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亡命山野(三)

第四十六章，亡命山野（三）

瑛子看到沈仕杰一脸的心事，关切的小声问：“大哥，咱们过了鳍江去哪儿？”

瑛子的问题让沈仕杰很纠结，他原本的计划是直接回到峙壁山里去，回到生他育他的雍镇去。但有了瑛子他们以后，他不敢直接进山冒险。

沈仕杰抬起头，眼神望着漆黑的远方天空说：“我们去泰丰山前面的商城。”

“商城？那是什么地方？”瑛子歪着头，天真烂漫的望着沈仕杰问。

“商城，坐落在鳍江西岸，是峙壁山脉前的最大城池，也是陈明辉的老巢。我在那里的学堂读了五年书，对那里熟悉。”沈仕杰的思绪仿佛飘向了远方。

“啊——！大哥，你还读过洋学堂？”陈天明瞪着鼓凸的大眼珠，惊愕、崇拜的说。

瑛子也是一脸的惊羡，侧脸痴痴的望着沈仕杰。

陈大妈笑盈盈的说：“仕杰，你真了不起！你在我们那就是文曲星了！”

“大哥，你能不能教我识字啊？”瑛子娇羞的说。

“行，等有时间了，我教你学习文化。”沈仕杰爽快的答应了。

陈天明大声说：“大哥，我也要学！”

“好好，都学。”沈仕杰高兴了，“没有文化，就会被人欺负！将来不论做什么，文化是基础，必须学！”

陈大妈听到沈仕杰要教她儿子、女儿认字，高兴坏了，指着两个人说：“快拜先生，快拜先生！”

陈天明痛快，听了他娘的话，“噗通”一声跪在了沈仕杰的面前，磕头就拜：“先生在上，受学生一拜！”

瑛子马上反应过来，学着他哥的样子一起拜。

沈仕杰没想到他们会这样，措手不及，上前就要扶，陈大妈伸手制止了。

“仕杰，礼仪不能坏！”陈大妈认真的说。

沈仕杰无奈，只好坐在那里，受俩兄妹叩头拜师。

大家在一起呆了几天，都熟悉了，陈大妈说话聊天也随便了。她今天特别高兴，望着沈仕杰亲热的说：“仕杰啊，你今年多大了？”

“大妈，我今年二十五了。”

“哎哟，都二十五了！有孩子吗？”

沈仕杰尴尬的笑了，腼腆的说：“大妈，我还没有婚娶。我从学堂里出来，就进了军校，接着是一路打仗……”

“哎哟，仕杰，你还没有婚娶啊？”陈大妈欢喜起来。

沈仕杰羞涩的低下了头。

“哎呀，你这个岁数在我们庄子里，孩子都一大堆，满地跑了！明儿今年满二十岁，要不是我们家穷，孩子都有了！”

沈仕杰和陈天明对眼尴尬的一笑，都没有说话，卷起了纸烟抽。

“仕杰，你是个好男人，心细，会体贴人，能识文断字，又有一身的好功夫！谁家姑娘要是嫁了你，那可是烧高香了！”陈大妈笑眯眯的说。

瑛子在一旁听着，耳红面赤，心都快跳到了嗓子眼。

陈大妈满含深意地说：“瑛子再过一个月就满十七了，也到了出嫁的年纪！”

“娘——你说什么啊？”瑛子已经羞得无地自容了。“哥还没有娶，我怎么能嫁呢？”

“瑛子，别拿哥说事？遇到好的男人就嫁，哥喜欢！”陈天明嘿嘿的笑着，瞟了沈仕杰一眼。

沈仕杰听着陈大妈和陈天明的话，有些紧张、尴尬。低着头，不停的伸手在大铁锅里夹菜吃。

在大别山里的崎岖山道上走了五天，终于进入到平原。

中午过后，天空乌云密布，远处电光闪闪，一场暴风雨就要来临。几个人把马车赶进了路边的一个小树林里，把带着的大油布四个角系在几颗树干上，搭起了遮雨棚。

电闪雷鸣过后，大雨倾盆而下。

陈大妈和瑛子坐在马车上，听着大雨噼里啪啦的打在雨棚上。沈仕杰和陈天明卷着旱烟，靠着马车悠闲的抽着。

雨越下越大，没完没了。

陈天明望着外面倾盆大雨说。“哎呀，这雨也不知道下到什么时候？眼看天快黑了，这路上和树林里到处都是水，晚上怎么过夜啊？”

沈仕杰扔掉烟头，看了看外面的大雨，又望了望昏沉沉的天说：“你们在这里待着，我到前面去看看有没有村子？”

“外面这么大的雨，你怎么去啊？”陈大妈担心的说。

“没事，大妈，这点雨算不了什么。”沈仕杰穿上蓑衣，戴上斗笠，骑马消失在大雨中。

瑛子紧张的大声喊：“大哥，小心啊！”

在大雨中跑了四五里路，看到前面出现了一个村子。

沈仕杰策马接近村子，看见村子边上有一座院子，虽然碎石头垒的院墙倒塌了很多的豁口，茅草屋也很破旧，但院子够大，有正房和厢房。

沈仕杰推开没有栓着的破院门，牵着马走了进去。他把马拴在雨中的磨盘上，上前去敲门。

一个老汉打开门，看见大雨中站着一个穿着蓑衣，戴着斗笠的彪壮大汉，吓了一跳。

“大叔，我和我娘、妹子去覃镇走亲戚，遇上大雨了，想在你这借宿一晚？”沈仕杰和蔼的笑着说。

老汉警惕的往后看了看，见后面并没有人，惶恐的看着沈仕杰，满眼都是疑问。

“嗷，大叔，我娘她们在树林里躲雨。”沈仕杰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两块银元赛到了老汉的手里。

老汉拿着银元，惊讶的看了看满身泥水的沈仕杰，上下打量着他，好像根本不相信他是一个能拿得出两块银元的人。

两块大洋可以在覃镇最好的客栈里管吃管喝半个月了。老汉根本不相信这大洋是真的，用嘴吹了一下，放在耳朵边听了听，嗡嗡响，他布满皱纹的粗糙黑脸上绽开了笑容。但老汉的脸色瞬间又阴沉下来。

沈仕杰看出了老汉的心思和疑虑，不再多说，笑眯眯的转身就走。“我去接我娘和妹子过来。”

老汉直到亲眼看见穿的破破烂烂衣服的陈大妈和瑛子，才彻底放心。

老汉把一家人住的正房全部让了出来，全家六口人搬进了东边和西边的厢房。

安顿好以后，沈仕杰拉着陈天明到伙房烧水，又把老汉家杀猪烫猪毛的大木盆洗干净，搬到陈大妈和瑛子住的房间，让她们准备洗澡。把陈大妈感动的热泪盈眶。

“哎呀，这仕杰可真是打着灯笼都难找的天下好男人啊！你爹可从来没有给我烧过洗澡水啊！”看见沈仕杰走出屋门，陈大妈感叹的说。

瑛子喜悦的不知说什么好了。

洗澡水烧好以后，沈仕杰拎着一大桶滚水，陈天明拎着一桶凉水，一起倒进了大木盆里。

沈仕杰看着陈大妈和瑛子身上补丁摞补丁的破旧脏衣服说：“大妈、瑛子，换下来的衣服就不要了，包袱里有新衣服。”

“不要了？多可惜啊！”陈大妈舍不得。

“大妈，咱们赶路，没时间洗衣服。拿着那么多东西，也是累赘，反正包袱里有的是衣服。”沈仕杰劝慰道。

“娘，咱们就听大哥的！”瑛子甜蜜的笑着说。

“好好，听你大哥的！”陈大妈看看瑛子，又看看沈仕杰，脸上乐成了一朵花。

沈仕杰给瑛子和陈大妈挑的都是素色的绸缎衣服。

两个人洗完澡，陈大妈换上了一身暗花的灰色绸缎衣服，瑛子换了一身深蓝色的绸缎衣服。

瑛子在屋子里转了好几圈，看着自己身上的衣服，既惊喜、好奇，又喜欢、舒服，她可从来没有穿过绸缎衣服。

陈大妈不习惯，坐在那里扭捏的浑身不自在。

在包袱里，瑛子看到一副翠绿的翡翠玉镯，喜欢的摆弄着。她想了想，笑眯眯的戴到了手腕上。

人靠衣服马靠鞍，穿了一身深蓝色绸缎衣服的瑛子，青春飘逸，脸色白皙透红，仿佛一朵出水的芙蓉。

沈仕杰泡了澡，刮了脸，穿了一身黑色的纱绸衣服，飘飘洒洒，英俊倜谠。

当他走出屋子的时候，瑛子一下子看傻了，呆愣在那里，仿佛不认识一般，。

“怎么？不认识了？”沈仕杰笑嘻嘻的调侃着说。

“大——大哥，你——你也太帅了！”瑛子磕磕巴巴的说。

“哈哈哈……”沈仕杰开心的大笑。“你也像一朵出污泥的荷花，洁白清新啊！”

瑛子听不懂沈仕杰的话，但看他的表情，知道是在夸她，羞涩的浑身忸怩。为了遮盖自己的表情，她抬起手腕给沈仕杰看，“大哥，你给我的玉镯，我戴上了！”

沈仕杰看了看，内行的说：“翠绿、剔透，无一点瑕疵，水头很足，好玉！应该是缅甸产的玉。”

瑛子瞪圆了乌黑的大眼睛，惊讶的问：“大哥，你做过玉器生意啊？”

“我哪做过玉生意，这是在上海的时候，跟朋友学的。”沈仕杰微笑着说。

“上海？上海是什么地方？”瑛子瞪着天真可爱的乌黑眼睛问。

“上海——上海是皇冠体育投注：最大的一个城市。”

“比丰县城还大吗？”瑛子歪着脑袋问。

沈仕杰笑了笑说：“我没有去过丰县城，但上海肯定比丰县城大。”

“不会，不会，丰县城可大了！”瑛子摇摆着手认真的说。“县城里有好多的人，有好多好吃的、好穿的，可热闹了！”

“是吗？那丰县城跟商城差不多。”沈仕杰不想扫瑛子的兴，顺着她说。“等到了商城，我带你去逛逛，那里也是很多的人，很多好吃的、好穿的，还有戏看。”

“有戏看！”瑛子突然脸上放彩，高兴的手舞足蹈。“大哥，你可要说话算话哦！”

看见瑛子天真烂漫的样子，沈仕杰也被感染的满脸灿烂。“放心吧，大哥一定带你去！”

说到商城的时候，沈仕杰沉思了一会，跟大家说：“我在商城呆过，我的名字不能出现在商城。所以，从现在开始，我的名字改叫沈士弘。”

“对对对，大哥应该隐姓埋名！我们记住了！”陈天明自作聪明的说。

房东老汉觉得收了两块大洋，实在是过意不去，专门烤了十几个香喷喷的红薯端了过来。

他走入正房的堂屋一看，差一点吓得摔倒在地上。

刚才四个人穿着破衣烂衫，看上去像是穷困潦倒的货物小贩。怎么一转眼的功夫，个个衣衫光鲜，变成了地主家的女主人、大小姐和少爷一样。还好有一个仍然穿着粗布衣衫，像是长工，不然他还真以为这是一伙土匪，刚刚打家劫舍回来。

陈天明不喜欢穿绸缎衣服，刚巧，沈仕杰拿的衣服都大，他也穿不了。好在出门的时候，陈大妈把他平时不舍得穿，专门过节穿的一套没有补丁的粗布衣服带上了，他才有得换。

陈大妈望着瑛子和沈仕杰穿的衣服，就像是天生一对，笑呵呵的嘴都合不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