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 大姑和老姨

农场的红薯全部刨了回来，在七哥九哥帮忙指导下，打了淀粉，也已经晒干装袋了。几十袋子干红薯渣在敞棚里码垛着，那东西不晒干透，会上烧腐烂的。

西南那个火山口一带，面积有四亩多，新鲜黄土上栽红薯，硕果累累，听说拉回来五大车。张小利几个已经用挖机把那里填平了，种上了小麦，现在麦苗青青，地势比周围还高点儿。

快到元旦了，后天就是丁玉盈的生日，也是包家伦自己的生日。细算起来，两人都是冬至前一天，以前不知道也就算了，如今知道两人是同年同月同日生，一个早上一个午间，这个生日是必须小范围内庆贺一下的。

按说有几重长辈在，现在的农村年轻人，根本没有这个讲究。学校里的学生，思想比较新潮，也只是送个贺卡而已。音乐贺卡，现在没有！那个发声芯片还没有普及。

小雪飘飘洒洒下了一夜，早上又出了太阳，这个季节的天气就这样，打霜重了点，一天没有太阳就是阴天，温度再低点，就变成细雪花。

包家伦地里转转，看看麦子长势，就去木器厂那边，看看建设进度。

在七哥的要求下，老任在这边加派人手，院墙围起来，盖了一排宿舍，两座大敞棚。从其它地方调来六个人，加上愿意长期留下来的四个木匠，十个人的小木器厂就算建成了。

院子占地两亩左右，大门朝南，东边是一条南北大路，路东就是四亩塘。

工人把那些梨木树身拉过来，解成木方，晾干备用。又从县城买回来大量松木，制作各种家具。

家具样式是紧跟潮流的，这个暂时也没有多余产品对外销售，街上丁三家、预制场宿舍，调味品厂的宿舍，都还不够用。

二婶就在这几天生孩子，包家伦和丁玉盈去老庄子上看他们。包妈走了以后，二叔经常去林场帮忙，二婶就把妈妈叫来作伴，这里五间大堂屋，就她两个住，实在太空寂。

家里空荡荡的，没有粮食也没有太多家具，她们吃饭都是在厨房吃，这堂屋里就很冷清。

包家伦转了一圈，问二叔：“大概得多长时间？是不是提前送医院住着？”

二婶说：“还要去医院吗？咱们都是找稻花来接生的！”

稻花姓姚，不到三十岁，是村里的赤脚医生之一，妇产科技术熟练，丈夫姓包，包家伦喊她花娘子。二婶不愿意去县城，主要是听说那里有男医生接生，怕难为情。

包家伦说：“去吧！收拾一下，我送你们，多住几天没事儿。县医院医生技术高明，安全有保障的。”

曾经的时空里，二叔是终身光棍，没有老婆孩子。另一个维面里，他也是娶了柳妮，也是这样想着难为情，结果她是难产，包家伦送他去县城，半路羊水破了，只得使出非常手段，在附近医院给他做了剖腹产。

现在未雨绸缪，提前安排，总不会出事儿吧！

柳大妮的妈妈，包家伦原来叫王大姐的，这个也不合适改口，也去忙着收拾准备好的旧衣物，装备用破床单包孩子、旧秋衣当尿片，撕了些旧裤子衬衫，说尿湿了就不要了。

包家伦说：“这些破烂统统不要带了，到城里我给你们买新的，一个小把戏金贵的很，皮肤娇嫩，能在这硬布片上拉来拉去吗？”

周老爹听见包家伦过来了，就来说：“那个伦子，你给二姐出钱看病，这份情咱也报答不上，家里的地又是你帮忙耕种的，养着头牛一年都没用，这快过年了，拉回林场杀了吧！”

包家伦想了想，说：“行！后天我生日，就在林场杀牛吧！”

送二婶二叔和王大姐去县城，帮着挂号住院，安排住进妇产科待产，包家伦给二叔一把钱，说留着你们吃饭。就带着丁玉盈到街上，采买许多婴儿用品，像毛毯、小被褥，柔软的婴儿内衣外套小棉袄棉裤，许多大毛巾等等，还买了奶粉奶瓶之类的以防不时之需。

还问丁玉盈：“后天就是你生日了，想要个什么礼物？”

丁玉盈想了会儿，说：“还真的没有想要的。要不？我们出去转转吧！”

“好！你说怎样都行，就是这几天太忙，我们回去吧！”

去闫庄请来老利帮忙杀牛。老利本名叫闫根利，小伙伴胡乱喊，这个代号就伴随终生了。

一头犍牛看着很大，开膛剖肚，扒掉草包大胃，老利兄弟两个忙活一上午，最后弄出来四百八十斤牛肉。

他兄弟还帮忙把牛头牛蹄子收拾好，背着牛皮回家了。包家伦拿了五十块钱，他们没要，说：“帮忙就是帮忙，拿钱就变味了。”

包家伦塞给一条大重九烟，两人笑眯眯的收下了。

给周家一个牛腿，周老爹还推辞说：“都是你家的，我不能要！”

包家伦说：“吃完饭背上吧！喂牛这么久了，不要的话，等会儿走路上，你该后悔得打嘴了。”

帮忙的几个人就笑起来。

给柳家一个牛腿，剩下的给丁老爹一大块牛肚子附近的肚绷子，是从肋骨上剔下来的，这个部位的正式名称叫做牛腩。这是给老爹炖汤煨砂罐的，自己冰柜留几十斤新鲜的，其余的都腌制上，准备做风干肉。

潘荷花炖了一锅牛肉，七爷就收拾那堆牛肝肺，包家伦说：“这个咱不要哈！除了牛肚百叶留着，剩下的你都不能吃，容易复发你的老气喘病。我也不吃那个！给他们吧！”

阿绣的爹后来也来过林场，他的身体变化是七爷看得见的，一问情况，祝老爹瞒别人也不能瞒七爷啊！就把包家伦会医术的事儿给透露出来了。

这会儿，孙子这样说，他就不弄了，又觉得有点可惜，对周老爹说：“你家人多，等会儿都拿回去吧！”

周老爹找根木棍，挑着牛杂和牛腿，从大路上绕弯回去了。

包家伦和七哥九哥鼓捣一上午，做出来钢铁一个长架子，底部前后安装了三个小电机，是个自加热的粉皮机，换了出料口，也能做粉条、粉丝。

打浆机是用装修工具改装的，红薯淀粉加水在钢板制水槽里，手持式打浆机一米多长的旋杆，打成合适的浓度，添加进料斗，粉条或者粉皮就源源不断流淌出来，过冷水后搭起来，冷风吹干就是成品。

这个过程就需要很多人帮忙了，主要是晾晒问题，从木器厂那，拉来一车木杆，晒场上搭了木架，十来个人都过来帮忙，早上八点开始，做到下午五点，九个小时，加工了一千多斤干淀粉，大约能收一千斤粉条。

林场没有占用正式耕地，靠着路边沟边塘边，打了八九千斤淀粉。祝老爹那边收了两车红薯，也打了一千二百斤红薯淀粉，作价八毛一斤，卖给了包家伦。包福伦和老鼻儿家也刨了许多红薯，每家都晒出来三百多斤干淀粉，交售到林场。这个由七哥做主，支付他们现金，给祝老爹结算一千块钱，他家儿子要结婚，需要用钱。

木架不够用，只能等这一批晾干了，才能继续。

听说包家伦回来了，家里就不断来客人。大姑听说弟媳要生孩子了，就拉着小孙女来了，又是要长住一段时间了。

包家伦和这个大姑感情很浅，或者说没有缘分，还带着点排斥。

大姑有四个儿子两个女儿，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包家伦对大姑没有任何留恋的印象，她和刘家人都是一个腔调，觉得自己儿子多，就看不起包家伦这个孤门独苗，包括大姑父，以至于大老表在内，来到姥娘舅家还说话顶气噎人。

包家骤然发财了，他们以致于很多人，都是同样的想法：现在这政策谁能知道会不会发生变化？包家这样明目张胆的买车置地，这不是搞复辟吗？上面随随便便找个借口，扣个帽子，还不是给别人做一大碗肉汤？

口诛笔伐再踏上一只脚，让你永远不得翻身时，咱这穷亲戚，到时可别惹一身骚沾一身血。

大姑一家不来接近，包家伦并不稀罕。老姨一家没有过来却是情有可原的。

老姨离自己家有八九里地，她家有三个孩子，老大是女儿，今年十五岁，下面两个儿子，最小的才八岁。

姨夫外号百事充，放鸭子，磨豆腐，贩运粮食，都干过，一样也不持久干下去，样样又都能赚点钱。她今年三十七岁，姨夫刘远胜三十九岁，正当壮年，一根杉树檩干当杠子，能挑二百八十斤茅草。

乡下磨豆腐都是自己挑着出去卖，要头天晚上加工好，第二天一早挑出去，挨着村子吆喝叫卖。

村民都是熟人，现在又都没有现金，都是回家舀一瓢黄豆来换。因为质量差别，是一斤黄豆换一斤三两到一斤半水豆腐的，一般是二斤黄豆换一斤千张。

人家照顾生意，舀来的黄豆有多有少，换这个换那个，他算账倒是没问题，就是这出来时挑八十斤，回家时还要重些。天干路平时还好说，豆腐准备好了，夜来风雨声，早上一地泥巴，再要挑着百十斤来回，那就受不了啦！冬天温度低还好点，夏天出门晚了，人家趁凉快下地干活，豆腐卖不掉，回来就酸了，井水漂着，最后还是喂猪了。

连续赔钱几次之后，他就没有兴趣了。

老姨家还有个瘫痪四年的公公，端吃端喝不说，大小便不能自理，这原本是做儿子的照顾洗理，可姨夫喜欢赌博，两块银元用碗盖着猜谜，常年乐此不彼，哪有时间照顾老爹？

遇到赢钱时，回来哈哈大笑，给老姨成把的大团结，一家人欢喜无限。遇到手背时，回来就打老婆，小孩子不能沾边，哪点儿不顺眼，大人小孩就成了出气筒子。

可怜老姨，三十多岁，就像五十多岁的老婆婆一样，抹着眼泪还把锅盖水缸盖全都揭开敞着，盆子上都不能有东西遮挡，企盼丈夫赢得锅满盆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