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草原狼

受伤倒地的王头爷冒着汗，喘着粗气，一把推开还拼命拽着自己的刁小龙说道：“二狗不行，我走不了了。你还是快逃吧，要不然他们一上来咱爷儿俩一个都活不了。”刁小龙并不答话，紧绷着嘴，用尽全力还在一个劲儿地拽，一寸又一寸地挪着。

就在这时，城门外传来呐喊，惨叫声、枪声混杂在一起——对方冲上来了。

王头爷猛地一把拉过刁小龙，“二狗，听话快跑！别忘了给爷多烧两张纸就行。”

说是迟那是快，一个当兵的端着上了刺刀的枪就冲到近前，二话不说挺枪就刺。刁小龙吓得往旁边一窜，将将躲了过去，可对方并未放过他，紧跟着又冲了上来。

王头爷见状猛地一下抱住对方大腿，大喊一声，“还不快跑，等死呐！”

刁小龙眼睁睁看着王头爷被从后面涌进来的士兵一刀捅进后背，鲜血染红了身下的土地，也模糊了他的双眼。他后退了两步，大喊一声，“爷！”这才转身跑走了。

刁小龙就这么朝前跑着 跑着，疯了一般没命地跑着，子弹在他身旁尖叫，寒风在他面前呼啸，吹打着他稚嫩的脸庞，但他没有躲，更没有藏，嘴里不停地大叫着，狂奔着。

——他是在控诉，诉说这世上的不公；他是在呐喊，喊出压在心中的愤闷；他是在嗥叫，好让自己鼓起勇气冲向那无边的黑暗；他是在怒吼，让一切敢于阻挡在面前的对手，胆寒。

那声音就像陷入泥沼中一只草原上的孤狼，仰望着阴暗的苍穹发出生命中最后一声不甘的悲嚎，又像是一只翱翔在山谷中的苍鹰，发出的那一声响彻云宵的啸鸣。他将会一直跑下去——永不回头。

故事讲到这里，病房中突然安静下来，梅雨婷靠在床头望着窗外那一片逐渐暗下去的天空沉思不语，就仿佛那枪声和刁小龙的大喊依然回荡在耳畔。

我关上录音机，揉了揉早己酸胀的手腕轻轻走过去道：“外婆，您休息吧，我先走了。”

梅雨婷闭上眼睛点了点头，轻声说道：“明明，你还记得外婆经常在小院里坐过的地方吗？”

“记得”

“那下面埋着一个箱子，你把它挖出来一定要保存好。你想知道的一切都在里面，外婆真的有些累了。”

回到家，半个小时后我从箱中抽几本依然带着淡淡栀子花香的笔记本，迫不急待地翻找起来……

三天后，又是一个寒冷而又漆黑的夜晚，刚刚经历过战火的昌城一派萧条。家家闭户，此时就连租界里都空空荡荡的，空气中还散发着阵阵屑烟的味道。

响了多日的枪声也渐渐稀疏下来，大街上不时排着队经过的巡逻兵提醒着人们，昌城此时己经换了主人。除此之外就连平时到处乱窜的流浪猫狗都不见了踪影。

大约接近深夜一点的样子，在**大街的一个转角处，在一队巡逻兵的后面突然出现了一个我们熟悉的身影。是的没错，刁小龙。

——他没有像我预料的那样逃出昌城，远离这个危险之地。也许他认为就算是离开昌城也不可能逃脱这个无情的世道。现在的刁小龙跟我们最初见到的那小叫花子己经有所不同了。他不在选择逃避，他必须要去面对。这里有危险，但也曾经有过呵护；有过饥寒交迫，同时也有过关怀和温暖。在他心里，昌城似乎就己经是他的家了。虽然他现在依旧是孤零零一个人流落街头，食不裹腹，可这里的每一处角落都己经印在他的脑海里，这多多少少让他感到安心……

他又一次躲过巡逻兵，再一次偷偷溜到了那个大戏院门口。此时戏院早己关门上锁，听不见一点动静，那卖馄饨的四轮车也不见了。

刁小龙站在那里茫然无措，但他不敢多待，此时全城都己宵禁，知道这里随时会出现抗枪的士兵，会把他当成跑散的逃兵或可疑份子抓走，甚至是枪毙。

可他无处可去，于是拐进旁边的一条小胡同找了一个背风的地方坐了下来。经过几天的折腾己经十分疲惫的刁小龙坐着坐着不由的打起盹来……

不知过了多久，突然胡同口外“啪啪”两声枪响传了过来。刁小龙猛得惊醒，一下站了起来。随即听大街上有人喊道：“别跑，站住，在不站住老子真打啦。”

话音未落，就见胡同外闪出一个人影，径直朝他这个方向飞奔而来。“嗖”的一下，带着风从他身边一掠而过。看来对方早有准备，当跑到一处墙边的时候，只见他一猫腰，身形一纵就翻过去，不见了踪影。

刁小龙知道跑不过对方，慌忙之中想找地方躲的时候这才发现，这条小胡同虽然有些黑，但却是直通东西，期间居然连条岔路都没有，两边也根本就没有可藏身的地方，往那里躲呢？无奈之下刁小龙只好蜷成一团躲在暗影里，想着兴许能躲过去。

可那里还来的急，两个大兵端着枪紧跟着就冲了进来，当看见没了动静便冲着他围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