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清风观

杨宏达他们的调查也很不顺利，梁忠喜、王跃龙都是晋绥军现役军官，没有十足的证据，别说他们请到政卫处讯问，就是暗中调查都不能被发现，否则必定引起众怒，大家心中本来就对政卫处看不惯、认为他们是类似于军统的特务组织，感觉他们就是专门监视军队的特务。

杨宏达之所以费劲帮着把杨春达调到文件稽督处，就是他想在那里安插一个耳目，一旦有事还可以利用他的身份帮着政卫处做事，因为经常会出现不适合政卫处直接出面的事情，杨宏达可不想因为调查案件跟军队发生对自己不利的冲突。

警察署里同样有杨宏达的人，在杨宏达的帮助下，这个叫乔本瑜的年轻人已经做到探长的位置上了，没人愿意接手贾全林案，在杨宏达的授意下、乔本瑜接下了这个案子，除了他自己的手下外，警署还给他一笔特殊经费，朱立强他们这个便衣组、成了乔本瑜的“线人”。

表面上在调查贾全林案的是警署，但每天乔本瑜都会通过朱立强把进展情况汇报给杨宏达，当然，也会同时通报给肖玉兰，阎慧卿也一直关心着这个案件的进展情况。

谢正勋、付锦芳他们拿着肖玉兰帮他们办好的手续，在克难城四新沟里开了一家饭店，说是卖揪片、其实是个小酒馆，这在克难城可算是很难得的，只有他能从河西贩运些白酒过来。

谢正勋不愧是干情报出身的，没两天就跟军务处的几个小头头结识了，从他们嘴里了解到了贾全林的一些情况，所谓无风不起浪，贾全林还真可能有个女朋友或是相好。

克难城里的生活日复一日的单调，性格内向的贾全林、朋友并不多，所以平时也不太重视穿衣打扮，据说是半年前跟同事参加了一次“万能洞舞会”，贾全林突然开始重视自己的衣着、打扮了，皱皱巴巴的军装熨的板板正正，发型也跟电影里明星学、不再是那个锅盖头了……

一个年轻人有了青春的萌动、这是非常正常的，也有人拿这个话题跟他开玩笑，但贾全林显然很看重这段感情，对别人的调侃非常在意，甚至为了此事跟同寝室的同事闹起了很大矛盾、贾全林的室友不得不搬出宿舍。

如果说可疑，那就是跟贾全林好的那个神秘女人，自始至终、没有一个人知道贾全林是跟那个女孩在谈恋爱，于是，有人猜测贾全林很可能是被哪个耐不住寂寞的留守夫人给勾引了，克难城内有大量柳彩伶这样的留守夫人，绝大部分都能洁身自好，但也肯定不止有一个柳彩伶。

让大家好奇的是，贾全林的柳彩伶、到底是谁？她们肯定不愿意被人发现自己的奸情，但克难城就那么一点儿大，直到贾全林死了、也没人知道那个神秘女人是谁。

两顿小酒一喝，谢正勋就得到了上面这些信息，找到跟贾全林好的那个女人、就应该能发现一些新的线索，谢正勋确定了自己的调查方向。

肖玉兰依旧得不到组织上的明确指示，所以也就没在给杨春达提供任何新的情报，于是，杨春达的“调查”也就自然的陷入了停顿。

高雅俪带着林凯申他们赶到克难城了，原先约定的几种几种联络方法都试了一个遍，依旧找不到彭耀宗的踪迹，按时间算、彭耀宗早就应该抵达克难城并完成安排落脚点的工作了，现在彭耀宗居然失踪了，是当了逃兵、还是出了意外，现在也没法追查、必须赶紧找到一个落脚点。

高雅俪知道秦毅在主导贾全林案的公开调查，张崇武还在电报里隐晦的告诉她，戴笠另外还安排的有秘密调查组，让她注意、不要大水冲了龙王庙，高雅俪当然知道张崇武的好意，一旦自己跟其他调查组有了冲突，偏听偏信的戴笠肯定会偏向亲信、吃亏的只能是高雅俪自己。

所以高雅俪一开始就没准备进克难城，但要暗中调查贾全林案、就不可能离克难城太远，现在先遣队彭耀宗失踪，要想有一个公开身份留在克难城周边，那就只能寻求他人帮助，到晋绥军里面寻找保人肯定不行，高雅俪决定冒一个险。

肖玉兰接到二道岗的电话，说是有位道姑求见，虽然很迷惑，但她还是决定去看看，走出阎公馆就看到二道岗那里站着以为穿着皂色袍服的人，看身材是个女人，她是谁？

“无量天尊！贫道这厢有礼了，肖居士别来无恙！”高雅俪看到肖玉兰走近、一抖拂尘，做了一个揖礼、神色淡然的说道。

“道长好、你、你怎么会到这里来了？”肖玉兰一开始并没有马上认出高雅俪，听到她说话、看到她的脸庞才算认清她，心中一阵紧张、慌乱，但她很快让自己平静了下来，无事不登三宝殿，高雅俪既然来找自己，那就肯定有事儿、她怎么不让彭耀宗先来试探一下呢？

马晋宁与肖玉兰在谈工作之余，也不免会回忆当初在校园的往事，谈到彭耀宗的时候，马晋宁详细介绍了两人在泉阳相遇的经过，以及彭耀宗曾经救过自己的情况，并把彭耀宗失言、说有个代号“青笛”的军统特务已经打入八路军内部的情报，跟肖玉兰说了。

肖玉兰当然还记得这个“青笛”，她把自己掌握的情况也告诉了马晋宁，两人商量了几次，也没有想到查找“青笛”的线索。

高雅俪是知道马晋宁的首阳县大队大队长身份的，本来就已经有三个可能怀疑自己的人了，现在又来了个高雅俪，她要是怀疑马晋宁是来跟自己联络的、那可就算是证据确凿了，毕竟现在很多人都认为她在跟马晋宁谈恋爱，肖玉兰不可能不紧张、这件事儿接下来怎么办？

还有那个“青笛”，她应该就是王楠，可为什么会找不到王楠呢？高雅俪会不会知道谁是王楠？

“贫道不堪日寇欺凌，带领众师弟逃难至此，想在这里建座丛林庙修道，特此前来请肖居士襄助。”高雅俪直接说出来意，然后紧盯着肖玉兰。

“道长请到这边来谈吧。”肖玉兰被高雅俪盯得心慌，指着二道岗边上的一间土屋说道，那里是专门用来接待不能进入阎公馆的来访者的。

“这里又不是什么名山盛景，您这么会想到来这里建座宫庙呢？”肖玉兰把接待员打发出去后，直接用“您”替代了“道长”，想看看高雅俪还会不会继续装下去。

“肖科长果然是美貌与才智兼备呀，年纪轻轻就当上中校了，我就明人不说暗话了，我是来暗中调查贾全林案的，可我不想住到克难城里来，我带来的人也不少，总要有个安全、方便、不容易被人怀疑的落脚地吧。

我在清水河畔看到一块风水宝地，已经跟地主谈妥了，但突然有外人跑来修建宫观、难免会被政卫处的人怀疑，所以我想请你帮着办理一下相关手续，这不会让肖科长为难吧？”高雅俪直接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然后继续盯着肖玉兰看。

“一座宫庙的建设、那可是不小的工程呀，再说像琉璃瓦之类的建筑材料、这里也没有呀，这要花费多大、耗费多长时间呀。”肖玉兰还没有想好怎么解决马晋宁那件事儿，所以故意这么说道、借以拖延点儿时间。

“道家修身以心性静纯为要，山洞、茅屋中亦有得道成仙之人，宫观是有形的修炼之所、然更重要的的却是心中不可见之修炼意念。

道家始终将可见和不可见的物质、简单形容为的阴阳之变，修道者切不可顾此失彼，只注意到可见之物、宫观，却丢失了高级的、根本的、实质性的不可见本原性物质————心性。

故而宫观只是我等皮囊的栖身之所，今欲在此建座丛林庙，虽有在此坐禅悟道之意，更有祈求三清道祖显圣、助我国人早日赶走倭寇之心，还有超度抗日志士亡魂之愿！”由于服务员又进来送来一暖壶开水，并且很虔诚的给高雅俪敬茶，她干脆高谈阔论了一番。

“道长大慈大悲、功德无量！”肖玉兰说道，明明就是想不引人瞩目的潜伏到克难城周边，却讲的这么义正言辞，肖玉兰不得不佩服高雅俪的口才，这下想不帮她都不容易了，人家可是来请神仙帮助“抗战”的，还“免费”帮着超度烈士英魂，你敢说不行？

“无量天尊！除魔卫道、乃是我道家的本分。”高雅俪大声说道。

“小兰、你先出去吧，我跟道长有些话要说。”肖玉兰再次把接待室服务员支了出去，她已经想好那两件事儿的对策了，然后故作为难的看着高雅俪，又故意犹豫了一下、才用充满歉意的声调说道：

“这小小的克难城、最近不知道怎么了，怎么这么吸引人，我真不是不想帮您，可我到这里时间也不长、能力也有限，凡是能用的关系、我都已经求了一个遍了！

最开始是一个同学跑到这里来找我，说是想在这里做生意，当初我们在汶水分开的时候、听说他是去投八路军了，可他说是没追上、后来就经商了。

听说我在这儿后、马晋宁说他想让我帮他在这里做生意，我哪儿有那个本事呀，可我们又是老乡兼同学，我也不好开口拒绝。

恰好军需处一个叫卢勇贞的副处长、来找阎主任帮忙，阎主任忙、就委托我带他去办那件事儿，我抱着试试看的心理、就把马晋宁的事儿说了，没想到卢副处长居然一口答应了。

他给马晋宁安排了一个外调员的身份，这不，马晋宁就在二新沟口开了一家《瑞福祥商行》，听说最近又去临汾进货了。

这事儿算是误打误撞的办成了，可前一段时间……我在军统时候的上司，情报科长谢正勋又派人找到我，让我给他们弄一套住进克难城的证明，我哪儿有那本事呀！

可我又不敢拒绝他，万一他回去给上面打小报告，让军统对我执行家法、那我今后岂不是永无宁日了？

之前阎公馆发生过一起投毒案……这个您可千万别往外传啊！这可是阎公馆的机密！

政卫处一个叫杨宏达的副科长负责这个案子，阎主任让我负责接待他们，也就算是认识而已，我实在没办法，只能厚着脸皮去求杨副科长，杨副科长真是个好人，简单问明情况、就安排手下帮着把手续都办齐了。

谁知道刚消停两天，秦副教导主任也派人来找我、说要找我叙旧，我现在是晋绥军、我怎么敢公开跟军统的人会面啊？

再说了，我跟他也没什么旧好续的，我又不是王楠！

高副教导主任，我实在是、实在不是不想帮您，可我根本不认识能给您帮忙的人呀，那两个真的都是误打误撞、碰巧了了呀！”

肖玉兰一脸诚恳的看着高雅俪解释道，她明显注意到，当她提到王楠的时候，高雅俪的表情发生了细微的变化，但她掩饰的很好，看不出她是怎么想的。

“你呀！还是在官场待的时间太短了，你是在阎公馆里上班，每天都能见到阎司令，在古代、那就是能上达天听的人物，没人敢小瞧你、得罪你，你找他们办事儿、那可是他们求之不得的好事儿。

别说一个副科长、副处长了，就算再大的官、也不可能天天见到阎司令吧？你不管是说他们一句好、或者说他们一句坏，对他们来说、那都是不得了的事情，看来我还真是找对人了。

当初可是我不惜得罪秦毅、把你从A班除名的，我也不怕告诉你，A班的人都被八路军给抓起来了，就凭这点儿情分，你给我帮这个小忙、总不好意思再推脱了吧。”高雅俪说道。

“都被**抓了？现在不是抗日统一战线吗？八路凭什么抓军统的人？吴小霞怎么样了？”肖玉兰像是好奇宝宝似的问道，她没敢再提王楠的名字。

“这事说来话长，今后有机会再详谈。”这件事儿是高雅俪的滑铁卢、她从内心就不想谈它、况且现在还确实有事儿呢，于是高雅俪马上转移了话题：“这样，也不用你去求人，你只消亲自陪着我去，帮我问问都需要去那些衙门、办那些手续，你就陪着我就行。”

扯虎皮做大旗、狐假虎威都是一个道理，肖玉兰未必认识对方，但凡是个官场老油条、就不可能不认识肖玉兰，有她跟着肯定能事半功倍，高雅俪打的就是这个如意。

果然，用了不到半天时间就把全部手续办好了，高雅俪用伪造的“真”度牒也办好了新的身份证明，就连地契也一并办下来了，效率出奇的高，因为现在克难城的基建项目已经大大减少了，高雅俪甚至还请到了两位建筑设计师。

克难城侧后的葫芦山下、清水河对岸的一片荒地上，《清风观》开始忙碌的建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