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维持会’长

现在，横岛敬二正坐在卧室的床上看地图，想到好事，不觉自言自语：现在，我所处的位置是新乡，获嘉大枣园近在咫尺呀！这样想着，不觉满心欢喜，洋洋得意，暂时也就忘记了小腿伤口的疼痛。他拿起笔，趁着桌边，给父亲写信：

尊敬的父亲大人：

恁好！

告诉恁一个天大的好消息：我大皇冠体育直播：

帝国已于两天前攻占了满洲国，锐不可挡，

势如破竹！士兵个个摩拳擦掌，气势高昂！

令人费解的是，支那人竟无有一个人抵抗，

他们把武器弹药全部封存在仓库里，任凭

我军宰杀······大好形势之下，犬子谨记

家父教导，丝毫不敢忘记嘱托······犬子

已经于昨天来到了新乡，待安排妥当之后，

犬子将开赴获嘉，开赴大枣园，开赴铁匠

铺······

——谨请家父静候佳音！

犬儿叩首

一九三一年九月二十三日

······

“报告！”

就在横岛敬二浮想联翩，盘算好事时，他的副官来到了门口。

副官说：“上校先生，维持会——岳会长等候拜见。”

横岛敬二收起书信，说：“是吗？传他进来。”

横岛敬二边说边下床，刚在桌子旁边的椅子上坐下，岳会长就垂首哈腰，嬉皮笑脸地进来了。到近前，岳会长说：“太君在上，小的······拜见太君。”

横岛敬二尚且是初次见到岳会长，不免被岳会长的装束和气势所惊。岳会长人高马大不说，身著军装，脚蹬马靴，腰挎驳壳枪，甚是威武之极。这和他所想象的岳会长完全是两码事。这样想着，横岛敬二说：“岳会长，随便坐。”

岳会长颇有眼色，甚是聪明，他看了看桌子右边的椅子，却没敢上去坐，而是转身从门后拽过了一把凳子，在横岛敬二的前左侧慢慢地坐下。

横岛敬二说：“叫什么名字？”

岳会长赶忙起身，说：“太君，小的名叫岳笑天。”

横岛敬二说：“岳——笑——天，听说······你是获嘉人？”

岳会长尚未坐稳，二次又起身，说：“可以这么说吧。”

横岛敬二说：“此话怎讲？”

岳会长说：“小的祖籍湖北江汉一带，参加土匪后在获嘉呆了足足两年时间。”

横岛敬二说：“这么说······你是半个获嘉人啦？”

岳会长说：“是······是的，只能说······是半个获嘉人。”

横岛敬二说：“闻听获嘉城出产的铁器颇为盛名，是真的吗？”

岳会长说：“这还能有假呀，尤其是‘赵记铁匠铺’生产的物件，那才叫精致和耐用呢！他们虽说是手工小作坊，却有着几千年的历史。”

横岛敬二说：“是吗？”

岳会长说：“小的说的句句是真。不光铁匠铺，还有气势壮观的大枣园，历史悠久饸饹铺······等等等等，全都是妇孺皆知，名声在外的。”

横岛敬二说：“获嘉人······真是了不起呀。”

岳会长说：“是的是的。”

横岛敬二思忖片刻，话锋一转，说：“岳会长，实不相瞒，我大皇冠体育直播：帝国已经在两天前攻占了满洲国——也就是你们支那人通常所说的东北三省。能在三天之内拿下满洲国，想必······占领整个支那，也是轻而易举之事——三个月足够了！”

岳会长不停地点头，说：“太君说的对，说的对。”

横岛敬二说：“之所以挑选你······来担任这个‘维持会’长，是大皇冠体育直播：帝国对你的信任和器重，希望你不要辜负······”

岳会长依旧点头不止，说：“太君抬举，太君抬举！多谢太君。”

——说说“维持会”。

——有日军特务机关处，必有维持会。上文已经提到，日军特务机关处是日军侵华的产物，是日军设在占领区的最高政权。它的职责是宣传和舆论工作，造谣惑众，蒙蔽百姓，为他们的侵占打造声势，奠定基础。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他们要想站稳脚跟，必定会物色一批人员，或有影响力的，或有权有势的，或地头蛇之类的，让其帮助他们处理日常事务，解决棘手问题，并为他们打前锋，扫平障碍，为他们充当“狗腿”——这批人员即所谓的“维持会”员，其中的头目即“维持会”长。

——岳笑天怎么跑到了新乡？又是如何被选为维持会长的呢？

——前文，由于岳笑天滥杀无辜，作恶多端，把个获嘉城弄得乌烟瘴气，被一气之下的岳德臣赶出了县衙。岳德臣虽说是一气之下的举动，却是为了获嘉的安宁，保一方的平安，内心并无丝毫悔意。倒是那岳笑天接受不了，怀恨在心。他想不到，自己跟随了哥哥这么多年，到头来竟落了个如此下场。——那天早上，离开岳德臣后，他并没有直接离开县衙，而是拐进了郝吉辽郝旅长的卧室。郝吉辽刚刚起床，正在洗涮，侧眼看到岳笑天进来并没有言语，等洗涮完毕，才感觉到了异样。

郝吉辽说：“不高兴了吧？”

岳笑天没吭声。

郝吉辽说：“就为枪毙一个牛墩？”

岳笑天仍旧一言不发。

郝吉辽说：“那牛墩心狠手辣，作恶多端，枪毙他······也不是什么坏事。”

岳笑天说：“枪毙他是小事，问题是······我也被赶出了县衙。”

郝吉辽就是一惊，说：“是吗，竟有此事？”

岳笑天说：“旅坐，我就不明白，我究竟哪里做错了？没米没面，征收一点不应该吗？”稍顿，又说，“不抢不夺不杀，兄弟们吃什么喝什么，拿什么填饱肚子？”

郝吉辽默默地听着，没吭气。

岳笑天说：“旅坐，我来······是向你告辞的，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郝吉辽仍旧缄口不言。他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种地步。当初让岳德臣来担任这个县长，就是看重岳德臣的野性和一股子冲劲儿，想不到，没到两年，岳德臣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真乃天壤之别！当初的放荡不羁，一方霸主已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则是懦弱胆怯，息事宁人。环境异人呀！——思前想后，郝吉辽的大脑也乱成了一锅粥，对岳德臣不免有点失望。两年前，中原大战败溃后，自己身陷困境，原指望利用岳德臣东山再起，报仇雪恨······如今看来——真叫人惆怅之极，万念俱焚！——倒是那眼前的岳笑天，叫他心中一亮。这样想着，郝吉辽说：“其实，本旅长······对德臣也是有成见的。”

岳笑天没想到郝旅长会这么说，吃惊地站起来。

郝吉辽说：“实不相瞒，我等暂住获嘉，不为别的，就是为了日后东山再起。德臣这个样，恐怕很难担当重任······”

岳笑天说：“正瞌睡呢给个枕头，若是我，也会坐享其成，不思进取的。”

郝吉辽说：“怪我当初看走了眼······也不该一味听其片面之词。”话锋一转，接着说，“估计······德臣也是一气之下的举动，过一阵肯定会后悔的。不过，这样也好，你先出去躲一阵，等这阵风过去，我再······”

岳笑天说：“可是······”

郝吉辽说：“不用可是了，一切有我呢。”说完，拿起一张纸，简单写了几句，交给岳笑天，岳笑天看了一眼，却不知道什么意思。

郝吉辽说：“去找这个人，他会接洽你的。”

岳笑天如梦方醒。

书中暗表，这郝吉辽有一个远房表亲戚——钱表弟，原本和他一道都在鄂系军阀里混，这钱表弟聪明之极，甚会来事，一直高升到营长职位。正是由于聪明绝顶，主意正，钱表弟和军阀头目之间产生了分歧，久而久之，隔阂愈来愈深······管大一级压死人，年轻气盛的钱表弟最终被军阀头目开除，赶回了老家。——郝吉辽最不愿看到的结局出现了，虽然他无数次从中调和，周旋，终久未能拦住下决心离开的钱表弟······

那钱表弟离开鄂系军阀后，并没有死心塌地回老家，而是直接投靠了皖系军阀。皖系军阀的头目相当器重他，钱表弟是连连高升。然而，皖系军阀和鄂系军阀一样，都是较小的军阀，势单力薄，他们都被那个蒋系军阀给打败了······

钱表弟落败后回归故里，内心却窝着一团气，真是窝囊呀。就在家门口组织了一批人，自己当头领，打算有朝一日东山再起······这天，他正在指挥操练，岳笑天进来了，看完岳笑天递过来的信函，他欲语泪先流，说：“郝旅长呀，郝旅长······”

岳笑天原本是来躲避的，没想到和钱表弟谈的十分投机，饭余茶后不说，晚上也经常聊到深夜，大有相见恨晚之感觉。谈来谈去，自然而然就谈到了获嘉，谈到了岳德臣岳县长，自然而然也就谈到了岳笑天被赶出来的原因，谈到兴奋处，钱表弟就说：“不行的话，撇下姓岳的，我们跟着郝旅长干就是！”

岳笑天犹豫了半天，说：“这······合适吗？”

钱表弟说：“岳县长都那样了，你还指望他干什么呢？”

岳笑天仍在犹豫，钱表弟又说：“事不宜迟，你我这就动身，带领弟兄们赶往获嘉。”

郝吉辽对钱表弟的到来，表示热烈欢迎，随即设宴款待。酒桌上先是诉说离别之痛，后来则举杯畅饮。倒是那一旁的岳德臣一言不发，滴酒不沾。岳德臣是来陪客的，如此举动，不免叫郝吉辽心中不快。还未等郝吉辽发话，钱表弟端着酒杯过来了。钱表弟说：“久闻岳县长大名，今日一见，果然是人中豪杰呀！”钱表弟是为了活跃气氛，故意这么做的，他早已看出了端倪。钱表弟说：“来，咱弟兄碰三杯。”按常理，应该是岳德臣给钱表弟端酒，岳德臣心中不快才省去了这些过程，没想到钱表弟先下手为强，弄得岳德臣甚是尴尬······

钱表弟一干人住下后，原本就狭窄的县衙更显窄小，窄小不说，一干人吃惯了南方一日三餐的大米，对面食颇不适应，再加上水土不服，没几天就瘦了下来······这可急坏了岳德臣，正准备找郝吉辽商量，郝吉辽不请自到。郝吉辽说：“粮食库存还有多少？”岳德臣说：“顶多吃到月底。”郝吉辽说：“不行的话，先拿出来一部分······兑换些大米。”

岳德臣说：“我······我也是这么想的。”

郝吉辽说：“一个个瘦的像麻杆，再不进食恐怕······”

兑换大米不到两天，钱表弟忽然收到了堂弟的一封信，说是蒋系军阀为了壮大自己的实力，准备对各军阀的残余势力予以收编或者清剿。欲东山再起？还是鱼死网破？······望兄长慎重掂量，切莫错过时机！——钱表弟的堂弟本是一番好意，让他认清局势，弃暗投明。这钱表弟却甚是倔强，把这当作了一次复仇的好机会，即刻和郝吉辽商议此事，很快达成共识：宁愿战死，决不投降！

郝吉辽没想到的是岳德臣竟然成了绊脚石！岳德臣成为绊脚石不是说岳德臣不支持打，岳德臣说：“宁愿粉身碎骨，绝不苟且偷生！”而是岳德臣提出了一个条件：你带兵打可以，必须给我留下几个士兵。按说，岳德臣所提条件不算过分，钱表弟却不干了。钱表弟说：“你稳坐县衙，吃香的喝辣的，要士兵干吗？”

岳德臣说：“人无远虑必有近忧，留几个士兵保卫县衙不应该吗？”

钱表弟说：“你倒是想的周全。”

岳德臣说：“未雨绸缪嘛。”

——岳德臣死活要留，钱表弟死活不同意，一直吵到半夜也没有达成共识。因为第二天还要起早去山西送佳佳上大学，岳德臣就说：“留也得留，不留也得留，德臣还有事，告辞！”

第二天，郝吉辽、岳笑天和钱表弟又商议了一天，也没能统一意见，钱表弟说；“你们都别管，这件事交给我好了！”

郝吉辽和岳笑天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均不晓得钱表弟究竟能使出什么花招来······

第二天三更天，郝吉辽被一阵响动惊醒，说：“谁？”

钱表弟说：“我。”

郝吉辽说：“嘛？”

钱表弟说：“尿。”

郝吉辽又睡下，钱表弟这才带领十多个士兵埋伏在了城北杨树林······

······

郝吉辽尚在睡眠，被钱表弟唤醒，钱表弟说：“我把岳德臣干掉了。”

郝吉辽吃了一惊，说：“你？！······”

钱表弟说：“我等埋伏在城北杨树林，趁他从山西回来的时候动的手。”

郝吉辽说：“你怎么？！······”

钱表弟说：“放心吧，不会有人知道的。”

——随即唤醒岳笑天，商议此事。岳笑天正癔症呢，同样吃了一惊，不免多看了钱表弟几眼。片刻，说：“事已至此，不如我们现在就带领弟兄们讨伐蒋系军阀！”

钱表弟说：“对，我们这就动身！”

郝吉辽又能怎么样呢？犹豫了半天，说：“叫醒······弟兄们，全副武装，立马出征！”

······

——天色微亮，他们赶到了黄河北岸，正欲渡船，和蒋系军阀遭遇了······

——这是一场显而易见的战斗，这一场还未开始就知道结果的战斗。郝吉辽是全军覆没——若不是岳笑天熟悉这一带地形，钻街逃巷，他是不可能躲过这一刧的。同样幸运的还有白帝城之子白小成等十来个士兵。

······

——再回获嘉再回大枣园，已经是不可能的事了；可，不回获嘉不回大枣园，他们又能去哪里呢？

他们过村庄，走小道；他们饥肠辘辘，提心吊胆；他们分不清东南西北，迷失了方向······

他们懵到了新乡······

他们碰上了皇冠体育直播：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