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 自责

回到吴尚儒他们的住处，霍小平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纸笔，开始一边回忆、一边记录自己背下来的内容，肖玉兰专门交代他、不要硬背笔记本上的内容，只要记住重点即可，辅之那个小笔记本，霍小平笔走龙蛇的书写着……

第二天早上，张小虎早早就离开住处去《清风观》了，几乎一夜未眠的霍小平则按时出摊了，肖玉兰因为与张王氏有约，要去配合马晋宁演戏，所以，虽然看到了霍小平发出的暗号，但也只能等到下午回来再说了。

因为不敢把东西带到阎公馆去，怕王大姐她们“尝”东西，暴露里面藏的东西，所以肖玉兰从《清风观》回来就直接回了阎公馆，直到与张鹏远通完电话，才在返回宿舍的路上、从霍小平手上取回情报和自己的手表。

肖玉兰顾不上考虑张鹏远将来会不会怀疑自己，她把窑洞的门闩好后，就打开了纸包，里面除了有些点心外、还有一个包着情报和手表的油纸包。

肖玉兰边看霍小平记录的情报，一面吃了两块点心算是晚餐了。

看完全部情报，肖玉兰暂时把它们都塞进抽屉里，然后陷入沉思。

在徐崇寿的笔记本上，确实是按日记方式记录阎司令的一言一行，但是，肖玉兰特别强调、注明日期，让霍小平重点查找的，阎司令与晋绥军高级将领谈话内容、徐崇寿居然什么都没记，细心的霍小平，还把阎司令最先召见的、刚刚提拔为第6集团军司令陈长捷那天的记录，原样抄录下来了：

民国28年7月31日九时，阎司令于《实干堂》接见新晋第六集团军司令长官陈长捷，阎司令亲至门口相迎，双方相见甚欢。

阎：

陈：

阎：

上面的“阎”、“陈”、“阎”三字被徐崇寿一笔划掉了，因为肖玉兰特别强调主要是看阎司令接见这些高级将领的谈话内容，所以霍小平甚至把徐崇寿划掉的那一笔也画上了。

这说明什么，阎司令与陈长捷交谈的时间最长，一共谈了两个上午，但谈话内容却一句都没留下，这肯定是阎司令的意思，那他们在一起谈了什么？

肖玉兰记得很清楚，陈长捷一样是带着满脸笑意离开克难城的，什么事情需要阎司令跟他谈两天，陈长捷的离开时的神情、说明他的心情是愉悦的，什么事情能让这个新晋集团军司令心情这么好？

民国28年8月3日晨，阎司令于《实干堂》接见第七集团军司令长官赵承绥。

自赵承绥开始，徐崇寿记录的阎司令接见晋绥军高级将领，骑兵军长白濡青、第八十三军军长杜春忻……都是这么简简单单的一句话。

这就说明阎司令从一开始就不想让他们的谈话内容被人知道，好事不背人、背人没好事儿，阎司令到底想做什么？

霍小平记录的徐崇寿笔记本内容，确实还有很多、很有价值的情报，肖玉兰准备明天就让他们把这些情报立即送到组织那里去，可自己的任务还是没有完成，接下来怎么办？

肖玉兰闭目冥想着。

徐崇寿的笔记本上有一段时间比较早的内容：阎司令在一次军事会议上痛骂，说是手下有些将领长了魏延一样的反骨，这些队伍虽然在不断壮大、却逐渐有脱离阎司令控制之势。

晋军有新军、旧军之分，旧军正是以傅作义、陈长捷、赵承绥、白濡青等老式军人为代表的老晋绥军，新军则是八路军帮助阎司令培训、组建的抗日决死纵队，阎司令嘴里的“魏延”是谁？

肯定不是陈长捷、赵承绥这些人，因为阎司令讲过上面那段话后不久，原本被阎司令猜忌的陈长捷、他是傅作义的部下兼亲信，但阎司令还是把陈长捷提拔为新组建的第六集团军司令，赵承绥、白濡青等也是完全忠于阎司令个人的。

那么剩下的就只剩晋省新军了，可肖玉兰对这些部队的了解很少，阎司令嘴里的“魏延”、到底是决死纵队的哪位将领呢？阎司令搞这么大的阵仗、他的目标是哪支抗日决死纵队呢？

关于晋绥军冬季大练兵，徐崇寿的笔记本里面倒是有这么一段话：

阎司令对晋绥军中吃空饷、战斗意志薄弱等陋习深恶痛绝，要求各级晋绥军将领用《抗敌行政机能十大纲领》、《抗战必要六项条件》等文件教导全体官兵，以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作为审核官兵的标准，凡是不听阎司令命令的就是叛军、人人得而诛之……

这段文字看着很血腥，但这又是谁都能猜到的，因为阎司令一贯就是把晋军视为私人武装的，也是靠着那些忠于他的老式晋绥军军官，阎司令才能在“中原大战”惨败下野后，迅速东山再起。

霍小平因为时间有限，不可能认真研读徐崇寿的笔记本，研究字里行间隐藏的真实想法，在全民抗战的大环境下啊，对自己的部下刀兵相向、其实是令人很不齿的一件事，不论成败、对阎司令“抗日英雄”的形象都是一种颠覆。

阎司令、徐崇寿当然不会把他们的真实想法写在日记中，必须从前后文对照、寻找阎司令真实想法的蛛丝马迹，拨开表象看实质，但这绝不是短时间能做到的。

假如马晋宁让张小虎把照相机带回来，肖玉兰就可以让霍小平把徐崇寿的笔记本全部拍摄下来，这里虽然没有洗印照片的设备，但组织上一定有。

如果能把徐崇寿笔记本上的内容，连贯的、仔细的研读、分析，肖玉兰认为组织上有能力查明晋绥军冬季大练兵的真正动机，然后采取必要的应对措施。

可现在仅凭霍小平抄录的、他认为很重要的这小部分内容，能不能找到事件的真相，肖玉兰觉得心中没底儿。

“你认为呢？”肖玉兰把整个调查的情况详细说完，看着马晋宁问道。

“我、我……我知道错了！”马晋宁诚恳的承认了自己的错误，语气中充满了自责、虽然他是无心之失，但终归是革命工作带来了极其不好的影响，丧失了一次查明晋绥军冬季大练兵目的的绝佳机会。

“承认错误也没用，还是想想接下来怎么办吧。”肖玉兰有点儿疲惫的说道，她现在确实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了，再去侍从室偷拍徐崇寿的笔记本，风险比上次不知道要大多少倍！

“你是组长，我听你的安排。”马晋宁刚刚回来，对调查还没有一个系统的思路，所以老老实实的说道。

“陈长捷是傅作义的亲信、好友，估计阎司令是对其不放心、怕他出工不出力，才故意派徐崇寿前去督军的。

所以，我估计晋绥军如果要采取什么军事行动，那就已经迫在眉睫了，可我还是对阎司令的目标一无所知，真是感到愧对组织上的信任呀！”肖玉兰说这话的时候，因为自责、她痛苦的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