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两人进屋的时候小辣椒恰好也从里面走了出来。

“呀！野鸡！今儿个我们可是有口福了！这野鸡炖蘑菇最香了！我这就去泡蘑菇！”

小辣椒欣喜的连忙转身就要往屋里走，这时，杨半仙从外面走了进来，一张脸黑沉的像是随时都能滴出墨来，在看见小辣椒那一刻，他忽然从腰间掏出刀就往小辣椒身上砍。

突如其来的变故把屋内的人都吓了一跳，小辣椒幸亏躲闪的及时，这才只让刀子砍在了胳膊上，血滴滴答答的往地上流，她疼的龇牙咧嘴，顾不得伤口转身吓得拔腿就往屋里跑。

杨半仙见状抬脚就往追，手上却忽然一空，再抬头，刀子已经被沈雷给抢了过去。

沈雷问：“杨班主，你这是咋了？”

“这个小婊子把我家小刚给害死了！”杨半仙说着忍不住崩溃大哭。

七岁红她们当然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但七岁红仍旧说：“杨班主，小月不是那种人……”

“她就是个婊子！勾引来我家小刚，又害死了他！我一定要报仇！”

眼瞅着杨半仙就要失控，七岁红连忙上前低声说：“如果想要拿回你家皮影箱子，你最好冷静下来。”

闻言，杨半仙下意识垂眸看着七岁红，七岁红的个子不高，只能到他肩膀那儿，所以，他看着七岁红的时候是低着头的，但这却更让他看清楚了对方眼中的神色。

七岁红点点头，随即刻意大声说：“杨班主，你肯定是误会小月了，她真的不可能会是那种人。”

“不可能，我家小刚临死前都说是这个骚狐狸害死他的！”

沈雷叹息说：“行了，有啥事儿进屋说，站在这儿不冷么？”

说完，几人先后进了屋。

杨半仙踏进门的那刻，小辣椒的心都快提到嗓子眼儿了，明明怕得要命，可她还是强装镇定的坐在炕沿边。

“呸！臭婊子！”杨半仙狠狠啐了口。

小辣椒双眼一红，扑到七岁红怀里哭道：“师姐，这个老不死的冤枉我，你可要为我做主啊！我不能平白无故挨这一刀啊！”

拍拍她的肩膀佯装安慰，七岁红皱眉说：“小月，你应该理解杨班主失去侄子的痛苦。”

“小刚死了我难道不难过吗？他可是唯一一个对我好的男人，他还说过要娶我呢！”

“呸，你就是个婊子，我家小刚怎么可能会愿意娶你？不要脸！”

“师姐……”

七岁红不悦说：“杨班主，说话别那么难听，小月她可是正经的好女孩，我不许你冤枉她。”

一旁沈年也跟着附和道：“是啊，杨班主，逝者已逝，你也就别太生气了。就算你杀了谁小刚也活不过来了是吧？倒不如好好给他下葬，多烧点纸钱，能让他这路上走的也安心一点儿是吧？”

短暂的沉默后，杨半仙哭着说：“沈老爷子，小刚从小到大都想学皮影，可就是学了个半吊子，你能帮他唱个堂会么？”

“行，那你等会儿，我们准备准备。”

沈雷应了声，随即便开始和沈年他们忙活，临走前，七岁红帮小辣椒将伤口包扎好，几人这才赶着马车往杨半仙家走。

……

推开门进去的时候，魏二正用热毛巾给儿子擦身子，短短几小时，他似乎苍老了不少，鬓角多了几许白发，双眼也变得无神。

杨半仙叹息上前问：“师兄，你醒了。”

魏二沉声道：“得让小刚体体面面的去见魏家祖宗，不能丢了他的人。”

杨半仙没再多言，而是从柜子里拿出一套干净衣服帮忙换上，瞅着呆愣坐在尸体旁的味儿，杨半仙说道：“师兄，我想请沈老爷子给小刚唱一次堂会，你觉得咋样？”

“小刚喜欢热闹，就这么冷冷清清的走，我也怕他会害怕，不习惯。”

“那我这就去把邻居都叫过来看堂会。”

说着，杨半仙匆匆忙忙跑了出去，刚出了门，也不管外面站着的都是谁，他扯开嗓子就大喊：“沈老爷子要唱堂会了，大家快来听啊！”

而这会儿的沈雷他们正在搭棚，两个凳子将影窗搭好，再将三条线依次挂上，人偶尽数挂好，等一切做好，沈雷这才和七岁红一起找了个门板，将小刚的尸体放上。

这时，杨半仙的左邻右舍也纷纷走了进来，依次坐在早就摆好的椅子上。原本死寂的院子忽然热闹了起来。

瞅着外面聚集起来的人，沈雷将窗帘拉上，阴沉着脸，将油灯放在了影窗中间。

昏黄的灯光如引路灯般为这场影戏拉开序幕，沈雷刚坐在椅子上准备开场，魏二忽然掀开帘子走了过来。

“我想亲自送送我儿子，能让我用我们的乐器来伴奏么？”魏二红肿的双眼无神的看着沈年他们。

“没问题，我来帮你。”沈雷应了声，随即让开椅子让他坐下。

之前沈雷曾和魏二讨论过关于山东和东北这面皮影戏，他们发现，两者虽说都是以影窗为媒介，用影人去表演故事，可在乐器上，影人的制作，形态以及唱腔上区别却甚是明显。

山东的伴奏乐器大多都是以打击乐器为主，没有弦乐，一般也就只有一个钗，一个鼓和一个梆子，两个人足以完成。

过去都是小刚配合魏二，如今，小刚死了，魏二坚持要用自家的乐器去送儿子，沈雷便只能临时上阵帮忙。

乐器改了，唱腔和曲调自然也变了，东北皮影戏分九腔十八调，各个调同，但魏二唱的这种却类似说书，用他的话说，这叫柳琴调，算是山东皮影中很常见的一种腔调。

好在影本是沈年熟悉的，所以，今儿个这唱沈年和七岁红谁都没开口，只是帮忙操纵影人进行表演。

一出《哭坟》，虽说用的是快板书方式，但悲腔唱的是字字泣血，声声动情，听得台下观众也免不了跟着流下眼泪，一出唱罢，曲终，众人却依旧未曾从悲切中走出。

瞅着沉浸在痛苦中的魏二，杨半仙叹息拍了拍他肩膀，说：“师兄，我想和你商量商量关于小刚下葬的事儿。”

擦擦脸上的老泪，魏二瓮声瓮气的说：“师弟，我想好了，不想把小刚葬在这儿，他得葬在我们魏家祖坟里。”

杨半仙惊讶：“这山高路远，你咋把小刚尸体带回去啊？”

“尸体带不回去，我就把他火化了，就算是骨灰我也要让他葬在我们魏家的祖坟里！”

魏二的坚持杨半仙甚至沈雷他们都理解，落叶归根，谁都不想客死异乡。

所以，等邻里邻居都走了，杨半仙和魏二在沈雷他们的帮忙下，一起将小刚的尸体拉去了不远处的山边，架起火堆，倒上煤油将尸体点燃。

火势汹涌，疯狂的火舌很快便将小刚消瘦的尸体吞噬，魏二静静看着越来越大的火，仇恨也随之越来越高，越来越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