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 沉着应变

徐崇寿是个做事严谨、负责的人，他每天晚上都是跟侍从室的副官们一起吃过晚饭后，把当天的工作做个总结、再把明天的工作做一个预先安排，等到八点半到九点之间，阎司令准备休息了，徐崇寿才赶回自己在克难城内的家，有时忙、就住在自己的办公室里面了。

肖玉兰必须等到一个徐崇寿不在古贤沟村的时候，才能行动。

进入十一月份以来，克难城表面上风平浪静，但在古贤沟村，肖玉兰却能明显感受到一股肃杀之气，但最近根本没见晋绥军将领到这里来，第二战区司令部也看起来一切也都是按部就班的运作着。

肖玉兰知道这是暴风雨到来前的平静，越是这样、肖玉兰的心情越沉重，因为马晋宁的关系，肖玉兰去找沈通法也不显得太突兀，但她压根没敢靠近参谋处，因为参谋处那里增加了岗哨，这说明他们正在制定什么重大军事行动计划，他们在制定什么军事行动？

直接从参谋处拿到准确情报的可能性几乎没有，肖玉兰还是把眼光放在了徐崇寿的笔记本上，她相信，不论是原来阎司令召见晋绥军高级将领，还是近期参谋处的异常情况，徐崇寿都是知情人，作为将来给阎司令做传记的那个笔记本上，肯定会有相关记录的。

将近十一月中旬了，肖玉兰不敢再拖下去了，实在不行、那就冒点儿险，只要徐崇寿离开侍从室，就想办法潜入他的办公室。

就在这个时候，肖玉兰来古贤沟村送电报，突然得到徐崇寿已经离开这里、到第6集团军驻地公干，还带走了好几名侍从室的副官，好在张海龙并不在其中，而且明晚就是张海龙值夜班。

肖玉兰在回去的路上、决定就把行动时间定在明晚了。

可肖玉兰在回阎公馆的路上，看到了霍小平在货车上摆放的暗号了，明着是“今天有好吃的”，其实是要求与肖玉兰紧急见面、有情报要传递给肖玉兰。

肖玉兰回到阎公馆先跟郑筱红私下聊了一会儿，也不知道她跟郑筱红说了些什么，反正郑筱红红着脸、低下头，一声没吭。

肖玉兰假装要整理文件和电文，故意拖到所有人都走后、才慢吞吞的离开阎公馆。

肖玉兰在半路上遇到还没有收摊的霍小平，见到肖玉兰正在走过来，霍小平把藏在下面柜子里的点心摆到货车台面上。

肖玉兰早就把写有“明晚行动”的字条早就夹在钱里了，专门用左手把钱递给霍小平，这是钱里有夹带的暗号。

肖玉兰接过霍小平递过来的点心和找回来的零钱，知道钱里面也有他要传递给自己的东西，所以顺手就把钱塞进衣兜里了，也没多跟霍小平多说什么就离开了。

晚上，还在思考明晚行动方案的肖玉兰，打开霍小平交给她的字条就火了。

字条的内容是张小虎带回来马晋宁的一个口信：要求肖玉兰必须在后天中午午饭前，把张文竹的母亲张王氏请到《清风观》去，想办法让她们母女相见，协助马晋宁完成组织上安排的重要任务。

这让肖玉兰气的都想笑，你马晋宁还是组织上安排来配合我工作的吗？在马上就要采取行动、查明敌人大练兵目的的重要时刻，你马晋宁不抓紧赶回来帮忙就算了，还要给自己安排一个莫名其妙的任务？

虽然心里生气，但肖玉兰也知道马晋宁就算再离谱，也不敢假传说组织上给他安排的另有重任，还是得想办法帮他，可现在的当务之急是那个情报呀！

肖玉兰早就听马晋宁说过，彭耀宗也证实了，张文竹已经参加八路军了，肖玉兰就是有点儿奇怪，张文竹不是应该在晋东的八路军根据地么，怎么会跑到临汾去了？

马晋宁从陕省回来后，虽然没回克难城，但还是派人给肖玉兰送了个口信，说是要直接去临汾进货，按时间算，他们应该是在临汾会面的，张文竹怎么会回到晋绥军的防区来呢？不怕他爹把她扣下来？张文竹又是要执行什么重要任务、需要马晋宁协助？那不应该是偷偷摸摸的进行吗？怎么还敢让她们母女相见？……

肖玉兰很快从遐想中清醒了过来，这些都不是自己应该考虑的问题，她现在必须把明天的每一个行动细节都考虑清楚。

在确保明天行动顺利实施的同时，肖玉兰还必须沉着、稳妥的完成马晋宁交代的事情，两件事儿不时交叉出现在肖玉兰的脑海里，她在纸上画出各种她自己才懂的记号……

第二天一早，肖玉兰先去熟识的那家姑嫂饭庄，订好晚上的晚餐，现在肉食在克难城几乎见不到，不过她家的莜面栲栳栳、清徐**算是粗粮细作的精品了，肖玉兰还带过来两个罐头，订好了晚上四菜一汤的席面。

然后肖玉兰绕道又去《瑞福祥商店》订了一些糖果、糕点，让钱泷父子帮包成礼盒，约好时间、让钱树明给她送到指定的地方。

返回阎公馆的路上，肖玉兰借着买东西，把制定好的行动方案交给了霍小平。

肖玉兰要去古贤沟村送电报，郑筱红悄悄追了出来。

“玉兰姐……要不……要不……昨天您说的那件事儿，还是、还是算了吧。”郑筱红充满矛盾的、犹犹豫豫的说道。

“怎么了？又不是让你们怎么样，一起吃个饭、更深的交流一下，这可不是简单在一起吃顿饭那么简单。

假如你们将来真成了，可他身上有很多你接受不了的生活习惯，那将来的日子、还不得过的磕磕绊绊呀？

为什么自由恋爱比包办婚姻好？就是婚前双方都互相了解了，爱情，不光是欣赏对方的好，更多的是容忍对方的一些不同。

假如现在真发现有什么看不惯他的，你就直接告诉他、让他改，他要是真爱你，就会接受你的一切，包括你对他的批评。

所以接触很重要，做什么都会有第一次，别紧张！”肖玉兰像个恋爱专家似的说道，她早就预料到郑筱红可能会有这种矛盾心理、从而产生犹豫不决的心态，早就想好了这套说辞。

郑筱红并没有回话，肖玉兰又安慰了她几句，肖玉兰见郑筱红已经默许了自己的说法，也就不再等她答复，赶紧离开阎公馆去古贤沟村了。

把收到的电报交给阎慧卿，取了要发出去的阎司令私人电报后，肖玉兰来到侍从室所在的院子里，一贯献殷勤的那个讨厌家伙正好在院子里，过来就是好一顿纠缠，肖玉兰不想过多得罪他，所以费了不少口舌、才摆脱了他的纠缠。

肖玉兰今天并没有要转交给张海龙的东西，所以她隐晦的提醒张海龙，有很重要的事情、需要暗中告诉他。

张海龙很快领悟了这层意思，于是跟着肖玉兰出门，然后找借口把她请到徐崇寿的办公室里了。

听说是肖玉兰要在今晚请他跟郑筱红一起吃饭，可把张海龙激动坏了，说话也不利索了、手都有点儿抖了。

肖玉兰少不得再告诉他、不要太紧张，什么事儿都有第一次，让郑筱红觉得他不够大方、像是没见过世面的人，那对他的印象可不好。

张海龙很激动、很紧张、也很实诚，从穿衣打扮、该说些什么……一一向肖玉兰虚心请教。

肖玉兰免不了再做一次恋爱专家，很认真的答疑解惑。

临走，肖玉兰很随意的跟张海龙说道：“郑筱红不想在事情没有确定之前闹得满城风雨，她父母还不知道她在跟你交往，虽然大家目前还是普通朋友，但别让有些人捕风捉影的瞎说，那样可能会帮倒忙。”

肖玉兰只能说到这里了，剩下就看张海龙自己怎么安排了。

今天来，肖玉兰还达到了一个目的，徐崇寿的办公室还跟以前一样，之前做的计划不需要做任何调整了。

回到克难城后，中午吃完饭，肖玉兰给霍小平传送了按计划行事的暗语。

下班后，肖玉兰和郑筱红都不约而同的突然忙碌起来，两人忙完、大家也都早就下班走了，肖玉兰看着表、直到约好的时间快到了，才过来拉起“还在忙碌”的郑筱红，她羞涩的跟在肖玉兰后面走出了阎公馆。

在走出头道岗后，肖玉兰把躲在身后的郑筱红拉过来、两人挽起胳膊一起并排走，肖玉兰继续小声跟她聊天。

“适当控制时间、也是咱们新女性的权利！”看到等在饭店门口的张海龙，肖玉兰笑着跟郑筱红说道。

大家都认识、本来不需要介绍，肖玉兰却煞有介事的给二人做了个介绍，这样一来，按照社交规矩，张海龙和郑筱红又不能互致军礼、郑筱红并不是军人，两人只能握手致意，就是这0.000001纳秒的轻触、在二人心中无异于“情天霹雳”的震撼。

三人进到饭店里面后，肖玉兰很快把话题扯到《梵王宫》的话题上，这是晋剧引进其他戏曲改编的爱情故事，很有名的一个元代自由恋爱的故事。

挑起话题后，肖玉兰借口有事儿去把饭钱结了，然后就离开了姑嫂饭庄。

就算心里把马晋宁骂一万万遍，他交代的事儿也得办，肖玉兰心中只有组织交代的抗战任务、一切都是为了抗日。

肖玉兰接过钱树明递给她的东西，坐上钱树明帮她叫好的人力车，用最快的速度赶去张府。

钱树明看着远去的肖玉兰，找到最近的公用电话，给杨宏达打了一个电话，把肖玉兰的行踪汇报给了杨宏达。

原来，钱树明早就被生性多疑的杨宏达收买了，成了政卫处的密探，负责监视马晋宁的一举一动，可马晋宁基本就不在店里待，杨宏达就让钱树明干脆把肖玉兰的行踪也盯上了，毕竟谁都可以看出来，马晋宁与肖玉兰的关系不一般，最关键的是、杨宏达之前就怀疑过肖玉兰。

肖玉兰平时根本不坐人力车，她认为这就是社会不公的体现，马晋宁曾经劝过她，这是社会现象、生产力的一种形式，但她一直不认可，今天时间太紧张，再晚的话、到张府去就会显得很唐突。

肖玉兰卡着点儿、在晚上七点前、叩响了张府的门环。

对肖玉兰突然拜访不明所以的张王氏，还是请她进了自己住的窑洞。

肖玉兰自从来到克难坡，这算是第三次上门，前两次她都起来找丈夫说事儿的，虽然也很礼貌的见了张王氏，但那更多的只是礼节性拜见。

肖玉兰今天可是单独来拜访张王氏的，所以她很高兴，毕竟这是女儿的同学，看到她也可假想一下女儿现在的样貌。

肖玉兰却是有备而来的，说了一会儿客套话后，慢慢就把话题说道《清风观》去了，说是那里有多灵验。

张王氏虽然没去过《清风观》，却也没少听人提起过，对那里既有好感、也充满好奇，只是她轻易不愿意出门，以她的身份，出一趟门动静太大。

但当肖玉兰说起《清风观》最新一个传闻后，张王氏动心了，肖玉兰说有个农妇在《清风观》许愿做“身布施”，只求她已经两年多没有音讯的儿子平安。

“这个大娘的儿子是咱们晋绥军的一名士兵，所部参加了忻口战役，部队被迫转进的时候、他跟部队走散了。

有人说他是被流弹打死了、有人说他是开了小差儿、也有人说他跟着另一支友军后面跑了……总之，从那之后就音讯全无了。

《清风观》的伙房，每天都要给前来烧香许愿的信众准备午饭，光靠他们自己、肯定忙不过来，于是就有很多像这位大娘一样的老乡，自愿到道观里免费帮忙，他们称这是对天道的‘身布施’。

这位大娘到伙房帮厨还不到十天，您猜怎么着？她的儿子给她来信了！

……是这么回事儿，他儿子在夜晚撤退时，确实是跑到其他部队的队伍里了，还不幸被流弹击中屁股、又掉队了，他趴在死人堆里才算捡了一条命。

然后他遇到一个叫章铭山的川军连长，参加了这个叫“援晋抗日川军独立团”的部队，后来在一次跟日寇作战中再次负伤，他被来救援他们的八路军首阳县大队给救了。

再后来他就参加了八路军游击队，八路军不仅跟日寇作战，还教他们这些人识文断字儿，由于游击队一直是在山区作战，所以他一直没有机会写信。

最近他从游击队被调到了主力部队，这才写了这封信，由部队上的战友帮他寄了出来，由于信件要经过八路军根据地、日寇占领区、咱们的防区，所以辗转了好些天才送到大娘的手里。

有人帮着算了一下时间，大娘的儿子写信那天，正好是大娘许下‘身布施’大愿的第二天，您说是不是很神奇？”肖玉兰绘声绘色的把昨晚杜撰好的这个“传言”讲了一遍，她就是想勾起张王氏对张文竹的思念之情。

肖玉兰的目的达到了，张王氏急切的说、明天就想去《清风观》许个愿，肖玉兰说自己明天正好也想去，于是她们约好第二天一起去《清风观》烧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