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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泥城桥签子阿福小说:个三花宝藏 作者:个三花老凸 更新时间:2021/9/13 11:59:52 “嘿!拄拐杖的!你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 尤一刀被吓了一跳,只觉得背后凉风袭来。急忙转身,循着声音望去。 只见树底下,一个人披着破毡子慢慢地站起来。灰不出溜、黄了吧唧的破毡子上方有个缺口,正好露出他的一张刀条脸,黑黢黢的,满是泥,与破毡子同一个颜色。一副水晶大墨镜遮住了半张脸。鹰钩鼻子,扁扁嘴。嘴唇极薄,惨白没有血色,犹如两个刀片。 此人正是大名鼎鼎的“泥城桥签子阿福”。 其实刚才躲进树荫的时候,尤一刀就已经看见了他。 只不过当时签子阿福正歪在树底下打盹呢。身体蜷缩在破毡子下面,鼓鼓囊囊的一大团,看上去好像是用破毡子罩着的一堆破烂。破烂前面倒扣着两只泥碗,旁边摆着三个玻璃球。还有一个小洋铁皮桶,里面胡乱插着些算命用的签子。 尤一刀虽然看见这些东西,可是万万没想到这一堆破烂竟然是个人。 正如哲学家李奶奶所言,人有古怪相貌,必有古怪能耐。尤一刀心头一凛,立刻明白这堆破烂变成的人可不是好惹的。不过他毕竟是见过些大风大浪的。遇事不慌,屏气凝神。反问了一句: “请问高士何方神圣?” 签子阿福冷笑两声,将嘴扭了扭,似乎是要把两个刀片嘴唇磨得更锋利些。 “嘿!拄拐杖的阿土生。我问你话。你倒反过来问我?你把耳朵竖起来听好了。我不是什么高士,更不是什么方的圆的神圣。区区一个泥城桥上抽签算命的老瞎子而已。江湖上赏我个绰号,泥城桥签子阿福是也。我签子阿福除了抽签算命以外,还兼职巡捕房的包打听,为巡捕房守着泥城桥。这个泥城桥便是我的哨卡。往来过桥的外乡人都要盘问。快说,你姓甚名谁?从哪里来?到哪里去?” 尤一刀抬起拐杖,双手拢在一起,给签子阿福拱手作揖。 “原来是泥城桥签子阿福!久仰大名。在下沧州来的丧家犬,贱名尤三娃。因为家乡闹饥荒,来上海租界投奔世交朋友老刘麻子,讨口饭吃。” 签子阿福摸了摸脸,笑道: “尤三娃,你还真会聊天!久仰大名个屁。我泥城桥签子阿福的名头,充其量能传到黄浦江边,再远就掉河里了。你在沧州,离着十万八千里呢。何来久仰?” 尤一刀一下子被签子阿福问住了。他心想初次见面不都是这么说么?“久仰大名”。纯粹客套话而已。谁他娘的真听说过你的名头?他忍住一肚皮鸟气不发作,点头哈腰道: “反正我就是听说过。如雷贯耳。签子阿福!请你老人家行个方便,让我过去吧。” “不行。尤三娃,”签子阿福使劲摇头,“这可不是沧州。这是法租界。有洋人当皇上管着呢。在这里,洋人的话才是圣旨。谁敢不照办?少啰嗦。巡捕房有规定,外乡人一律登记。” 尤一刀不想跟他纠缠。所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说咋办就咋办吧。好歹混过桥去算完。 “那好。签子阿福,你要登记就登记吧。” “你要我给你登记是吗?”签子阿福将水晶墨镜上面的眉毛扬了扬,“尤三娃?你没见我是个瞎子?更何况我又不认识字。我怎么给你登记?” 岂有此理! 尤一刀心里咯噔一声,明白签子阿福这是故意找麻烦。今日泥城桥恐怕难过去了。 “那咋办?” “你等会儿吧。等我的两个助理滚地龙和玻璃球来了再给你登记。然后放行。” 握草!一个披破毡子的人竟然也有助理?而且还是两个!尤一刀怎么会相信他的屁话?他强压恼火,告诫自己忍耐。正如哲学家李奶奶说的那样,小不忍则乱大谋。 “那好。我等着。请问你的两个助理啥时候能来?” “说不好。他们两个是鹰饱不抓兔、兔饱不出窝。一对大懒对小懒。天王老子也拿他们没辙。这会儿刚吃饱了饭,天又这么热,指不定在哪里躲阴凉睡大觉呢。你等到太阳下山。他们总该回来了。” 尤一刀闻言,登时气得三尸神暴跳,五脏六腑冒青烟。 哇呀呀!好你个泥城桥签子阿福!欺人太甚! 尤一刀把拐杖的黑铁头在地上一点,嘎哒一声响亮,直震得泥城桥都微微颤抖起来。 “签子阿福,我现在非过桥不可。你说咋办吧?” 签子阿福见尤一刀露出内力功夫来,将两个刀片嘴唇磨了磨,微微一笑。突然将身子一抖,将披着的破毡子甩起来,空中划一道弧线,抛落在桥**。然后他双足点地,身体弹射出去,空中翻个筋斗,不偏不斜落在破毡子上。使一招“罗汉坐禅”,盘腿坐好。 “尤三娃,暴脾气的。你既然飞(非)要过桥。那就从我身体上飞过去吧。” “好!在下领教了。” 尤一刀挥舞拐杖准备硬闯。 眼见着两个人就要动起手来。 正在这个节骨眼上,还好我小刘麻子老人家及时赶到,又摆手又跺脚,冲他们大声喊道: “哎呦喂!阿福叔!尤伯伯!千万别动手。稍安勿躁。听我解释。” 其实签子阿福一直在虚张声势,根本没想动手。现在看我递过去台阶,立刻顺坡就下。 “嘿!小刘麻子,你来的正好。这个拄拐杖的尤三娃,口口声声说你们老家沧州闹饥荒,他来投奔你爹老刘麻子。说话颠三倒四、不明不白的。我正拦着他不让过桥呢。” “阿福叔!你老人家多虑了。他真是来找我爹的。你没见我们俩一起从茶楼出来的么?” 签子阿福用手扶了扶水晶墨镜。 “你岁数不大,忘性不小。小刘麻子,你忘了我是瞎子么?咋看得见?” 我可不想与签子阿福讨论他看得见还是看不见的问题。他从来没有当着人摘下过墨镜。天晓得他的墨镜后面是一双眼睛呢,还是一对黑窟窿? “是。是。阿福叔。你老人家当然看不见了。是我记性不好,该打。听我给你解释啊。这位尤伯伯从我们沧州老家来,一直找到我们茶楼。所以我带他回家去见我爹。本来我们俩一起出来的。可是刚走没几步,我这破鞋底就被石板路烫烂了,破了个大洞。喏,阿福叔,你看看。” 我伸出脚来给签子阿福看鞋底上的破洞。 “嗯。果然有个破洞。嗯。可真不小。” 签子阿福用水晶墨镜看了看。真的看见我鞋底上好大一个破洞。当然了,因为他是瞎子,那肯定是用天眼看见的。 天眼? 没错。是天眼。像签子阿福这样天灵灵地灵灵的算命瞎子,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开口天有不测风云,闭口人有旦夕祸福。随手抽个签子便知道你的前世今生。这样如同半仙一般的人物,天眼还没开像话么? “回去赶紧让陈箍桶给你钉个轮胎底上去。要不然,等一不留神踩上个钉子,你就跟尤三娃一样变瘸子了。” “是。阿福叔。所以呢,我鞋底这一破不要紧,石板路滚烫滚烫的,一下子把我脚底板烫下一块皮来,钻心的疼。所以呢,我半道走不动了。站着歇会。尤伯伯假腿,不怕烫。所以呢,他比我走得快,就先上桥来了。就是这么回事。阿福叔,你再仔细瞧瞧,我这脚底板是不是烫下一块皮?” 我把脚向前又伸了伸。 签子阿福立刻皱起了鼻子,挥手扇了扇。 “我没看见你脚破皮,只看见了鸡眼。得了。小刘麻子,你快把臭脚收回去吧。熏死人了。横竖有你做担保,他不用登记了。你带着他过桥吧。” 说完签子阿福使一招就地十八滚,裹着破毡子滚到桥的一侧,让出中间的通道来。 “二位请便。” 我连忙给签子阿福鞠个躬,说道:“谢谢阿福叔。” 尤一刀也拱手作揖道:“签子阿福,多谢你给我这个面子。改日请你喝茶道谢。” 签子阿福鼻孔哼了一声,回答: “喝茶不必了。你有空的时候,过来找我抽个签,算上一卦,也就是了。我们算卦的有个口诀,叫做心地光明事事祥,莫从左道输阴阳。平时暗把贤愚辨,才有高人助已长。尤三娃,你要找的那个东西,莫怨天来莫怨人,五行八字命生成。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尤一刀听他话中有话,马上又作个揖,恭敬地说道: “受益匪浅。改日再来请教!” 签子阿福将身子一偏,没有受他的作揖礼,不阴不阳地说道: “好说。尤三娃,到时候记着带一块大洋来。我签子阿福童叟无欺,一卦一块大洋。” “一定。” 尤一刀将拐杖的黑铁头往地上一敲,嘎哒一声响亮,斩钉截铁地回答。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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