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吐露心声

宋冬青一直都是宋锦的骄傲，虽然不是亲生儿子，但是宋冬青一直都懂事听话，比别人家的孩子都乖巧。

宋锦对他不是亲生却胜似亲生，但凡自己能干的，都不使唤他。但凡能给的，自己也都倾其所有。

长到二十多岁，从未动过宋冬青一根手指头，甚至连骂都没骂过一句。

可是他第一次动手打了宋冬青，气得晚上饭都没吃，躺在床上不说话。

他一辈子的希望，就是把宋冬青送到城里，再也别回这里吃苦受罪，辛辛苦苦熬了这些年，他居然要回来了！

宋锦想不通，他只觉得自己一辈子的心血都喂了狗。

“爸，你吃点吧。”宋冬青端着一碗葱花面走到他床边。

宋锦背对着他没有说话，宋冬青放下了面，对他说道：“爸，我知道你接受不了，我原本也想过留在城里，我都找到工作了，可是后来我觉得不行。”

“有什么不行？”宋锦翻身过来瞪着他，像看着个陌生人，“我一辈子就想你读书出人头地，你倒好，跑回来了！人家富贵、二狗他们都没你念那么多书，都在外面打工，你这算什么？还不如人家呢！”

“爸，我要是留在城里的话，可能我们会出人头地，但是这里怎么办？”宋冬青问道。

“这里？这里有什么?两间四季漏风的破房子，一辈子在泥地里翻不了身的老骨头，连狗都留不下来的地方！”宋锦不懂儿子的决定。

他在这里生活了一辈子，早已经厌烦透了这里的一切，贫苦刻在身体里，会让人寸步难行。

“爸，我刚去城里的时候，和你想法一样。城里什么都有，吃的穿得用的，应有尽有，到处都是高楼大厦，想都想象不出来的东西都有……”宋冬青的话只刚说了一半，就被宋锦打断了。

“既然城里什么都有，那你还回来干啥？”宋锦梗着脖子直勾勾地盯着儿子，两只眼睛里仿佛要冒出火来。

“这里有您，有我的故乡啊。”宋冬青双目含泪，轻轻说道。

宋锦沉默了。

“我自小在这里长大，这里不管多穷，这里都是养育我的地方。”宋冬青接着说，“人家都说狗不嫌家穷，我读书如果只是为了一个人飞黄腾达，离开家乡，那不算什么了不得。可是我听到一句话，脱贫不是为了离开贫苦的家乡。这就好像一个老父亲倾尽所有含辛茹苦把我养大，而我却只想把她抛下。那我还是人吗？”

宋锦沉默了片刻说道：“这不是一回事，你回来这里，又要一样遭受同样的苦难，哪个当父亲的舍得自己孩子吃苦的？”

“我知道你不舍得我吃苦，但是我也想尽我的孝。荷湾村养育了我，我想让荷湾村变得和城里一样，有电话有网络家家户户有房子有吃有喝，每天都和过年一样。”宋冬青目光坚毅，“我想结束所有人都吃苦的日子。”

宋锦摇头，“哪有你想的那么容易？咱们荷湾村世世代代都穷，别的不说，你说你想开学校，咱们村子里面原来也有外面的大学生来支教，可是来不了多久就走了，村里的娃娃照样没地方读书。多少人都没办成的事，你个娃子能办得成？”

“爸，你让我试试吧。外面再好，都不是咱家。”宋冬青恳求道，“我在学校的时候，经常做梦都梦见家里，梦见咱们这里也变得和别的最地方一样美。到时候咱们就在这里过上城里的生活。”

宋锦思来想去，“你要是做不成怎么办？不行，那你以后一辈子就毁在这里了！”

“五年！给我五年行不行？”宋冬青脱口说道，“五年后，我要是搞不出成效来，我就回城里去。”

“不行，五年太久了，最多一年！”宋锦连连摇头，“你好不容易才变成城里人，待五年，你就回不去了。”

“一年也太短了。”宋冬青和父亲讨价还价，“啥都搞不成。”

“那你就趁早打消了这主意，赶紧回城里去！”宋锦很坚决。

“三年行不行？”宋冬青和父亲商量，“就三年，不耽误事，不行我就回去。”

宋锦看着宋冬青，最终还是松了口气，“行，三年吧。”

宋冬青松了口气，忙将面条端到父亲面前，“面条快凉了。”

宋锦接过了面条，又看了看宋冬青的脸，之前打的指印还隐隐可见，心里又愧又悔，想伸手摸摸他的脸，又觉得伸不出手，只是将面条递给他，“你吃吧。”

宋冬青摇头：“我外面还有面呢。”

宋锦叹了口气，“你莫怪爸，爸也是想着你好。”

宋冬青点头：“我知道。从小爸就一直对我都很好。”

宋锦还想要说点啥，千言万语在心头，却不知从何说起。他知道宋冬青从小一直都懂事，不要他操心，但是也因此叫他心疼，“娃，你也吃面。”

宋冬青这才去盛面，宋锦看着他的背影，偷偷抹了一把眼泪，大口扒拉着面条。

这面条可真香。

这一夜爷俩说了一夜的话。

宋锦从宋冬青那听到了许多关于外面世界的模样，听得连连咂舌，悠然神往，“乖乖，能在那么小的盒子里面看见对方？和对方说话？”

“嗯，那叫手机。”宋冬青耐着性子说道，“现在都是智能手机了，不仅能和对方视频打电话，还可以拍照片，上网，非常方便。”

宋锦想象不出手机的样子，宋冬青也没买过手机，就拿着木棍在地上画了个手机的样子。

宋锦瞅了半天，总觉得儿子这话有些夸张，“你为啥你不买个手机？”

宋冬青笑着摇头，“那个东西要好几千块钱呢。”

宋锦瞪大了眼睛，“多少？”

宋冬青笑道：“爸，城里虽然好，但是啥都贵，都得花钱。小汽车得好几万，甚至几百万，还有房子，咱们家这房子要是在大城市，得卖好几百万。”

宋锦这辈子接触过最大关于钱的位数不过是千位数，听到宋冬青说的数字，简直如同天方夜谭，他得多少辈子才能赚到这么多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