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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回:旧臣各话旧朝事,假妃苦诉假冒情

小说:北宋包公演义 作者:冷雪散人 更新时间:2022/6/2 10:37:14

话说那日,包拯一行于王泊、石琨相送下,出彭城登船辞别,再度启程。于是,改道溯汴河离徐州境,越单州境,过南京应天府,将及是年秋中才抵达东京汴梁。

然包拯旧年虽是两度游历汴京,可必定初至京师任职,不免感觉生疏,便暂且将家眷于馆舍安顿,自领着包兴出来,要去寻探寻探官署路数。于途间包拯自忖,历来官员之升降、勋封、调动事务皆使职吏部,便先拜谒于审官院,方才访至察院受职。且包拯随诸同僚言语间,闻知时下御史中丞乃当年同科进士之赵概。故包拯不时辞出,有意往台院拜会鸿运旧友,竟与赵概于门前不期而遇,因彼此多年无缘得见,不经过问之下,几乎未敢认识。当闲话几语,闻知包拯方抵京城,只将家眷安置馆舍。故而,赵概言及日前王尧臣因母亲病故,已举家归乡服丧,所租赁之房舍尚且空置,今难得毗邻而居,岂不美哉。遂邀包拯往舍下一聚,备以薄酒相待;并遣人随包兴去馆舍迎接包拯家眷,收拾行李前来安顿不提。

却说包拯与赵概对饮间,因言及旧年鸿运诸友之情,获知近年宋夏皆已人心厌战,民怨沸腾,于是转入和议。朝廷见西北形势趋于平缓,便于今岁夏初,调韩琦、范仲淹回京,同任枢密副使,礼遇有加。且一时朝堂名士云集,士大夫交口称誉。圣上欲改革大宋多年来积贫积弱之国势,催促韩琦、范仲淹诸臣尽快拿出救世方案,整顿弊政。不想年内因京西大旱,有张海、郭邈山诸贼伺机蛊惑饥民作乱,为祸一方。朝廷命韩琦为京西路宣抚使,调集西北官军平息民变,拨粮赈济灾民。进而,又言及文彦博于去岁以枢密直学士权知益州,龚宗元则以都官郎中致仕,施俊以天章阁待制权知陈州。于是,引得包拯提及进京旅途间,有逗留徐州时,听闻李妃流落陈州事,更免不得将那日石琨于燕子楼所言宫中旧年之风云变幻扼要的讲述一番。

赵概闻罢,沉闷半晌,却言道:“概任职于京数载,闻圣上生母李宸妃早于刘太后一载而薨。就宫中内侍、宫人姓名,非朝臣可识者。然所言八贤王者,恐为当今圣上之皇叔八大王赵元俨也。”

对此,亦不过当对饮间闲话,彼此未必在意。且因时辰不觉已将暮色,正值包兴返回告知老爷行李皆已搬至。故此,包拯起身告辞,随包兴至自家居所后,便陪同夫人简单的布置下房舍,待用过晚宴,当夜,暂且就此安歇,自是不在话下。

再说包拯自天圣五年中进士,此后居家奉养父母多年,又权知地方数载,于次日清晨,总算首次随同赵概等众臣僚至宫廷朝见天子。

言及当朝天子,初名赵受益,生于真宗大中祥符三年孟夏,母李宸妃。早年历封庆国公、寿春郡王、升王,官中书令。天禧二年,立为皇太子,赐名赵祯。乾兴元年,真宗赵恒怅然崩逝,仁宗赵祯即位,时年十三岁,初期由章献皇后刘氏垂帘决事,至明道二年始亲政。

这日早朝,当百官朝仪毕,只见圣上手持一奏章言道:“昨日,获陈州知州施俊奏议,言朕之生母早年流落于陈州桑林镇,今访得李娘娘,特派人护送回京。忽获此事,朕一夜困惑难眠。——明道二年,刘太后崩,得杨太妃与皇叔八大王相告,朕之生母李宸妃于年前不幸病薨,时殡于奉先寺。朕闻知,哀恸顿毁,只恨劬劳之恩,终身何以为报。同年九月,与刘太后同迁葬于永定陵。昨竟又获生母流落陈州之情,朕难以判断,故诏国舅李用和,接李妃暂寓惠宁坊官第,算念及李妃与国舅姐弟之亲,国舅自当悉心侍候,为朕分忧。”

圣上言罢,遂将奏章交由御史台,责令查实此事。即刻,见御史中丞赵概出,奏道:“今监察御史王曩巡视京西各州、县未返,有监察御史里行包拯于昨日抵京至任。包拯外任地方数载,屡破奇案,于进京途中有闻李妃流落陈州事,祈陛下用包拯协同查办之。”

圣上闻知包卿入朝,特命近前见之,又准许赵概之言,命包拯协同赵概查办李妃流落陈州一事。不时退朝,包拯随同赵概而出,就商议着先至惠宁坊官第,拜谒李用和,以便会一会李妃,再做计议。

言及国舅李用和,字审礼,乃宸妃之弟。用和少时穷困,居京师凿纸钱为业,刘太后之兄刘美求用和于民间,奏补三班奉职。累迁右侍禁、阁门祗候、考城县兵马都监、贺州刺史、宁州刺史、泽州团练、庆州防御、鄜州观察使诸职。旧制,刺史以上所赐公使钱得私入,而用和悉用为军费。

康定元年,擢侍卫亲军步军马军副都指挥使,拜建武军节度使、殿前副都指挥使。以老乞罢军职,拜宣徽北院使。逾月,改彰信军节度使、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景灵宫使。

然多年来,用和于京未营私宅,仁宗诏寓馆芳林园,用和固辞,又假以惠宁坊之官第。实乃仁宗恨生母未得赡养,故外家褒宠特厚。但用和列位将相,能小心静默,推远权势,颇为时人称之。

这日,赵概、包拯入惠宁坊官第,会面李用和,彼此分宾主坐定,聊及李妃事。据李用和所述,其与李宸妃乃同父异母姐弟。后来,父李仁德过世,时用和年幼,加之用和之母改嫁,使宸妃无以为生,便削发为尼。再后来,宸妃与刘后相识于寺中,得刘后怜悯,携之入宫。以致多年来,彼此姐弟之亲,终不便会面,今纵使相见,亦是面目生疏。然眼前之李妃,有关母家旧年情景对答自然,颇见熟知,故与已殡天之宸妃,孰真孰假,无以辨识。

获悉此情,赵概、包拯亦感到迷惑。但是,所幸二人皆非阿谀之臣,故入见李妃时,仍直言奉命查证之实,且问及宫殿格局验之,得李妃侃侃描述道:

“提及皇城,正门曰正阳楼,筑五门,皆金钉朱漆,壁皆砖石间甃,镌镂龙凤飞去之状。放眼殿宇,雕甍画栋,覆以琉璃瓦;曲尺朵楼,朱栏彩槛,下列两阙亭相对,皆用朱红杈子。入正阳楼正门,乃天安殿,庭设两楼,如寺院钟楼,上设太史局。又殿外左右横门曰左右升龙门,南壁有门三座,系大朝会趋朝路。

“那正阳楼左右,左曰左掖门,右曰右掖门。左掖门里乃时堂,右掖门里西去乃天章、宝文诸阁。至北廊东去乃枢密院,次中书省,次都堂,盖宰相朝退治事于此,再次门下省矣。

“那东廊天安殿东偏门,西廊中书、门下后省,次修国史院,次南向小角门,正对之文德殿,盖文武百官常朝于此。殿前东西大街,东出东华门,西出西华门,近里又两门相对,左右长庆门矣。南去左右银台门,自东华门里皇太**入长庆门,街南天安殿后门、东西太和门,街北大宁门矣。南北大街西廊,面东曰凝晖殿,乃通会通门,入禁中矣。

“那凝晖殿相对东廊门楼,乃殿中省、六尚局、御厨矣。殿上常列禁卫两重,时刻提警,出入甚严。殿之外皆知省、御药、幕次、快行、亲从官、辇官、车子院、黄院子、内诸司兵士,祗候宣唤;及官禁买卖进贡,皆由此入。唯此浩穰诸司人自卖饮食、珍奇之物,市井之间未有矣。每遇早晚进膳,自殿中省对凝晖殿,禁卫成列,约栏不得过往。

“那大宁门外,西去崇德殿,盖正朔受朝于此,依次曰长春殿、滋福殿,又会庆殿,每春秋诞圣节赐宴于此。其殿后有琼华殿,东有紫云宫,宫后有崇政殿,又殿后有景福殿、承明殿,筑后苑门曰宣和门。得宣和门外,市井最盛,乃禁中买卖于此,饮食、时新花果、鱼是鳖蟹、鹑兔脯腊、金玉珍玩衣着,无非天下之奇矣。”

包拯、赵概听罢,其所言虽则多为各门、各殿旧时名称,确然分毫不差。试想若无些缘故,只是一僻村婆子,如何识得宫廷事情。

见此,更使赵概、包拯疑窦丛生,前后思量,只觉事有蹊跷。待二人于惠宁坊官第辞出,又商议着前往王府拜谒八大王赵元俨,以期了解些宫中当年情景。于路途间,赵概还不惜将八大王之品行有所称誉道:

“此八大王赵元俨,汴京内外老幼妇孺皆知,其平生寡嗜欲,惟喜聚书,好为文词,颇善二王书,工飞白。又精于像物,所画鹤竹,雪毛丹顶,传警露之姿;翠叶霜筠,尽含烟之态。亦尝自朽十六罗汉,令蜀人尹质描染。棱棱风骨,非常格所及也。”

言及八大王赵元俨,乃太宗第八子,生于雍熙二年,母王德妃。元俨广颡丰颐,严毅不可犯,天下崇惮之,名闻外夷。

据悉,元俨自少奇颖,太宗特爱之,每朝会宴集,多侍左右。帝不欲元俨早出宫,期以年二十始就封,故幼时以“二十八太保”称之于宫中。

真宗即位,授检校太保、左卫上将军,封曹国公。明年,为平海军节度使,加检校太傅,封广陵郡王。封泰山,改昭武、安德军节度使,进封荣王;祀汾阴,改镇安静、武信,加检校太尉。因坐侍婢纵火,延燔禁中,夺武信节,降封端王。每见帝,痛自引过,帝悯怜之,寻加镇海、安化军节度使,封彭王,进太保。仁宗为皇子,加太傅。历横海永清保平定国节度使、陕州大都督,改通王、泾王。

至仁宗即位,年幼,章献皇后临朝,元俨自以属尊望重,恐为太后所忌,深自沉晦。因阖门却绝人事,故谬语阳狂,不复预朝谒。及太后崩,仁宗亲政,益加尊宠,凡有请报可,必手书谢牍。

当赵概、包拯至王府,通报来意,见得八大王赵元俨,告以狸猫换太子之传闻,并问及当年宫中变故。对此,赵元俨慨叹道:

“言李妃,入宫之初为当时刘德妃侍儿,其容貌婉丽,壮重寡言。因景德四年,章穆郭皇后殡天,然先帝盼子嗣心切,次年,遂选纳宋初宰相沈伦孙女,光禄少卿沈继宗之女为才人。沈妃生于太宗淳化五年,为人淑俭不华,帝亦以妃家世故,待之异众。此外有杨妃,其祖父杨瑫为右骁卫大将军,父杨知俨为虎捷都指挥使,领嘉州刺史,叔杨知信,隶禁军,为天武副指挥使,亦家世较显贵。杨妃生于太宗雍熙元年,籍益州郫县,于景德元年春,拜为才人,历婕妤、婉仪。帝东封、西祀,凡巡幸皆随从。唯刘妃出身寒微,入宫前乃街头击鼗卖艺女,先帝少时召入,作为侍女。刘妃丽质翩跹,娇艳异常,又生性聪慧,处事极灵变,于宫中颇有贤德之誉,使先帝越发宠幸。

“就中宫继位一事,沈妃、杨妃皆不失世家之利。然刘妃恃先帝宠幸,表面谦和,暗里却忌刻非常,只盼生育皇子,坐享后位。怎奈其侍奉先帝多年,终不能孕,思量侍婢李氏有娇媚之姿,可得帝欣怡;其为人婉嫕,非争娇夺宠之流,故滋生出移花接木、李代桃僵计策来。想李妃当时之处境,生死荣枯皆于刘妃股掌间,自然以刘妃马首是瞻,如命而行。不久,总算珠胎孕结,至次年夏初圣上诞生,刘妃于**褓中抱为己子,嘱咐左右不得泄漏于外廷,遂暗求帝册立为后。

“哪知大臣多以为不可,翰林学士李迪谏阻曰:‘刘妃出身寒微,不足母仪天下。’

“不睹先帝闻知色变,参知政事赵安仁仍犯颜直奏曰:‘陛下欲立继后,莫如沈才人。才人出自相门,足孚众望。’

“先帝对曰:‘立后安可僭先,刘妃才德兼全,不愧母仪。朕意已决,卿勿多言。’

“群臣不敢再谏,帝遂册刘妃为皇后,封杨妃为淑妃,进沈才人为修仪。——此年,刘后已逾四旬,想来抚育**褓之子恐难从心,而杨妃通敏有智思,旧奉顺刘后无所忤,得彼此信任无间,便将圣上使杨妃护视,凡起居饮食必与之俱,所以拥佑扶持,恩意勤备 。

“然圣上生母李妃,初封崇阳县君,隔年复生一女,进才人,可怜此女早早夭殂。后李妃为婉仪,至圣上即位,刘后进太后位,然圣上即位初尚少,太后称制,封李妃为顺容,从守永定陵。明道元年,李妃疾革,进位宸妃,册宝送至,不料当夜而薨,终年四十六岁。事后,闻时任宰相吕夷简劝谏太后,当以一品礼盛殓宸妃,并治丧于皇仪殿,方使李妃勉强享有身后殊荣矣。

“今闻此狸猫换太子事,为民间谬传耳。——想当年,至先帝崩,刘太后终未曾生育,故夺李妃子为己出。至太后称制,虽政出宫闱,而号令严明,恩威加天下;又保护少帝既尽力,所以圣上奉太后亦甚备,无毫发间隙。只叹李妃终其一生,默处先帝嫔御中,未尝自异。人畏太后,亦无敢言者,终太后世,圣上不自知为李妃所出焉!——说来,太后割断李妃与圣上母子亲情实属不近人情,却未必生加害李妃之意。为慰籍李妃,更使其兄刘美、内臣张怀德寻访李妃亲属,得其弟用和,补为三班奉职。——又李妃几经波折,流落陈州之说,亦恐系捕风捉影,不可尽信也。”

忆赵元俨所述,当无甚偏私言语,或足以信之;对事情之论断,终归揣测之词,赵概、包拯皆颔首作答,不置可否。于是,二人辞别八大王赵元俨,步出王府来,就寻思着吕夷简当年位极人臣,又为李宸妃薨,有劝谏刘后盛殓之,必定知晓许多内幕。不过,当日天色渐晚,更因吕相于今年春时已因病致仕,卧床将养。故赵概、包拯虽有意李妃事去拜谒吕相,看来亦只能改日先访至府上探望探望,若情形允许,再做攀谈罢了。

言及宰相吕夷简,字坦夫,乃出身仕宦之家,祖籍莱州。因祖父吕龟祥曾任寿州知州,故移家寿州;父吕蒙亨官至光禄寺丞、大理寺丞。于真宗朝初,吕夷简中进士,历任通州通判、滨州知州、礼部员外郎、刑部员外郎兼侍御史。至真宗朝末,升为龙图阁直学士迁刑部郎中,权知开封府。

时乾兴元年,真宗崩逝,仁宗即位,得刘太后临朝称制,拜吕夷简为同中书门下平章事,集贤殿大学士。然刘太后性格刚愎,又不明习国政。幸吕夷简才识卓优、清慎勤政,他本着公忠报国之心,为朝廷事务殚心竭虑,时有“廉能”之誉。明道二年,刘太后崩,仁宗亲政,吕夷简呈规劝八条曰:“正朝纲、塞邪径、禁货贿、辨佞壬、绝女谒,疏近习、罢力役、节冗费。”

视其规谏,仁宗皆虚心接受。后因涉及权势争斗,吕夷简虽则两度黜陟,却皆旋即复任并宪衔,有加右仆射,封申国公;又徙封许国公,兼枢密使。不想去岁时,吕夷简因风眩病倒,仁宗让其数日一至中书,裁决军国大事。至今春,吕夷简病重,遂以太尉致仕。

翌日,当赵概、包拯至吕府,幸吕相近日来气色尚佳,还特地起身陪坐客堂,待茶闲聊。闲话之间,赵概、包拯将李妃流落陈州事相问。当吕相闻知,不免惊异道:“李妃于明道元年疾革,进位宸妃当夜而薨,何以有如今尚健在,流落陈州之说?”

随后,吕相亦不待赵概、包拯问之,便将所知当年有关李妃之事件缓缓相告。

原来,至李宸妃薨后,始初,刘太后欲以宫人礼治丧于外,宰相吕夷简入奏曰:“臣闻得有宫嫔病殁,如何不闻内旨治丧?”

太后闻言,勃然变色,知语出有因,碍于圣上在旁,不便追问,遽引圣上入内。有顷,复出独坐帘下,召吕夷简问曰:“一宫人死,相公云云,何欤?”

吕相曰:“臣待罪宰相,事无内外,无不当预。”

太后怒曰:“相公欲离间吾母子耶!”

吕相从容对曰:“陛下不以刘氏为念,臣不敢言;尚念刘氏,是丧礼宜从厚。”

太后悟,遽曰:“宫人,李宸妃也,且奈何?”

吕相乃请治用一品礼,殡洪福院。遂吕相出,又谓内都知罗崇勋曰:“宸妃当以后服殓,用水银实棺,异时勿谓夷简未尝道及。”

罗崇勋不明所以,将其言逐一奏闻,太后采纳之,改用后服盛殓李宸妃。

至次岁春,刘太后忽染疾,圣上诏名医诣京诊治,终无见愈,逾月而崩,谥章献明肃皇后。圣上以章献之崩,号泣过度。此时,当年代为哺育圣上之杨淑妃,至圣上即位,尊杨淑妃为皇太妃。刘太后薨,尊杨太妃为皇太后。杨太后不忍,劝帝曰:“此非帝母,帝自有母。宸妃李氏已卒,于奉先寺殡之。”

圣上震惊,转而问皇叔赵元俨原委。八大王亦曰:“陛下乃李宸妃所生。刘、杨二后,不过代育。”

圣上不待其说毕,怨恨曰:“皇叔何不早言?”

八大王曰:“先帝在日,刘后已用事。至陛下即位,内蒙外蔽。刘后又讳莫如深,安准宫廷泄漏机关。臣早思举发,惟恐一经出口,臣遭谴责,固不足惜,且与圣躬及宸妃有碍。臣十余载杜门养晦,不预请谒,欲为今日一明此事。谅举朝大臣,意亦相同。可怜宸妃诞生陛下,终身莫诉,于册封宸妃当夜而薨。闻此事刘后亦难辞其咎,恐有暗中谋害之嫌。”

圣上得知,哀恸顿毁,不视朝累日,下哀痛之诏自责。尊宸妃为皇太后,谥章懿。亟派人召宸妃之弟李用和至,幸洪福院祭告,易梓宫,亲哭视之,妃玉色如生,冠服如皇太后,尸身以水银保养,故不坏。此时,圣上才略略宽慰,自叹曰:“人言其可信哉!”

由此,遇刘氏加厚。至同年九月,起刘后、李妃灵柩陪葬永定陵,建庙曰奉慈,又即景灵宫建神御殿,曰广孝。拜用和为彰信军节度使、检校侍中,宠赉甚渥。

今查证至此,虽则八大王、吕相皆道宸妃于明道二年薨,但赵概、包拯仍难以判定。——毕竟,八大王自刘后临朝,阖门谢事十余载,吕相亦不过朝堂之臣,莫言二位未必识得李妃真容,倘或禁中别有隐情,安能尽知。

故而,赵概、包拯再度商议后,隔日,遂祈圣上可否赴保庆殿请示沈妃,当翔实了解禁中当年情景。圣上更望早日揭此迷雾,自是首肯,即成行。

言及沈妃,乃真宗大中祥符初,以将相家子得选为才人。至刘德妃继位中宫,沈妃晋为修仪。至真宗崩,仁宗即位,刘太后垂帘决事,封沈妃为婉容。明道二年太后崩,仁宗遵其遗诏,尊封养母杨妃为皇太后,又晋庶母沈妃为德妃,并克尽孝道奉养。至景佑三年,杨太后无疾而薨,追谥章惠皇后。未久,仁宗改尊庶母沈妃为贵妃,移居保庆殿。

赵概、包拯随圣上至保庆殿,拜谒沈妃,言及李妃事,有问当年刘太后、李宸妃宫中可曾有寇珠、余夏诸侍从者?

据沈贵妃记忆,确然,李妃曾为章献皇后侍婢,待李妃诞下公主,进为才人,先帝有遣宫女余夏侍李妃。然寇珠乃当年南清宫八大王侍婢,闻早年,寇珠、余夏与李妃感情甚笃,彼此间犹如姐妹。后来,寇珠因纵火延燔禁中,兹事体大,恐于罪责触槛而死。至圣上即位,刘后称制,封李妃为顺容,从守永定陵时,或念及余夏侍己数载,不忍其如此淹蹇帝陵,荒废青春,遂赐些财物,送余夏离去。

进而,经沈贵妃出面,赴惠宁坊官第视之,识眼前之人正是当年侍李妃之宫女余夏也。至此,余夏无奈,方苦诉原委,又经赵概、包拯多方对证,终得以实情。

原来,自公主夭殂,李妃就常自叹命薄,幸得余夏悉心侍奉,彼此情感更甚昔日,故李妃常与之絮叨往事,使得余夏对李妃生平烂熟于心。至李妃守永定陵,未及半载,特赐财物送余夏归乡。隔年,余夏嫁于陈州城外,桑林镇一乡士为妻,不年生育一女。可怜其夫早故,留余夏独自抚育小女。眼见小女长成,不想数月前,一名邓旻者,要纳其女为妻,其母女不从,邓旻不惜勾结地方官吏,妄图权势压人,做成美事。

这邓旻旧时乃宫中内侍,曾侍奉圣上多年。只因去岁时,一日,圣上退朝回至寝宫,因头痒难耐,未卸皇袍,只摘下帽冠,便唤内侍邓旻进前替他蓖头。邓旻时见圣上怀中有奏章,便好奇探问之,圣上言是谏官建议减少宫中宫女、侍从事。邓旻闻知,愤愤然曰:“诸大臣府中尚多歌伎舞女,一旦升官,又伺机增置。陛下侍从已无余者,谏官仍不断建议,岂非太过乎!”

见圣上缄默而不言,邓旻又问曰:“谏官建议,陛下可采纳否?”

圣上曰:“谏官之意见,朕自当慎重对待。”

闻此,邓旻自恃一贯为圣上所宠信,颇不满曰:“圣上若采纳,请以奴才为削减第一人。”

圣上听罢,或怒其阻谏官忠言,顿然站起,唤内常侍至,按名册检查,将邓旻并二十九宫人一道削减出宫。

邓旻因此返归陈州,却自恃曾侍奉圣上,颇感风光,于地方上为所欲为。数月前,他偶过桑林镇,窥视得余夏之女杏脸桃腮,有梨花带雨之姿,竟不顾及自身缺陷,托人说媒相娶。不料,此间余夏母女有闻其身份来历,岂肯从之。只是,这邓旻却未必善罢甘休,就不免闹至官府,谁料邓旻与地方官府早通气息,官爷谋得利益,自然向着邓旻办事。余夏为救女儿于水火间,遂借旧年于宫中之见识以慑官府不法,又因形势所逼,逐渐混淆视听,舍己而代李妃矣。

不想地方闲士获悉此情,以致添油加醋,自是越传越奇。地方官员亦不敢怠慢,将余夏母女殷勤侍候,择日护送娘娘回京,此事一成,可谓莫大的功绩乎。至此,余夏自知骑虎难下,只得矢口不渝矣。如今,哪堪沈贵妃证实,直犯龙颜耶。

然面对此情形,赵概、包拯不便专断,遂将案情原委奏请圣上裁决。仁宗念及余夏曾侍奉生母多年,前情事出有因,不但未追究罪责,更封其女为睢阳县君,赐金放还。然邓旻自削减出宫,反不思悔改,为祸地方,责令发配江州。

不久,得监察御史王曩巡视京西路回,上疏言陈州知州施俊虽才干优长,未免有贪酷之弊;又沽清正之名,而暗结虎狼之属,致使地方多事,民命不堪等语。况正值仁宗采纳参知政事范仲淹,枢密副使富弼呈明黜陟、抑侥幸、精贡举、择官长、均公田、厚农桑、 修武备、减徭役、覃恩信、重命令诸项改革主张,施行新政伊始。仁宗当获王御史上疏,龙颜盛怒,不日,既下诏将施俊削职为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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