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章 考验

肖玉兰第二天一早就把给组织上的情报、用最高级别发了出去，现在她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看马晋宁从沈通法那边能不能尽快得到准确情报了。

至于给军统和鬼子传递情报的事情，肖玉兰还是有些犹豫，没有做出最后的决定。

肖玉兰和马晋宁都不知道，昨夜他们在商量是否给组织上汇报他们的推测时，克难城内还发生了一件大事儿。

政卫处，烟雾弥漫的杨宏达的办公室里、气氛十分紧张，审查科长胡莉娜、蔡旭峰，与杨宏达一样紧张的坐在屋子里，他们在焦急的等待着什么，杨宏达、蔡旭峰紧张的一支接一支抽烟，胡莉娜强忍着刺鼻、刺眼的烟雾，紧盯着杨宏达办公桌上面的电话机。

他们都是杨宏达暗中保留的“投毒案”专案小组成员，就在一个小时前，政卫处一直在监听的一部敌台刚才又在发报了，这次检测到了比较精确的方位，侦查股长朱立强、和奉命协助的乔本瑜已经带队出发了一段时间了。

这部敌台早就被发现了，但它发报根本没有什么规律、每次时间也都不长，一直没法对它准确定位、追踪，之前就曾经有过几次无功而返的抓捕。

可是，这部电台最近非常活跃，发报时间也变得较长，这就让政卫处有可能使用技术手段定位它，今晚还在发报的敌台被锁定了，这是最有可能抓住这个间谍的机会了。

最近晋绥军即将发动一场军事行动，这在政卫处内部根本不算秘密，只是大家对这部电台的归属、有不同看法，胡莉娜、蔡旭峰认为是日寇的间谍，朱立强则认为土八路不可能有电台在克难城、他认定是军统的电台，杨宏达没有发表意见，在他心中却认为更可能是八路军的，因为杨宏达知道一点点这次军事行动的目标是谁。

政卫处的处长、副处长都亲自带队前往各个作战部队了，临行前、处长给杨宏达稍微透露了一句，他们去，主要是怕有的军事主官动恻隐之心，不能坚决执行阎司令的作战命令。

虽然处长并没有明说，但能让军队主官下不去手的、肯定不会是小鬼子，而阎司令早就被蒋介石搞服了，只想偏安晋省一隅、没有了争霸天下的雄心，所以阎司令不可能在日寇还侵占晋省的时候、贸然对重庆方面的国军下手，正因为这样，杨宏达更倾向于认定这部电台属于八路军。

钱树明今晚在天黑后，给杨宏达打来电话，汇报说马晋宁又新招了一个账房先生，这个账房先生挺可疑、不像是个熟手，现在马晋宁独自去找肖玉兰了，那么发报的肯定不是他俩，那这个神秘的电台是属于谁呢？杨宏达闭目沉思着。

叮呤呤……叮铃铃……

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响了起来，一直紧绷神经的胡莉娜过去拿起来电话、电话是乔本瑜打来的。

“什么？你们根本没有发现任何人的踪迹？这怎么可能！电讯股特别肯定是那个区域！”胡莉娜听乔本瑜说什么都没有搜到，当场就发火了。

“我们都已经到达了黄河边了，确实没有发现任何人！”乔本瑜大声说道，连刚走过来的杨宏达都能听的很清楚。

“你们确定搜索了每一个沟壑、坑洼……”胡莉娜还想再说什么，杨宏达示意、让把电话交给他。

“那就收队吧，你跟朱立强一起回来，咱们开会研究一下、下一步怎么办。”杨宏达很平静的说完，就挂断了电话，看似平静的杨宏达、其实内心正翻滚着惊涛骇浪，一个他不愿意承认的想法被证实了，政卫处里有鼹鼠！

今天的抓捕行动是突发事件，杨宏达本人也是得到消息后、才从家里赶回政卫处的，因为处长他们把大部分人都带走了，杨宏达逼不得已才让乔本瑜带领警察协助搜山的。

而普通警察和政卫处的大部分人，也是抵达目标区域后，才知道是要搜捕发电报的间谍，事先知道情况的人也就十个左右，谁是鼹鼠？

“杨科长！为什么不加派人手、再地毯式的搜索一遍？”胡莉娜见杨宏达拿着电话在愣神，于是开口问道。

“那片地方人迹罕至，应该有很多沟壑能藏人，而且至少还有一个地下通道的出口在黄河边，那个人应该还在那里，我们找城防司令部派兵支援吧！”蔡旭峰也走过来说道，他本不应该知道这件事儿的，因为今晚他并不是值班人员。

“算了吧，搜山的人相隔不过两三米，这都没有发现，派再多的人去也是徒劳的。

胡莉娜！你是值星官，知道电讯股发现敌台的有多少人？”杨宏达看着胡莉娜问道。

“这种事儿当然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了，你是不是……电讯股的值班人员都留在电讯室、没我命令不准离开。

给你打完电话，我就让朱立强集合队伍、整装待命，我只跟他简单提了一句。

然后我就按照你说的，给警察署乔本瑜打了一个电话，给他通报了了一下情况，让他马上集合队伍待命……对了，他说一下调动这么多警察，他得跟他们局长汇报一下。

因为人手肯定不够，我把集体宿舍的人也召集起来了，因为他们多是文职，为给他们申请配枪、把情况跟军械库的人说了一点儿，但也只说是要执行搜查任务、没说具体情况。

知道的应该就是这些人了，反正克难城也不大、我都没让后勤安排车辆，就是怕把动静弄得太大。”胡莉娜仔细回忆着答道。

“我当时正好在电讯室，所以我就留下来跟胡莉娜一起、帮她办点儿跑腿的事儿。

您不会是怀疑……”蔡旭峰此刻多少有点儿慌了，他是有家室的人，但家人没有跟到克难城来，所以他跟电讯股的一位女报务员有些说不清的**关系，其实政卫处的人都知道，可没事儿时候无所谓，现在，有人怀疑他目的不纯、那也很正常，所以他才急着表白到。

“干我们这行的、时刻都要用怀疑的眼光审视一切。”杨宏达模糊的答道，他现在还想不通间谍是怎么得到消息、又怎么从发报地点逃脱的，蔡旭峰绝对没有给外面打过电话、这一点杨宏达已经问明了，不仅是他，除了胡莉娜打给杨宏达自己的那通电话，今晚政卫处没人拨打过外线，可这又能说明什么呢？消息就是被泄露了。

投毒案侦办组今晚的会、开的死气沉沉，谁都不愿多说话，因为大家都感觉到内部可能真的出问题了。

根据朱立强、乔本瑜讲诉的情况看，他们都按时到达指定地点，完成了对可疑区域的封锁，因为有黄河天堑阻隔、在目标区域内发报的人可谓插翅难逃。

但政卫处的人与警察一直搜索到黄河岸边，也没发现一个人，即便是枯水期、黄河也不是可以泅渡的。

“最近上面让我们加强城内安防，所以几乎一半的警察都留在警署或在街头巡逻，要不然也不可能那么短时间、就集合那么多警察，我觉得消息泄露的可能性很小，要么是我们出发前人家已经发完电报离开了，要么就是定位错了。

咱们以前也接到过这种搜捕发电报的任务，哪次不是只有一个大致方位，这次怎么会精准到这么小的范围了？”乔本瑜见大家都不吭声，所以口无遮拦的说道。

乔本瑜是到政卫处报到的第一天，就被杨宏达秘密派到警署去的，没人把他当外人，他自己更是如此。

“这个问题我们先不讨论了，当务之急是怎么确定调查方向、尽快找到这个潜伏的电台，这可是心腹之患呀。”杨宏达知道挖鼹鼠的事情急不得，所以岔开了这个敏感问题的讨论，他要赶紧确定下一步的调查方向。

“我们连这个电台是哪家的都不知道，怎么查？”又是乔本瑜嘟囔着说道。

“电台又不是个小东西，不行就来个全城大搜查。”朱立强咬牙切齿的说道，他已经几次带人试图抓捕发电报的人了，但每次都是竹篮打水。

“不行！别说上峰不会批准，就算批准了也没用，一部小功率短波电台能有多大？

别忘了，克难城里比我们官大的不知道有多少，你敢去搜那些将字头的家？还是敢去搜查那些处里以上单位？”胡莉娜说道。

“控制干电池、交旧换新的事情落实的情况如何？有没有发现使用干电池异常多的人？”蔡旭峰平时不负责任侦查任务，主要是负责技术分析，今天破例问了一个关于调查的问题。

“原来克难城里的干电池都在我们控制下，虽然暂时还没发现异常，可也在逐步缩小调查范围。

可那个马晋宁偷偷搞回来一大批干电池，销售的时候也没做登记，一下子就把我们的计划全破坏了。”乔本瑜不满的说道。

“你还好意思说？他去临汾进货、你们警署没给他出证明？为什么不提醒他、干电池是管控物资？”杨宏达瞪了乔本瑜一眼，然后盯着朱立强说道，这件事儿当初是交给他俩办的。

“这件事儿怨我，我哪儿想到这小子这么神通广大呀，据我们了解，临汾城里的电池也是紧俏物资，除了皇冠体育直播：人、皇冠体育投注：人是很难买到的……

对了！这个马晋宁会不会就是皇冠体育直播：间谍？要不然鬼子凭什么卖给他那么多紧俏物资？据说这家伙可没少赚黑心钱，这特么就是发战争财、不对，是发国难财！”朱立强突然梗着脖子大声叫嚷到，他本来也想插一脚的，可是政卫处长为此把他叫去训了一顿，不用猜也知道原因，现在处长不在，正好挑动杨宏达对马晋宁上手段，钱树明的事儿他是知道的。

“你别乱咬啊！马晋宁的‘义商’、那可是晋**颁布的，而且他帮克难城解决了多大的困难，很多有钱也买不到的物资、还不是人家搞来的？

就说干电池，以前我值夜班都不一定能领到电池，只能掂个马灯照明，现在呢？警察晚上巡逻都用上手电筒了！”胡莉娜现在跟肖玉兰的关系不是一般的好，她丈夫就是肖玉兰帮着跟阎慧卿说情，才从前线调回克难城的，虽然职位不是很理想，可毕竟是脱离了战场、没有性命之虞了。

“好了！你们吵什么？还是想想怎么破案吧。”杨宏达制止了还想争辩的朱立强，这家伙其他都好，就是太贪财。

“警署那边技术力量太薄弱，我是没有什么好办法了。”乔本瑜说道。

“别扯没用的！本瑜，都这么长时间了、荷花身份还没有查清？”杨宏达严厉的说道，他平时很看重这个青年人、极少用这么重的语气跟他说话，可见杨宏达对此事的调查是极为不满的。

“科长！这个荷花在民政科留的资料都是伪造的，我派人到蒲县荞麦圪垯村查过了，还带着她的照片，村里人都说、他们村根本没有这个人！

城里除了刘成刚以外，找到的那些人、没一个承认认识荷花，你就算知道他们绝大多数在说谎，又能拿他们怎么样！”乔本瑜抱屈的辩解道。

“你没问问刘成刚吗？他总不可能进屋就干那事儿、提上裤子就走人吧？那个荷花肯定跟他说过话，就没流露什么有用的线索？”胡莉娜看着杨宏达问道。

“我让他仔细回忆过，他们之间能有什么真话？刘成刚说他从来没在荷花那里过夜，所以只是依稀觉得她的口音有点儿像晋北人，但刘成刚是晋东南人，他并不是很肯定。

据刘成刚说，荷花跟其他做这种生意的女人不太一样，只是机械的任凭摆布、并不主动讨好客人，也没跟他提过任何要求，不像其她女人那样……这样倒是符合她用暗娼的身份作掩护、实际从事间谍活动的假设。”杨宏达原本不想把这些告诉大家，现在形势严峻，他就不再对此保密了。

“我还是觉得应该深挖荷花这条线索，就算做皮肉生意，可也不应该那么死心塌地的鬼子当间谍，就为了那点儿钱？我觉得其中一定还有其他原因。”作为一个女人，胡莉娜内心是非常同情荷花的，不被逼到绝境上，哪个女人愿意抛头露脸的做皮肉生意，不仅如此，还甘愿利用身体帮着鬼子做事，这其中肯定有问题。

“本瑜，荷花的身份只有警署出面调查才比较方便，你必须抓紧调查！”杨宏达还是把任务派给了乔本瑜。

“是！”乔本瑜中气不足的答道。

“那个郑佑禄就真的找不到了？这个刘成刚是不是还隐瞒了什么？”胡莉娜接着问道。

“几个城门口都有按照刘成刚口述的所作的画像，他肯定没有再进城，可刘成刚自己也说了，郑佑禄每次见他、应该是易容了的，只有当面见到、尤其是看到郑佑禄的背影，刘成刚说他有五成把握认出他来。

现在刘成刚吓得根本不敢走夜路，白天也主要在大街上瞎逛，所以郑佑禄是否在克难城内，实在是不好说。”实际负责侦办工作的朱立强替杨宏达解释道。

“电讯股那边怎么样了？还没破译那些电报吗？”讨论案件时、平时并不怎么插话的蔡旭峰再次插话道，其他人都奇怪的看着他、觉得他是在明知故问。

“我问过电讯股长了，他说目前还没有任何进展。”胡莉娜一样觉得奇怪，但她还是这样答道，省的没人回应、让蔡旭峰尴尬。

“科长！咱们克难城内可是有位破译电报的高手呀！”蔡旭峰刚才是故意那么问的，此时他谄媚的看着杨宏达说道。

“破译高手？谁？我怎么没听说过？”朱立强反问道。

“这个人可谓是远……”蔡旭峰还想卖个关子，被朱立强打断了。

“直接说是谁！”粗鲁的朱立强丝毫不给蔡旭峰面子，冷声说道。

“这个人还跟我们合作过，她来克难城就是因为破译了军统意图对阎司令不利的电报……”蔡旭峰打心眼里也看不起朱立强，他没理会朱立强，继续看着杨宏达说道，这次又被胡莉娜打断了。

“你是说肖玉兰！我怎么把她给忘了，杨科长，我们可以把她请来试试。”胡莉娜惊喜的说道。

“这个……”杨宏达当然知道肖玉兰的事情，可他怎么会把破译电报的事情、交给自己的怀疑对象呢？现在蔡旭峰点出了这件事，确实不好再回避了，杨宏达在心里权衡着利弊。

“这什么这呀！要不是肖中校发现红茶的异常，咱们政卫处不知道要被阎司令枪毙多少遍，这样的人有什么不能用的！”胡莉娜语气坚决的说道。

“就算她没问题，可跟她不清不楚的那个马晋宁、那可不好说了。”朱立强见杨宏达没有吭声，于是主动跳出来、阴阳怪气的说道。

“什么叫不清不楚？人家一个未婚、一个未嫁，本来在学校就要好，马晋宁又是听说肖玉兰在克难城、这才千里迢迢赶过来的，怎么到你嘴里就变得那么不堪了？真是道家说的：有龌蹉的心、就会用龌蹉的心理来思考！”胡莉娜瞪着朱立强说道，她各方面都碾压朱立强，所以根本不怕朱立强炸刺儿。

“干什么呢！国难当头，不思精诚团结，逞什么口舌之利！”杨宏达瞪着朱立强说道，其实也是在说胡莉娜，气的胡雅丽坐到一旁不吭声了。

“肖中校本来就是投毒案侦办小组的副组长，请她来帮着破译电文自然是好的，可这是咱们的机密，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所有材料都只能在政卫处看、不能让她带出去……这不是不信任肖中校，主要是怕被外人知道。

胡科长，这件事儿就烦劳您跑一趟，请肖中校在空闲时间、来政卫处帮着破译这些电文，您看好不好？”杨宏达换了一副嘴脸、笑着跟胡莉娜说道，两人本来是平级、可自己毕竟挂了一个“副”字，他刚才急着回护朱立强，语气有些生硬，现在不得不放低姿态说话。

杨宏达并不是不怀疑肖玉兰了，而是觉得这反而是个机会，如果肖玉兰真能破译这些电文，那说明当初她没有撒谎，假如她对破译电文一窍不通……

杨宏达决定暗中交代电讯股长，假借“请教”、考一考肖玉兰，看她是不是真的会破译电报，假如她真的能破译那些电报，一方面对破案有极大帮助，一方面也就没什么值得怀疑的了。

经过考验、能减少一个嫌疑人，对杨宏达来说就是一种解脱，他心里怀疑的人、实在是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