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２２章　替罪羊

原来，胡立义就是那个向麻小五传递情报的内鬼。玉强的袭击队进寨偷袭以及刘玉柱、赵芝兰是内应就是他向麻小五告的密。麻小五先期贿赂胡立义的十根金条起了作用，贪财的他便答应为其通风报信。麻小五派手下偷偷出寨与他接头，商定了情报的价码及秘密传递情报的方式。

此时，当胡立义听到红枪会内讧的消息时，顿时心里乐开了花，觉得发财的机会又来了。上次只给麻小五一个箭信，就轻松得到２０根金条，此次如此重要的情报，得到３０根金条应该不成问题。胡立义正做着美梦，突然想起送情报却成了难题。这次红枪会不但加强了巡逻，而且还特意安排王抱犊过来担任联络官，明摆着就是来监视自己的。用原来的送信办法肯定行不通，一旦东窗事发，自己头上的乌纱帽难保事小，弄不好自己的小命也将搭进去。好在自己事先和麻小五还商定有备案，虽然传送方式十分隐密，但还要派心腹进寨，心腹毕竟和自己有瓜葛，一旦出事必将牵连自己。正当他困坐愁城之际，突见卫兵领一人走进他的中军帐，他定睛一看，那人不是别人，正是红枪会二师兄孙天槐。胡立义立即如灵台透亮，顿时有了主意：何不让孙天槐替自己送信？如果东窗事发，就让他做替罪羊！

孙天槐是胡立义落草时的拜把子弟兄。那时孙天槐因奸w了邻村的女孩，害怕官府缉拿便上山当了土匪。胡立义只是有二十几号人的霸爷（指没成气候的土匪头目），急着扩招人马，见孙天槐一身功夫，又十分讲义气，便于其义结金兰。胡立义年长几岁当了大哥，孙天槐屈尊为小弟。为扩大影响，二人拉大旗做虎皮，常常打着“白朗”（河南宝丰人，１９１２年发动反对袁世凯的武装起义。北洋军队二十多万人进行围剿。１９１４年白朗在鲁山石庄与北洋军战斗中阵亡）的旗号打家劫舍、绑架剪径，搅得中原一带鸡犬不宁。后来，遭到民国政府的剿杀，二人为了活命各奔东西，胡立义被当地保安团招安收编，孙天槐则投奔了红枪会。

几年没见，袍泽兄弟相见格外亲热，前几天喝了两场大酒。此次，胡立义又热情地把孙天槐让进帐篷内，道：“兄弟，几日不见怪想你哩，如果你再不来，我可就找你了！”

孙天槐此次来又想借酒浇愁，幽幽说道：“大哥，这几天快把我憋屈死了，特来向大哥讨杯酒喝。”

“喝酒还不是现成的？早备好了，咋喝？是来媒，还是‘老雕日哇子一替一下子’（一种赌酒的方式。把酒量不等的杯子摆成一溜，‘伸手指头比大小’或‘老虎——杠子——虫’决定谁先喝，然后一替一个喝）？”

“你定！”孙天槐话题一转，埋怨道，“自从刘玉强来到红枪会，我的日子都没舒坦过。他初来乍到，寸功未立，坛主封他为忠义师兄，领军师位，实际上他才是真正的二师兄，看来我在大哥眼中还不如一个外人！”

“也许李坛主是想笼络人才啊！”

“狗屁人才！也没见他有什么过人之处。要我说，他就是一灾星，他一来，红枪会厄运不断，夜袭虎峙寨偷鸡不成蚀把米；老三窃银东窗事发，昨天领几百个兄弟出走了，大师兄气得直吐血。”

“竟有这事？”胡立义装着刚知道的样子，半是安慰，半是埋怨，“红枪会出一点小事，正需要兄弟挺身而出扛起来，想不到你跑我这里喝闲酒！还像个二师兄吗？”

“大哥啊，这可不是小事啊！李坛主重病不起，群龙无首，弄不好这次剿匪要泡汤。”

“牢骚太多防肠断，影响军心士气的话最好不要乱讲。”胡立义唉叹一声道，“我知道兄弟心里苦，哥今天陪你喝，一醉方休！”

胡立义吩咐手下弄酒弄菜，二人便喝了起来。一会儿，二人微醺，胡立义大着舌头道：“兄弟，说心里话，我这个当哥的对你咋样？”

孙天槐伸出大拇指，道：“绝对是这个，没得说。哥对我真是恩重如山啊！”

胡立义突然脸色黯淡下来，垂头丧气地说道：“哥没本事啊！至今还是个保安团里的大队长，如果我要混上团长，你就过来给我当副手，哪能像现在还让你天天受窝囊气啊！”

孙天槐大为感动，带着哭腔道：“有哥这句话俺就满足了，说明哥里心有俺。大哥以后有用得着兄弟的地方招呼一声，小弟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胡立义眉梢扬了扬，端起酒杯道：“果然是我的好兄弟，这一杯我敬你！”

胡立义干了酒，突然眉头紧锁起来，幽幽说道：“俗话说，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兄弟你看我今天挺高兴，其实我内心像你一样苦啊！”

“这么说，大哥心里也有烦心事？”

胡立义唉叹一声：“要是外人，我是不会说的。既然兄弟问到，那我就给你倒倒苦水。今年是哥的本命年，犯上太岁了，俗话说得好，太岁当头坐，无喜恐有祸。应验得很，本来十拿九稳能提拔当保安团团副的，结果竹篮子打水一场空；在县里十里花街收点保护费，屁大点的事，结果有人告发，保护费没收成，还受了处分。照这样下去，我恐怕有血光之灾。一个月前，特地找到这个虎峙寨白云观的云水道长效制了一道太岁符。道长言道，太岁符上有太岁星君符咒，可得太岁庇佑，保管无灾无难。但心诚则灵，要准时拜太岁才行。不巧的是，今天正是拜太岁的日子，而虎峙寨被麻小五盘踞，防守严密，哥又没有功夫翻墙越脊，进不了寨，我是干着急啊！看来今年还得倒霉下去。唉！人的命天注定，怎么折腾都没用！”说到伤心处，胡立义要掉眼泪。

孙天槐用心听着，略有所思道：“非得大哥亲自去吗？”

“那倒不必。云水道长说，只要带上太岁符到白云观里拜上一拜即可。”

孙天槐豪气干云：“大哥，看把你愁的，小事一桩，这事全包在我身上了。大哥你知道我的轻功好，出入虎峙寨如履平地。”

胡立义头摇得像拨浪鼓：“这个绝对不行！我不担心兄弟的功夫，我担心万一有个闪失，岂能让你代我受过？”

“看大哥说哪去了，你以前多次帮我，这次让小弟为哥代劳一次有何不可？”为让大哥放心，孙天槐诚恳地说道，“放心，不会出事的，麻小五那些虾兵蟹将是抓不住我的。”

“那也不行，现在进寨查得那么严，要是被寨外的人发现——”

还没等胡立义把话说完，孙天槐把胸口拍得山响，道：“我是红枪会二师兄，就说秘密执行任务不就妥了！”

胡立义终于松了口：“既然兄弟主意已定，一定要秘密行动，少添麻烦，无论是寨外、寨内的人，都不能让他们知道。”

“大哥你就一百个放心吧！”

胡立义从口袋中摸出两根金条放在桌子上，往孙天槐跟前一推：“兄弟莫嫌少，权当哥一点心意。谢谢你为哥去掉一块心病！”

孙天槐推迟不要：“大哥，你把我看成什么人了？能为哥哥做点事是我的荣幸！”

二人推来推去，胡立义最终收起金条：“你如果不要，我还给你存着，等你安全回来，我再给你加上三根！”

随后，胡立义从怀里摸出一张折叠的黄纸，交与孙天槐道：“这是太岁符，上边写有我的名字和生辰八字，千万不要出任何差错，哥拜托了！”

孙天槐郑重地接过太岁符，道：“你就等好吧！”

最后，胡立义又交待了见到云水道长应说什么话，说云水道长知道你代我去，自然会热情接待。

孙天槐问怎么和云水道长这么熟，胡立义笑而答道：“等你回来，我再讲给你听。”

至此，胡立义见目的已达到，心中一阵窃喜，他端起酒杯道：“兄弟早去早回，这怀酒就算为你饯行了。”

天一擦黑，孙天槐回驻地收拾停当，便出现在寨北墙附近。见有红枪会巡逻队过来，他正了正衣襟，招呼领队的胖队长道：“发现有什么异常情况没有？”

“报告二师兄，没有！”胖队长铿锵答道。

“好，一定要加强四个寨角的巡逻！”

孙天槐支走巡逻队后，飞身来到寨墙下，见寨墙上没人，甩出飞爪牢牢扣住墙垛，双手攀绳飞身上墙，并迅速跳进寨内，向一片松柏掩映的白云观飞奔而去。

他翻过白云观的后墙，见一小道士正在担水，便上前打听云水道长。小道士道，云水道长正在前殿。孙天槐来到前殿，借助昏暗的灯光，果然看见一道士正静静坐在蒲团上打坐。那道长约莫四十多岁，面目清瘦，身穿青色道袍，头戴逍遥巾，手里执一把拂尘，双目微闭。

孙天槐纳头便拜：“请问这位长老可是云水道长？弟子叨扰了。”

那道长头也不抬，高声道：“无量天尊！贫道正是云水，来者何人？”

孙天槐答道：“弟子孙天槐，乃胡立义的朋友。”

云水道长眉梢扬了扬，掐指叠纹一番，言道：“施主何事？”

孙天槐突然想起胡立义特意交待的话来，吟诵道：“宝剑出鞘，斩妖诛精来了！”

道长听到暗语，眼睛微睁，道：“你是拜太岁来了？”

“正是！受胡兄所托，弟子特替他前来。”

道长脸色一沉：“心诚则灵！哪有让人替拜太岁的道理？太岁星君怪罪下来，岂不是再增厄运？”

孙天槐头也不敢抬起，哆哆嗦嗦答道：“弟子错了，望道长宽恕！”

云水道长脸色缓和，眼睛张开，道：“金无赤金，人无完人。时逢战乱，施主还能来拜谒太岁星君，实属难能可贵，看在你心诚的份上，暂且饶过一回。太岁符可曾带来？”

孙天槐立马从怀里掏出，双手呈上。

道长接过太岁符，扫视一遍，脸色活泛，眼里放出一丝光来，道：“这道符时日已长，太岁星君遁去，待会拜谒太岁星君时，我做法事，诵宝诰，开光，再请回太岁星君！”

“如此甚好！”孙天槐急忙答道。

随后，云水道长换上金冠鹤氅，领孙天槐来到东侧的元辰殿。这里供奉着六十位太岁神。其中一神龛内，供奉值年太岁星君管仲大将军。管仲大将军安然正坐，长方脸，面如重枣，长髯飘胸，看起来极像关公。

云水道长把太岁符端正地放在管仲大将军前面香案正中，点上三炷香，拂尘左右摆了摆，双目微闭，口中诵出太岁宝诰：天潢帝胄，斗极魁罡。三界之内，天地至尊，包罗六合，诞育众生，妖魔鬼怪，速遁尔形，管仲大将军速现，有求斯应，消灾解厄……诵毕，道长口中长叹一声，好像刚从梦中醒来，他睁开双眼对孙天槐道：“太岁星君请毕，已移驾太岁符，施主请收好，速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