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往事

谁还没有过年轻的时候。

田国庆当年办石料厂筹钱的时候，没有一个人看好他。就算是看好，村里哪家哪户都穷的叮当烂响，谁能拿得出钱来？

被逼无奈的他只能去银行贷款。

银行一听他是泗阳镇青峰村的，几乎二话没说就闭门谢客了。

高利贷他不是没想过去借，可理智还是战胜了冲动。

他不想陷入万劫不复！

后果是自己所不能够承担的。

那几天田国庆陷入了深深的纠结与自我矛盾中。

心里始终有个念头儿，这就像是给田国庆前进的路上埋了个光。

直到有天，再一次磨破嘴皮子贷款失败的他坐在银行门口的步梯上，遇到一个衣着破烂双手抱着馍馍狼吞虎咽的姑娘。

她大口大口的将馍馍塞进嘴里。

没有水，更没有菜。每一口她咬下去后，都能看见一些碎渣渣从她的嘴角掉落。

似乎是察觉有人在盯着自己看，那女孩扭过头皱着眉十分不解的看着田国庆。

看了看他又低下头瞅了瞅自己手中的干馍馍，本能的往怀里缩了缩，又从底下掰一块儿来。

小心翼翼，十分不舍的伸出手递到田国庆的面前。

“你饿了？那就一起吃吧。”

田国庆稀里糊涂的接过了馍馍，那副吃相跟女孩相差无几，甚至要比女孩更加大块朵硕，只两三口便全部塞进嘴里吃光了。

吃完后，田国庆又一次看向了女孩。女孩看着他将自己的身子一侧跟加速往嘴里塞。她生怕坐在自己身旁的是个狠人，将自己今天用来果腹的食物全部吃掉……

好在田国庆没有像女孩预想的那样做，后面只是呆呆的坐在原地。

女孩瞥了一眼田国庆，站起身来用手背擦完嘴巴，抖了抖粘在补丁贴补丁衣服上的馍馍渣子走进了银行。

没多久，那女孩便哭着出来了。

或许这就是所谓的同病相连吧！田国庆有些无奈的扯了扯嘴角，他也打算进去了，毕竟距离厂家给的最后期限不远了，如果尾款不到，机械的安装等等后续问题都会如蝇头苍蝇一般惹人烦。

可在田国庆进银行之前，刚才拿到梨花带雨的身影再一次冲进了银行里！

田国庆微微一愣，还是跟了进去。只有两个窗口的银行柜台上，那个啃馍馍的女孩正弯腰在柜台上软磨硬泡着，持续了三五分钟。那银行柜员似乎是心软了，拿了一个黑色的袋子装了什么递给了女孩。

女孩感恩戴德的点头哈腰的离开了。

这倒是让田国庆看到了一丝希望！是不是能学学刚才那姑娘？

横下心来的田国庆尝试起了软磨硬泡这一策略。

理想很丰满，现实骨感的要死。

田国庆信心满满的尝试还是以失败告终了。

回头土脸的离开了银行，看来自己的厂子是搞不起来了。

完了……彻底完了！

可有时候我们又不得不去相信，古人云云的天无绝人之路。

漫无目的的走在荒凉的南山路上，田国庆的心里充满了不甘。在命运与贫穷的面前，他勇敢的选择了反抗。可反抗的结果是受到了命运与贫穷的双重压迫。

那时他只是一个刚毕业的大学生啊！年轻的田国庆将大城市中的那些美好藏在了心底。

可现在他产生了不小的自我怀疑。自己真的能够做成这件事儿吗？改变村子的命运吗？

现实已经给了他狠狠的一棒！这一棒让他变得清醒起来！梦所编织的那些美好被打碎！

田国庆便想到如果自己留在津门……找个工作安稳的待下去，会不会就不用面临现在的这种处境？

可家里的贫穷与困顿，又将他心底那柔软狠狠蹂躏着。他做不到，做不到自己安稳苟且而让父母继续在山里受罪。

于是他拖着一腔热血回到了南山，信心满满的考察，四下联系厂家。好容易找到何时的地方厂家……可现在，后续的资金投入却让他再一次坠入了无底的深渊。

做什么都是需要钱的。

可自己那点钱……又有什么用呢？

一阵风刮来，一张残缺的报纸好巧不巧的糊在了田国庆的脸上。

田国庆气愤的拽下报纸来，刚想胡乱的团起扔掉！一行字儿映入眼帘，将他内心里差点被浇灭的火焰重新点燃！

‘近日陵乐市拟展开引大学生回流项目的建议书。’

再一看开展的日期，正好是今天！

拿着这报纸，按照上面的地址田国庆像疯了一样的跑去。

南山县大学生回流项目驻地，仅仅只有一个老人闭目养神似的坐在办工桌的后面。

田国庆的心瞬间又跌入了谷底。

他能给自己办事儿吗？

哎！可来都来了！自己怎么也得试试。

可当田国庆抱着一丝决意来到老人坐着的桌前，微眯着眼的老人睁开了眼，询问了他一番。

田国庆拿出自己用以办贷款而随身携带的毕业证来，老人仔仔细细的看了一眼便从抽屉里拿出了一张据票。

说实话，田国庆至今都没有忘记老人那浑浊双眼中的希冀，更没有忘记老人说的那句话。

“你真的是大学生，不像是那帮骗子，骗子没有你这种态度。据单你随便填，如果数量过大……银行不愿意批，你就让他们看这个。”

说着，老人在据单的反面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田国庆接过据单，仔细盘算起自己需要多少钱。一笔一划的填在单据上，填完还想让老人看了一眼。可据单还没递到老人眼前，田国庆就听到了老人打起的酣声来。

田国庆本想着就这么离开，可刚走两步内心的不安又催促他回到了老人这里。用桌子上的圆珠笔在一旁的报纸上留下了自己的姓名与家庭住址。这才安心的离开这里，直奔了南山县的银行。

凭借据单，银行的审批过得很快。原以为贷款无望的田国庆瞬间放松了下来。而银行贴心的将钱装进了袋子里，几日来的奔波，心里的大石头在这一刻彻底落下，可抱着袋子的田国庆丝毫没有感到轻松。

疲倦与饥饿侵蚀着田国庆，就这样……他误打误撞的走进了巷子里。被银行门口的那女孩拖进了院落中……

等田国庆坐下后，那女孩才发现……原来是坐在银行门口的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