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开堂授课

宋冬青将这几年攒下的钱除了给父亲买了些药品和必须品外，其他都给换成了学习文具。

要想医治世世代代的穷，得先要读书。

读了书，有了见识，才会不把目光放在眼前那几点微小的利益上，才有可能改变穷根。

宋冬青很懂得这个道理，他决定几手抓。

第一步是要让村里人摆脱文盲，第二步才是发家致富。

从前荷湾村的人是识字读书的，村里有自己的私塾先生，教些之乎者也，后来村里人渐渐变少，许多人鼓吹读书无用论，结果村里的文盲越来越多，许多人念到一二年级就不再读书。

宋冬青念到高中的时候，宋锦的生了一场大病，许多人都劝宋锦别再让他念书了，留在家里帮忙干干活，早点出去打工是正经。

宋冬青也起了辍学的念头，宋锦却坚决不肯，“你要是不念书，我情愿一头碰死去！太爷爷在世的时候就说过，穷人家读书才是唯一的出路，我们都没听，总觉得他说的不对，结果村里读书的人都出去了，咱们一代不如一代人，孩啊，你一定要好好念书，才能走出去啊！”

宋冬青牢牢记住了父亲的话，如今他也想让所有人都和他一样。

荷湾村原本有间私塾，很多年前改做了小学，设了几个教室，放了些课桌椅。这些年荒废了，课桌椅上面都沾满了尘土。

宋冬青一大清早就来了这里擦洗，弄了一个多小时还没打扫干净。

他将所有带回来的文具课本都放在讲台上，等了好久，只有菡萏一人偷偷来了这里。

宋冬青略感失望，还是热情地招呼菡萏，将早已经准备好的学习文具递给她。

菡萏粉面含羞，“冬青哥，我来迟了么？”

宋冬青摇头苦笑，“你是第一个来的。”

菡萏看了看空荡荡的教室，放下了手中的课本，拿过抹布帮着宋冬青打扫教室。

两人默契地将教室打扫地干净，还是没有人来。

菡萏看了看外面，“冬青哥，要不等明天再说吧。”

“不，咱们今天开始上课。”宋冬青摇头。

菡萏吃了一惊，“上课？可就我一个人呢。”

“一个人也可以上课。”宋冬青让她坐好，打开了课本，在讲台上写下了菡萏的名字，“这是你的名字。”

菡萏第一次看到自己名字的写法，睁大了眼睛。

“菡萏是什么意思你知道吗？”宋冬青问道。

菡萏点头：“爷爷告诉过我，是荷花的意思。”

“对。菡萏就是荷花的意思，荷花自古以来都是非常美好寓意的，《诗经》里面有诗‘彼泽之陂，有蒲菡萏。有美一人，硕大且俨。寤寐无为，辗转伏枕。’形容美人如荷花一般美。荷花品性高洁，出淤泥而不染。”宋冬青说道，“你爷爷给你取这个名字，是希望你像荷花一样高洁美好。”

菡萏似懂非懂地听着，只知道宋冬青说的是她的名字好的意思，还是第一次有人这样夸她，她的脸上红扑扑的，两只眼睛亮晶晶，牢牢粘在宋冬青身上。

宋冬青讲完后，开始翻开课本第一页，从小学第一课开始讲起。

他讲得很慢，也很仔细，怕菡萏听不懂，反复向她提问。

菡萏很聪明，一节课虽然内容很多，却学得很快。

宋冬青很高兴，他的努力没有白费。

就在这时，三婶冲进了教室，朝菡萏嚷嚷道：“菡萏，你在这干啥呢！”

菡萏吓了一跳，急忙起身看向三婶，“妈……”

三婶的脸色很不好看，也不看宋冬青，只是骂菡萏：“一大清早你就不见了，家里活都不干，你躲在这里快活？”

菡萏慌忙解释：“猪草我已经割过了，衣服也洗好了……”

“哟，做这点活就在这里叫了？菜地里的**拔了么？现在都快中午了，你还不回来帮忙烧饭？”三婶的嘴快，针扎不进水泼不进，不给人说话的机会，说着就拉着菡萏回去。

菡萏无奈离开，宋冬青忙叫住她，将课本和文具递给她。

菡萏犹豫了下没有接，三婶冷冷说道：“冬青，你可别怪我说话难听，我们家穷，没那么多钱供人念闲书，菡萏也这么大了，念书也没啥用。”

“三婶，念书总有些用的……”宋冬青刚开口就被三婶打断了。

“念书有什么用？你念了那么多年书不还在这里吗？”三婶冲他瞪了一眼，“你爸为了你读书花了那么多钱，养了你这么个儿子，真是白费时间又费钱！一点用处都没！还不如和人家阿强他们一样去外面打工挣点钱。”

宋冬青耐着性子给三婶解释：“三婶，我回来是想改变咱们村的情况，这么多年了，外面越来越好，咱们村里却越来越差，说到底除了地方偏，还和咱们村里人没文化有关系，现在不认识字，在外面打工都困难。”

三婶不耐烦听他说话，摆手说道：“你别说那些有的没的，我也不指望我家菡萏出去打工挣钱，她也年纪大了，将来找个好婆家就行了，不用念书！”

菡萏的神色骤变，她紧张地瞥了一眼宋冬青，大声对母亲喊道：“我不嫁人！”

“胡闹！你不嫁人难道还在家里待一辈子？”三婶怒气更甚。

菡萏一跺脚，往门外跑去，三婶跟在后面追，“你个死丫头，你跑哪里去？”

宋冬青看着唯一的学生被带走后，心里生出一丝挫败感，难道这条路真的走不通？

宋锦看宋冬青满脸颓丧地回来，丝毫不觉得意外，端上两碗米饭和一碗冬笋烧腌菜招呼他吃饭。

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宋锦去山里挖了几根冬笋，特意烧给宋冬青吃。

宋冬青好些年没吃过冬笋，一边吃一边告诉宋锦：“这个在外面贵着呢。”

宋锦将冬笋尽数拨到他碗里，“你喜欢吃就多吃些，这东西在外面贵，在咱们这里不算个东西。”

宋冬青感慨良多，“咱们这里真是被埋没了。”

宋锦又笑：“你说得再好，但是我又没看到钱，谁会信这东西值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