无敌赛彦平”，神枪无敌。小鬼子被杜梓林精准的射杀打怕了，不敢从正门攻入，只是封锁正门，改从其它三个方面围攻雷公祠。

小鬼子开始像发了疯一样，怪叫着冲锋了。按照祁礼**的命令，三军的勇士们互相配合，构成交叉火力，向小鬼子猛烈射击，严密封锁了小鬼子冲锋的路线。小鬼子向雷公祠大门冲了几次，都被打了回去。祠里祠外，血流遍地，三军的勇士和小鬼子都死伤了很多人。

小鬼子被打退了，在雷公祠大门外留下了一具具丑陋的尸体。这帮小鬼子不敢来拖尸，也不敢再向雷公祠里冲，只好仗着洋枪洋炮的优势，远远地向雷公祠大门里胡乱打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