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开会

过年很忙碌，扫屋祭灶，蒸馍煮肉，炸鸡炸鱼，买新衣，写春联，挂灯笼，从腊月二十三开始，直忙到大年三十，老祖宗留下的习俗，一年又一年，绵延流长。

水生水根没回来之前，父亲母亲和水香已经把家里打扫干净，猪圈也洒了新土。元旦过后，水生委托吴明买了一台十四英寸黑白电视，找人捎回来，摆在堂屋八仙桌上，水香拿着干布，擦拭的干干净净，母亲还找裁缝做了一个电视机套，不看的时候，小心盖好。父亲在房檐下，大门两旁，挂上了大红灯笼，二十多年的老院子，已经显的整洁干净，也有了新的生机，更有了浓浓节日气氛。

年货都基本配齐，除了鞭炮。鞭炮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千门万户曈曈日，总把新桃换旧符。这也是千百年来的传统。水根小时候特喜欢放鞭炮，水生没当兵前，总是缠着父亲买鞭炮。那一年，父亲被惹火了，一咬牙，一跺脚，把家里仅剩下的两元钱，全买了鞭炮。

水根吓得眼含泪花，连连说着，不要了，不要了，父亲却冲他吼：“让你放，你就放，看能不能炸出个好年景！”

鞭炮噼里啪啦，青色的烟从院子里升腾而起，纸屑铺满了地，第二年还是那样，地瓜面窝头，**面糊糊，到了年底，买肉还是赊的账。

今年大不同了，真正过上了有鸡有肉的年，母亲炸的丸子满满一筐，锅里的油还继续翻腾，准备炸鱼。父亲拿出十块钱，对水根说：“去乡里买炮！”

十块钱，可以买半纸箱鞭炮了，已相当奢侈。但正在看书的水生，似乎对鞭炮失去兴趣，头也不抬：“让水香去。”

父亲踢了水根一脚：“你这孩子，怎么让女孩子去买这玩意？”

水生说道：“我去吧，让水根学习。”

水根合上书本：“还是我去吧，您是咱家功臣，怎么还能再烦劳您呢。”

说着，接过十块钱，喊上水香，两人骑着自行车，走了。

两小时后，水根水香回来，不仅买了一大箱子鞭炮，水根还给水香买了头绳发卡，当然，也有二叔家的堂妹水兰一份。

回到家里，水香拿着头绳发卡去找水兰，父亲看着水根：“我没给你那么多钱啊？”

“我哥给的，一百呢。”水根又准备开始看书。

父亲又踢水根一脚：“你有钱，还要我的！”

水根抬头，笑着争辩道：“父亲养儿，天经地义，所以您的钱不要白不要。”

“这混小子！”父亲举手又要打，被母亲拉住：“别咋呼了，你的钱也是水生挣来的。”

父亲张张嘴，也就没再说话，自己勤勤恳恳，踏踏实实，劳苦一辈子，从没像现在能过个富裕年，这一切真归公于水生。

至于水生到底挣了多少钱，他这个当父亲的也不知道，也问了一次，水生却顾左右而言其他，说明年开春就盖上五间瓦房，还有厢房和大门，粗略估算，至少要五千块钱。

那水生挣的钱肯定远在这个数之上，这个臭小子，还瞒着老子，父亲笑笑，也不多问，反正儿子没违法，这就足够了。

水生不是不想给父亲说实情，秀兰都在担惊受怕，父亲胆小，更害怕。如果知道挣了十一万多，估计晚上都睡不着觉，把大舅叫过来，三堂会审，问水生是不是走了旁门左道。

父亲转身去剁肉。已经买了八斤肉，水生又带回六斤，这些肉足够吃到初十，必须腌制起来。

母亲又把炸好的鱼端进堂屋，以前炸点丸子鱼啥的，父亲总会高高地挂在房梁上，不然，三张小嘴，两天就能偷吃完，再有走亲戚的，就没啥可招待了，今年随意，放开吃。

父亲高兴地哼起了小调，剁肉也特有力气，咣咣响。

不光水生家，全村大都这样。去年分田到户，当年就不再为粮食发愁，今年白面馒头也能管上好几个月，看看地里麦苗，明年还是个好收成，天天都能吃上白面馒头了。

农闲的时候，有人做点小生意，也有人去城里干临时工，年底前，还从水洼里捞出不少钱来，只要不懒到天天蹲在墙根下晒暖，就都有些零花钱了，都能买上几斤肉，包上全是肉蛋的饺子，让全家人美美地过上一个春节。

全村人也都听说，水生给大家伙介绍养长毛兔，这或许还真是挣钱机会，不少人过来询问情况，水生一一解答。正吃晚饭时，老支书叼着旱烟袋来了，拉着水生去村委，说要开会商量事。

老支书亲自过来请，父亲赶紧催促：“赶紧吃。”

水生抬头，把碗里的汤喝完，拍拍手：“回来再吃。”

跟着老支书来到村委。外面放着一台电视机，是乡里给村民发的，平常也不搬出来，过年了，也就搬到门口，放在桌子上，让村民们享受一下。

里面办公室已经坐着村主任陈启贵、会计陈育才、治保主任陈大有，还有妇联主任翠莲嫂子。

会议议题有三个，老支书好像专门等水生回来再开。上午，老支书去乡里开了会，乡里明确要求，要过一个祥和的春节，防火防盗杜绝赌博，这事交给陈大有负责。接下来，是给三位五保户慰问问题，老支书叹一口气，村民有钱了，可村里依然很穷，账目上只剩下三十二块钱，让大家商量一下，能买点什么。这事不能再拖，明天可就是除夕了。

陈启贵点头，等明年承包水洼的钱收上来，村委也就富裕了。水生搭话：“我带回来几套衣服，就以村委名义，每人送一套。”

老支书摆手：“你的就是你的，村委不能沾个人的光。”

陈启贵没说话，眼里露出了不悦，他以为这是陈水生想竞争村支书的又一举措。所以在接下来讨论年后养殖长毛兔的时候，他又提出来，此事必须谨慎，罗红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还不得而知。

老支书再次摆手：“这事我跟乡长汇报了，乡长很是支持，乡长还说了，毛纺厂多的是，只要咱们把兔子养起来，应该不愁销路。”

陈启贵不再言语，水生倒是紧张了，若是罗红食言，那就不好玩了。过了年，要赶紧给罗红写封信，把这事确定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