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蛋子，你走吧

“王支书，您的信，县里来的！”村里的邮递员从摩托车的信包里拿出来一封信，交给了正在村公所门口蹲着的王支书。“麻烦你了，小李！”王支书接过信说道。“客气！”小李摆了摆手就走了！

王支书拿着信看了一眼，这是乡里寄来的公文，王支书打开一看，是一封调令。调令的内容就一句话，任命方志华为村支书助理。看着这个调令，王支书想起来一件事情，上个星期到乡里开会的时候，乡里说要安排一批大学生村官充实基层干部队伍，虎头村也安排了一个，说这几天就到，看来就是这个方志华了。

对于这样的安排，王支书并没有怎么放在心上。因为这虎头村一来穷，二来偏，以前就来过一个大专毕业的年轻人，刚来的时候也是信心满满，说的慷慨激昂，说要改变虎头村的贫穷面貌。可是没有几天就卷铺盖卷走了，临走的时候连招呼都没打，这个大学生估计也是三天新鲜，过不了几天就走了，只要应付两天就行了！

通往虎头村的路上，一辆晃晃悠悠的牛车上坐着一个年轻人，背着一个旅行包，正在和赶牛的老头说话！

“大叔，这路怎么这么难走？你们就没人给修修吗？”年轻人问道。“修路？”老头拿着鞭子优哉游哉的伸出一只手。“啥意思啊？”年轻人问道。“钱哪！要想富，先修路，我们也知道，可是没钱啊！”老头说道“外面的公路离我们虎头村，就不到三里地，村里前几年就找人估算过，大概需要七百万，七百万啊，把虎头村这百十户都卖了都不够！”“七百万。。”年轻人看着周围的山路和沟坎没有说话。

“小啊！”老头叫了一声。年轻人知道，这个小的意思，就是指男孩子的意思。“看你这装扮，像是城里人啊，你咋想起来钻到这山沟沟里来了？”赶牛的老头问道。“我家在这里！”年轻人说道。“你可别逗闷了！”老头说道“这虎头村就这百十户，哪家院里有几口人，就没有我不知道的，我咋就没见过你哩？”“您还记不记得以前有个孩子把村支书家的猪圈扒了，村支书带着人满村跑着抓猪？”年轻人说道“老怀叔，我是华蛋子啊！”“华蛋子？”老头转过头来仔细看着年轻人，似乎不大相信，可是看了年轻人一会儿，才突然说道“吆，还真是华蛋子！”“是我啊，老怀叔，我回来了！”年轻人说道。“哎呀，你看看我，真是老眼昏花了！”老怀叔连忙说道“自打你去县里上了高中，就没怎么见你了，现在没想到长得这么大了！好好好，咱们赶紧回村，回去了去家里拿块腌肉。。。”“轰！”一声巨响打断了老怀叔的说话。

“这是怎么回事？”方志华站起来看着爆炸声音传来的方向问道。“哎，这是赵二狗子又开山放炮呢！”老怀叔说道。“开山放炮？要修路吗？”方志华问道。“修什么路啊！”老怀叔说道“挖料呢！”“挖料？”方志华问道。“一句两句，说不清楚，咱们先回村！”老怀叔拿着鞭子空抽了一下，牛车的速度加快了一些。

“支书，你看谁回来了？”老怀叔推开村公所的门，对着里面的人说道“华蛋子回来了！”“华蛋子？”王支书听到这个名字似乎想起来什么，赶紧站了起来，看着进来的方志华。“华蛋子？哈哈哈”王支书说道“我说乡里给咱派了一个什么秀才呢？原来是你华蛋子啊！”“老王叔，就是我，我回来了！”方志华说道。“啥秀才？”老怀叔问道。“乡里说给咱们派了一个大学生村官，给咱们当支书助理，没想到就是华蛋子，我都不记得华蛋子的大名就是方志华！”王支书对方志华说道“这样吧，你先回家去看看，晚上我叫上人给你接风！”

说是回家，其实就是一眼旧窑洞。“娘，我毕业了，回来了！”方志华跪在窑洞里，看着桌子上的牌位，重重的磕了下去！方志华并不是虎头村的人，是当年他娘从地里捡回来的。方志华的娘男人早年被水冲走了，自己也残了，因为没有孩子，就把方志华视同己出，一把屎一把尿，在村里人的帮助下，把方志华拉扯大，还供他上学，可是就在方志华考上大学第二年，因病去世了，临死之前还交代村里人，大学不毕业不许方志华回来。

“华蛋子，你在村里呆上几天，然后我给你开个证明，就说回本人所在村，违反大学生村官政策，你回乡里或者回城里找份好点的差事！”王支书夹起一块腌肉，端起酒来抿了一口说道。“回乡里？”方志华没有想到自己刚到，支书就要赶自己走。“华蛋子，我知道你为什么回来给我这个支书当助理，可是不行！”王支书说道。“为啥呀？”方志华奇怪的问道。“你是不是也想改变家乡面貌，带领大家走上富裕的道路？”王支书笑了笑说道“那只是一句口号，没那么容易，你虽然不是咱们村的，可是从小也是我看着你长大的，你老叔不能看着你的大好年华浪费在这穷山沟子里！”“王叔，我知道咱们这里的情况，我既然回来了，就不会走的！”方志华说道。“华蛋子，你老叔也年轻过，那时候我也是满腔热血，一心想干点事，可想法是好的，做起来哪有那么容易，你听老叔的话，你是大学生，回城里干啥都比在这强！”王支书说道。“王支书！我是乡里委派的村支书助理，你要想赶我走，也得有充分的理由，不能这样不由分说！”方志华坚决说道。

“华蛋子，支书也是为你好，咱们这个地方，要啥没啥，你在这里真的是浪费了，你娘死的时候，为了不耽误你，都不让你回来奔丧，她也不愿意看你把一辈子撂在这虎头山上！”老怀叔在旁边也说道。“支书，老怀叔，原则上大学生村官是不允许回本人所在村的，你们知道我为什么能回来吗？”方志华说道“因为咱们村没人愿意来！”“。。。。”王支书和老怀叔都没有说话，对于这样的事情，早就见怪不怪了，别说年轻干部了，就是找媳妇都没人愿意来，村里十几条光棍找不到媳妇。“华蛋子，咱们虎头村没人愿意来，我这个支书没当好啊！”王支书喝了一口酒说道。“没事，王叔，没人愿意来，我就自己回来了，我帮你，我就不信咱们虎头村就没救了！”方志华说道。“好吧，华蛋子今天刚回来，咱们就不多说了，吃饱了喝足了，好好睡一觉，明天去村里的各家去走一圈，其他的事情咱们完了再说！”王支书说道。

第二天一大早，方志华就起来，到村里唯一的小卖部，买了一大堆东西，然后挨门挨户的拜访。这些村里的人家，都是虎头村的人，小时候多少都帮衬过方志华他娘，给过粮食，给过衣服，凑过学费。

经过一个上午，方志华把该走的都走完了，每到一家，都兴高采烈的看着方志华这个虎头村出去的大学生，有的说方志华出息了，有的说方志华他娘在天有灵，有的说要给方志华介绍媳妇的，方志华则是看着每家每户过的日子，和自己离开去县里上高中的时候一模一样，基本上没有什么改变。看着村里那些破旧的房子，坑坑洼洼的过道，方志华觉得自己既然回来了，就一定要改变这一切！

“嫂子，我是华蛋子！我哥在家不？”方志华来到了村里最后一家。“华蛋子啊，快进来吧！”开门的女人连忙把方志华让了进来。进了街门，王嫂子把方志华让进了屋子里，可是一进门就看见了屋子里的牌位！

“嫂子，这是。。。”方志华有些惊讶的看向了女人。“华蛋子，你快坐吧！”王嫂子说道。“嫂子，我哥这。。”方志华看着排位问道。“唉！”王嫂子叹了一口气“前年听说有人来花钱收一种什么草药，你哥就进山区，想弄点出来换点钱，可是命不好，赶上了下大雨，坡滑了，人就没了！”“这。。。”方志华看了看牌位，又看看家里的摆设，就知道了王嫂子日子过得不好。“呵呵，没事，这都两年了，我也习惯了，日子该过还得过！”王嫂子笑了笑说道“华蛋子，你这大学上完了吧，打算在哪儿干啊？”“嫂子，我已经申请了国家的大学生村官，现在回来当咱们村的支书助理！”方志华说道。“回咱们村？”王嫂子说道“华蛋子，这地方有啥好呆的，你一个大学生还是出去跑跑，那不比这强啊！”“嫂子，我觉得咱们这儿比哪儿都强，我这次回来就不走了！”方志华说道。“以前也来过一个大学生，没呆几天就跑了，招呼都没打，你说咱这儿真要是好，人家咋能走呢！”王嫂子说道。“那是他没事，我一定不会走的！”方志华说道。“行！”王嫂子笑着点了点头“那以后你这支书助理，有啥事你就招呼着，别人不知道，嫂子支持你！”“行！”方志华也笑着答应道，可是方志华看得出来，王嫂子这是在敷衍自己，根本不相信自己能在留在这里不走。

“老王叔，我这刚回来，您给我安排工作吧！”方志华从王嫂子家出来，直接就到了村公所，找到了王支书。“华蛋子，你先歇几天，老叔还是那句话，你回本村不符合政策，我会给乡里打电话的！”王支书说道。“王叔，你咋就是不相信我咧！我是不会走的！”方志华说道。“华蛋子，想是一回事，干起来又是一回事，咱这地方又远又偏，要啥没啥的，换了谁也没辙，咱们村能出一个大学生不容易，不要把你的大好前途扔在这里，你到外面出息了，就算是给咱们虎头村争光了，听老叔的话，你还是走吧！”王支书拍了拍方志华的肩膀说道。“老王叔，我也还是那句话。。。”方志华还想说什么的时候，一个人跑了进来。

“支书，不好了，出事了！”跑进来的人急火火的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