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渤海镇里有一条很特殊的街，这一整条街都是用木桩、石棉瓦和油布纸搭建的大棚户，这种搭建的方式其实并不那么牢固，挡风挡雨还行，可要是遇到个暴风雪啥的那可就悬了。

不过，就这么简易的地方却是渤海镇里百姓最乐意去的，这里面什么耍皮影的，唱二人转的，演杂技的那是应有尽有，庙会都知道吧？这地方热闹程度还真和庙会一模一样。

这会儿一个戏棚里，老百姓们都围坐在长板凳上看影窗上表演的《西游记之女儿国》剧目，幕后表演的是一老一少两师徒，老师傅一手拿主棍，另一只手则拿着副棍，手心靠在影人的心口上，手上的动作轻动一下影窗上的女儿国国王微微俯视坐在一边的唐僧，他那阴柔的女腔便随之唱起。

“哥哥哎，别闭上，睁开眼睛吧！你就睁开眼睛吧！”

“我就是睁眼看你又能咋样嘛？”

“哥哥，你难道真的不喜欢我吗？今日良宵难得，你就……答应了我吧……”

叮叮锵锵的吹打伴奏声被徒弟手中乐器敲响，影窗上的女儿国国王还当真如活了一般上前就去拉唐僧的手。

而就在最关键时刻，忽然，一声怒骂从影窗的另一头传了过来。

“他妈的！都给老子滚出去！”

一众观众看着突然闯进来的警察都被吓得紧张兮兮跑了出去，为首的驴子看着瞬间空下来的观众席满意的冷笑，而这时表演的师徒俩也走了出来。

“驴副队长，这个月的保护费我们都交了，您这是……”

“我说沈音，你还真不知道我来这儿做啥啊？”

沈音就是那个年龄大的老师傅，听到驴子这么问，他茫然的和旁边徒弟金浩对视一眼，两人皆摇头道：“不知道啊。”

驴子一听火大了，抬手一脚狠狠将旁边简易的棚布给踹开，下一刻，沈音两人便看见几个警察正押着十几个耍皮影的人站在那里，这些警察的手中皆抱着皮影箱子，一看就是这些皮影人的。

金浩不明所以问：“驴副队长，我们这些耍皮影的就只是为了混口饭吃，又没犯啥法，你凭啥抓我们？”

“凭啥？老子也想知道凭啥！这他妈的是金处长的命令，老子还不想动弹呢！”

金浩听此刚想再开口说啥，胳膊却被沈音拉住，后者看着驴子说：“驴副队长，我看要不这样，这皮影箱子 给您，您就放过我们俩吧！”

见他这么上道，驴子对手下递了个眼神。手下走过去把皮影箱子打开，瞧着里面摆放着的十几个皮影，他这脸色立刻像多变的秋天唰的垮了下来，用力一脚狠狠地将沈音踹倒在地，同时怒喝：“你他妈的是不是当我傻？就你这皮影箱子里可能就这么点儿皮影么？”

沈音被金浩搀扶着踉跄坐起身，连忙解释：“不是啊，我真的就只有这些皮影呀！”

“死鸭子嘴硬，你们把他给老子拉出去使劲儿打，老子就不信了他不说实话！”

眼瞅着那些人真要围上来，金浩连忙挡在了师傅面前，说：“驴副队长，我和我师傅就是混口饭吃，真的没什么好玩意儿了。”

“甭搭理他！给我打！狠狠打！”

这命令一落，十几个警察上前对着沈音师徒开始拳打脚踢，沈音强忍着疼痛护在金浩的前面，让那些拳头尽数都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旁边那些围观的人见状生怕殃及无辜转身就跑，毕竟这年头真正见义勇为的很少，落井下石的却并不少，不过，紧接着一声怒吼却从他们的后面传了过来。

“住手！”

驴子没好气的转过头，刚想骂人，可当看见来人是沈雷父子时，脸色立刻转为小心，连忙对着手下挥挥手，喊道：“住手！都他妈的住手！”

随即礼貌的走过去说：“沈老爷子，你们咋来了？”

沈雷看都没看驴子，快步走上前搀扶起沈音，焦急的问：“师兄，你还好吗？”

咳咳咳……

沈音重重咳嗽了几声，下一刻噗嗤一口血喷了出来。

“师傅！师傅！”

金浩顾不得鼻子上流的血，连滚带爬的走过去焦急的问。

不过，沈音却拉着沈雷的胳膊，一脸焦急的说：“师弟，金浩……金浩我就交给你了，你一定要帮我……”

“师兄你别说话，我现在就送你去医院！”

“来不及了……来不及了……”

说完，沈音忽然开始大口大口的吐血，叹息说：“师弟，我走后把我和师傅埋在一起，生前我不能侍奉他，死后就让我陪在他身边吧！”

看着沈雷点头，沈音再次拉着金浩说：“小浩，对不起，是我不好，害得你被你父亲赶出来，如果可以，你……你还是回家吧，如果……如果你不愿意，就……就继续跟着我师弟吧……我……我……”

话未说完，沈音已经永远闭上了眼睛。

哭声一瞬充斥着整个棚户，坐在轮椅上的沈年脸上同样充满了悲痛，然而就在他擦眼泪的空档，忽然眼角看见角落鬼鬼祟祟的一抹人影，眉头一皱，低声说道：“爹，你看角落里的那个人是谁？”

沈雷闻言连忙装作不经意看了过去，当瞧见站在暗处的小林太郎和他手下时，心中顿时对今天发生的事情一目了然。

恨的咬牙切齿，但他却又不好突然发作表现什么，所以只能将这份怒火压制心底。

这会儿驴子却真是快吓死了，沈音是沈雷的师兄，那就等于是龙爷的亲戚，他把龙爷的亲戚给弄死了，那他岂不是要……

咕咚吞了口口水，驴子赔笑着说：“那个……沈老爷子，我真不知道这个沈老板是你的师兄，不然就算您借我个胆儿我也不敢动他啊，您应该也了解吧？”

一旁的金浩愤怒着刚要起身，沈年却一把拉住了他，轻轻摇摇头，随即沉声说道：“驴副队长，不知道你能否告诉到底为啥你要莫名其妙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