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溶洞里的风雨之夜

第五十三章、溶洞里的风雨之夜

回到马车边，沈士弘胸前的血迹已经干枯，把捆绑在他胸部的衣服沾黏在了胸部。

瑛子给他解开捆绑在胸部的衣服时，由于衣服被沾黏住，她心疼的手抖动着不敢撕下衣服。

“瑛子姐，我学过救护，还是我来吧。”冬菊轻声说。

这次瑛子没有较劲，乖乖的让开了。

“天明哥，快去打一盆清水。”冬菊把袖子卷起来说。

她的手很轻、很巧，慢慢的把捆绑在沈士弘胸部沾满血迹的衣服取下。然后用毛巾在清水里洗干净，轻轻擦去他胸部鼓胀肌肉上一道道深深划痕上的血迹。

沈士弘没有感到疼痛，而是觉得在享受。

“天明，端一碗烧酒来。”沈士弘看见冬菊把他的伤口清理干净了说。

陈天明端着满满一碗烧酒过来。

“含在嘴里往上喷。”沈士弘挺起胸脯说。

陈天明犹豫了一下，还是按照沈士弘说的，含上一口酒使劲的喷在他的胸部。血水混着酒顺着沈士弘的胸口往下流，豆大的汗珠布满了他的额头。

烧酒如无数只钢针般扎进了胸脯的肉体里，痛得沈士弘脸色苍白，他大声喊到：“爽快！爽快！再来，把腕里的酒喷干净！”

瑛子和冬菊都不忍心看，把脸扭了过去。

瑛子从背包里拿出云南白药和绷带，信任的交给了冬菊。自己拿着毛巾轻轻的擦去沈士弘额头上的汗珠。

陈大妈从包袱里找出了两件新衣服，亲手给沈士弘穿上。

把马车和马匹拉进溶洞里。陈天明把那只被狼咬死的野山羊扒了皮，在乱石丛中的溪水中洗干净。

“天明哥，咱们这是要烤全羊吗？”冬菊看见陈天明扛着那只肥大的野山羊，手里拿着几根粗长的木棍回来，惊异的问。

瑛子不耐烦了，大声催促道：“羊都洗干净扛回来了，还问那么多干什么？快去捡干树枝点火啊！”

看见瑛子走出了溶洞去捡柴火，冬菊为难了，她被吓坏了，沈士弘不在，她不敢出溶洞。她扭头可怜兮兮的望着他。

沈士弘明白了冬菊的意思，手里提着大刀走出了溶洞。冬菊马上跟了出去。

天空中的乌云在快速的翻滚、漂移，气压很低，乌云就在四周的山顶上掠过。远方的天边已经出现了一道道的闪电，一场暴风雨马上就要来了。

沈士弘拿着大刀不停的砍伐粗树枝和藤条，冬菊像一只乖巧的小猫，围在他的周围捡干树枝。

陈大妈和陈天明也走出了溶洞，割草给马匹吃。

一捆捆柴火送进了溶洞，一堆堆马草放到了马匹旁，一抱抱干草摆放到溶洞里，那是准备晚上睡觉用的。

黑暗的天空中忽然划过一道闪电，接着一个沉闷的炸雷响起，雨点骤然落下，几个人欢笑着跑回了溶洞。

沈士弘拿着砍伐的树枝，用藤条编成了一个树枝门。他和陈天明把马车架横在了洞口，把外面的树枝门捆绑在马车架上，堵住了洞口。

溶洞里的篝火点了起来，陈天明把做好的木架支在火堆上，把整只羊用木棍穿着，放到木架上在篝火上烤。

黑漆漆的大溶洞里，被一团熊熊的篝火映照的特别明亮。

几个人围坐在篝火旁，望着“啪嗒啪嗒”滴下的羊油，听着“吱吱吱”羊油滴在燃烧的树枝上发出的声响和溶洞外“劈里啪啦”落下的密集雨点声，享受着这宁静安详的溶洞夜晚。

冬菊紧靠着沈士弘坐着，瑛子不甘示弱，坐在了他的另一边。

陈天明站在那里，手不停的翻动着木架上的羊。溶洞里逐渐弥漫起浓浓的、香喷喷的烤羊味道。

肉烤好了以后，沈士弘用匕首割羊肉，递给冬菊一块，递给瑛子一块，自己忙了半天没吃上一块。

陈大妈看不下去了，嗔怒道：“瑛子，你没有手啊？干嘛让士弘帮你割肉吃？你看他半天没有吃一块了！”

瑛子瞥眼冬菊，较劲的说：“大哥割的肉好吃吗！”

陈天明坐在冬菊的另一边，听了他娘的话，连忙割肉给冬菊。

冬菊歉意的点点头，莺声道：“谢谢天明哥！”

陈天明瞪着那双要凸出来的大眼说：“冬菊妹子，太见外了？大哥给你割肉吃，也没听你说声谢谢？我给你割肉咋就这么客气？你和瑛子都是我妹子，不用客气！”

沈士弘听了天明的话，有些坐不住，赶忙端起酒碗岔开话题说：“来，咱们共同干一个！再有两天的路，咱们就走出崎龙山了。出了山，有一天的路程就到了鳍江边。过了江，当天就能到达商城！”

“大哥，你是说咱们快到家了？”瑛子满脸兴奋的端着酒碗问。

沈士弘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对，咱们快到家了。咱们在荒山野岭中漂泊的日子快结束了。”

“呕——快到家了！快到家了！”瑛子高兴的张开了双臂，然后自己端着酒碗猛喝了一大口酒，呛得她直咳嗽。

沈士弘笑着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说：“这酒烈，慢点喝。”

瑛子开心了，笑着说：“大哥，你可答应到了商城，带我去看戏的？”

“大哥答应的事，一定做到！”

瑛子欣喜若狂，举着酒碗说：“大哥，我敬你一碗！”

看见瑛子喝了一大口，沈士弘关心的说：“慢点喝！”

瑛子嘿嘿傻笑着说：“瑛子高兴！”

沈士弘一仰脖子，把满满的一碗酒全干了。

“嗷——大哥海量！”瑛子手舞足蹈，有点嗨了。

沈士弘看见冬菊闷闷不语，知道她被一连串的事故惊吓着了。就有意逗着她问：“冬菊，你是家里的独生女吗？”

冬菊猛然抬起头，错愕、惊异的望着沈士弘说：“你怎么知道？”

沈士弘端着酒碗，乐呵呵的说：“不是花中偏爱菊，此花开尽更无花。”

“你也知道元稹的诗？”冬菊既诧又喜。

“哈哈哈……我也读过私塾、也读过洋学堂！”沈士弘爽朗的笑着，端起天明倒满的酒，喝了一大口。

冬菊觉得自己的话有些唐突，赶忙说：“士弘哥也上过洋学堂？”

“是啊，整整读了五年啊！怎么？我不像一个洋学生吗？”自从屠狼之后，又喝了点酒，沈士弘在冬菊面前可以保持镇定，心跳也正常了，他那不羁、俏皮的劲头上来了，眯着他特有的长长眼睛望着冬菊说。

冬菊娇柔的摇摇头。

“那我像什么？”

“像——像土——嗷，不是，像江湖大侠！”冬菊怯弱的说。

“哈哈哈……”沈士弘笑得放荡不羁。

沈士弘的笑声感染了大家，几个人都跟着大笑起来，溶洞内充满了欢快的气氛。

瑛子更是嗨嗨的喊：“我大哥就是江湖上的英雄豪侠！”

沈士弘喝了一口酒，问：“我还真猜对了，你是独生女啊！”

冬菊快乐的说：“是啊！我爹爹和娘很晚才生我，小的时候我叫于小青。爹爹想多生几个，可是一直没有。爹爹就以元稹的《**》这首诗，给我改名叫于冬菊了。”

冬菊快乐了，陈大妈和天明也放心了，啃食着羊肉，喝着烧酒。

“士弘哥，你是在那里读的洋学堂？”冬菊甜甜的问。

“在商城啊！”

“商城？你是读的铭基书院吗？”

“是啊！你怎么知道？”这次轮到沈士弘好奇了。

“哎呀，真是啊！我的中文先生就是铭基书院毕业的！”冬菊惊喜的满脸放彩。

“嗷——这么说我是你的师叔了？”沈士弘俏皮的说。

“啊？什么啊？”冬菊不明的张大了嘴巴。

“你看，你的老师是商城铭基书院毕业的，而我和你的老师是师兄弟，那我不就是你的师叔吗？哈哈哈……”

“你——你占我的便宜！”冬菊忽然醒悟过来，撒娇的挥动着两只小拳头砸沈士弘。

瑛子高兴的喝大了，看见冬菊对于沈士弘的亲昵举动反应不过来了，反而傻笑着说：“冬菊，你不应该打我大哥，你应该敬——敬他酒！我——我大哥救——救你几次了？”

冬菊脸蛋绯红的端起酒碗，莺声的说：“多谢士弘哥！”

冬菊的这一句莺声，让沈士弘周身酥软，他端起酒碗又是一口干了。

冬菊双手端着酒碗抿了一口，已经辣的赶忙放下酒碗，伸出舌头，用小手不停的扇自己的舌头。把几个人逗得哈哈大笑。

陈天明不停的从篝火上烤的香喷喷、直冒油的羊身上割下肉，沾上盐巴、胡椒和辣椒粉往嘴里塞，一边大口的喝酒。

“大哥，我跟你干一碗！你看，外面电闪雷鸣，大雨瓢泼，我们在溶洞里且火红火红的大口吃着烤全羊，大碗喝着酒，太爽、太快乐了！”

陈天明双手端着酒碗和沈士弘碰了，两个人都豪爽的一饮而尽。

“快哉！快哉！有这样的日子，死都值了！”陈天明喝的爽大了。

陈大妈狠狠的拍了陈天明一下，气呼呼的说：“乱说八道什么？什么死了，死了的？不会说话，就别开口！”

“嘿嘿嘿……”陈天明挠着头傻笑。“娘，孩儿说话粗野，但不是那个意思！”

“不是那个意思，是什么意思啊？你也跟你大哥好好学学，这么粗鲁，哪个姑娘会看上你？”陈大妈说着，眼睛瞟了一眼冬菊。

“孩儿就是高兴，随口那么一说嘛！”陈天明憨厚的笑着。

“高兴？高兴有很多种啊，非要说死啊？”陈大妈气呼呼的说。“大半夜的，真不吉利！”

“那——那我说什么？要不我给你们唱只歌，助助酒兴，如何？”

陈天明喝多了，平时憨厚、腼腆的没有多少话，此时敢于唱歌了。

“好啊！好啊！”冬菊高兴的拍着手掌叫。

陈天明站起来，扯着嗓子唱起了黄梅小调：“哟——哟——，好看的妹妹呦，好耍的妹妹呦，妹妹在哪里呀妹呀妹，何不回来说私情……”

瑛子被他哥哥的唱腔燃起了激情，站起来翘起兰花指，扭动着绵软的细腰，围着她哥哥转起了舞台步，声音尖亮的唱到：

“我送客人来到二里墩——哎哎哟，千送客人万送客人——哎哎哟，说私情喏。我送客人一把花洋伞——哎哎哟，千送客人万送客人——哎哎哟，遮太阳喏。依尔哟呀尔哟，好看的哥呀，好耍的哥，哥哥在哪里呀，哥呀哥，何不哇回来呀说私情喏。……”

沈士弘没有想到这兄妹俩还有这么活泼可爱的一面，端着酒碗乐呵呵的笑个不停。

冬菊欢快的眉开眼笑，站起来为他们两个鼓掌、打拍子。

“冬菊，该你的了！”瑛子唱完、跳完，拉着冬菊说。

冬菊为难的说：“我不会唱，也不会跳啊！”

“连我这个山里的村姑都会唱，你个洋学堂里的妹子怎么能不会唱？”瑛子不依不饶。

冬菊被逼得没办法，就说：“我给大伙朗诵一首诗吧？”

瑛子不知道诗为何物，但只要冬菊肯做，她就高兴。

冬菊的神情庄严起来，清脆的声音响起：“在苍茫的大海上，狂风卷集着乌云。在乌云和大海之间，海燕像黑色的闪电，在高傲地飞翔。一会儿翅膀碰着波浪，一会儿箭一般地直冲向乌云，它叫喊着，──就在这鸟儿勇敢的叫喊声里，乌云听出了欢乐。在这叫喊声里──充满着对暴风雨的渴望！在这叫喊声里，乌云听出了愤怒的力量、热情的火焰和胜利的信心。……”

在溶洞里的风雨之夜，在篝火熊熊的欢声笑语中，一场腥风血雨即将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