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剿匪

韩国柱的钓鱼小组是最先到达邵家岭的，接着是一直未歇脚的马晋宁他们，直到这时他们才算放心的在路边找了一个隐蔽处休息，韩国柱他们守在路边儿望风。

霍小平、许云伟在午时赶了回来，战士们吃了点儿东西后、就去休息了，临时党小组扩大会，就着清水、干粮开始了。

霍小平汇报前，先拿出他们绘制的狗头岭山地形图，递给吴尚儒他们传看。

“狗头岭山虽然不是很高大，但它奇特的地形让它易守难攻，而且我们查看了狗头岭山后山的情况，那里沟壑纵横、土匪有很多撤退路线可以选择，要想堵住土匪逃跑的退路，就我们这点儿人、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而且土匪窝依山而建，入口是一个山坳、有只兔子跑进去都能被山上看到，所以正面仰攻的话、也会被山上的土匪彻底压制住。

这伙土匪不愧是晋绥军溃兵，他们还在通过庙岭山前的路上，在东西的这两个高地上、均设有警戒暗哨，天气好的话，这两个高处的警戒哨、都能望到七八里外。

幸亏我们是先送许同志去秋朴凹村，返回时为了勘察狗头岭后山，是爬上另外一个山岗走的，这才意外发现了从地堡里出来撒尿的两个土匪，地堡是半地下的一个窑洞，在路上走是根本发现不了他们的。

这两个地堡分别建在狗头岭凸出的两侧山上，不论从东西哪边来，都逃不脱里面的土匪的眼睛，他们会在清晨的时候换班，沿着山路返回土匪老巢。

狗头岭东西两侧很峻峭、难以攀爬上山，后山我们没有发现可以上山的通道，就算有、也不知道要绕多远，而且土匪不可能没有防备。”霍小平用小树枝在狗头岭山地形图上指指点点的说道。

“这种地形确实不好打呀。”吴尚儒叹道。

“王同志不是说用钓鱼组把土匪吸引出来一部分吗？我们能不能想办法把这些土匪困住，逼着土匪窝里的土匪来增援他们？咱们再打他们一个埋伏？”戴大鹏说道。

“你的办法听起来不错，但你想过没有，土匪的那个瞭望哨，狗头岭东西两侧七八里地、全都在他的视野里，钓鱼的结果很可能变成送鱼，因为我们根本没法秘密绕过去提前设伏。

就算有些沟壑阻挡、困住了第一批土匪，我们真的能把他们一直困在那里不动吗？别忘了，我们总共只有92发子弹！

17支枪，你和王同志都检查过了，11条枪的膛线都已经磨没了，我是不懂，可王同志说了，这种枪也就比烧火棍、强那么一点点。

另外六条枪，你说有两把还不错、王同志说只有一把堪用，咱们舍不得浪费子弹、来验证你俩谁说的对，咱就算这六条枪都能用，92发子弹你就想截住第一股土匪？别忘了，我们的同志，真正上过战场的，只有王同志、常瑞福、李铁、霍小平，还有你！

还截匪诱援？土匪的第二批人来了、我们的同志还撤的下来吗？

我们面对的土匪，那可都是国民党的兵油子，跟八路军正规军打、他们很可能一触即溃，可遇到我们这种枪都打不准的民兵，他们还不得扑上来吃掉我们？

我们不能为了打仗而打仗！

我建议，放弃这次剿匪计划，我们刚刚打掉一个伪乡公所、搞到一点儿武器，但决不能就此骄傲自满、自大轻敌！”吴尚儒看着大家说道，他发觉不仅是民兵们，就是戴大鹏、常瑞福他们都有了明显的轻敌思想，所以才说了这样的重话。

“我完全同意吴组长的意见，我们还是先完成组织上交代的护送任务，然后再谈其他的。”韩国柱旗帜鲜明的表明了态度。

“我承认自己有轻敌思想，不过咱们不是在商量作战方案吗，我的计划不合适，咱们再来看看有没有其他合适的方案嘛。”戴大鹏首先承认了错误，但内心还是想打这一仗的，所以他才这么说、怕会议上直接就形成不打土匪的决议。

“虽然咱们不少民兵没有真的上过战场，可他们都是经过严格训练、意志坚强的战士，其实散兵游勇的土匪可比的？”李铁年轻气盛，对吴尚儒说的话，觉得有些长敌人威风、灭自己锐气，所以一副好战分子的样子。

“敌我实力客观的摆在那里，而且土匪还是以逸待劳的防守，我们的胜算确实很小，不能让同志们做无谓的牺牲。

我赞成吴组长的意见。”常瑞福要比李铁稳重不少，他也开口说话了。

现在情况就很微妙了，霍小平虽然列席会议、可他不是党员，在党小组会议上、是没有投票权的，现在同意取消剿匪计划的人数是三个人，只要再有一票、那马晋宁策划的剿匪行动就必须立即停止了，最起码在把他护送到克难坡前、都不会再提这个问题了。

“我跑了两个村庄，发现当地老百姓并不是十分反感这伙土匪

这股土匪除了少数好吃懒做、甘心为匪的外，大部分家都在附近，都是被迫摊丁入伍的，就算回去也还得被晋绥军征走，所以他们挺抱团的。

而且这伙土匪还跟当地群众约法三章：不入户抢劫、不强迫群众入伙、不强抢良家妇女。

晋绥军曾经来剿过一次匪，来了一个连的正规军，由于地势狭窄、部队根本摆不开，一次最多投入两个班进攻，小钢炮都用上了，可整整打了半天，伤了七八个人也没攻上去，无奈只得作罢。

狗头岭匪巢说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也不算吹牛，所以我也同……”许云伟正准备说他同意暂不攻打狗头岭土匪，却被马晋宁突然打断了，如果他一表态、那就彻底没有挽回余地了。

“许部长！您能不能再介绍一下您打听到的其他情况？”原本一直在看地图的马晋宁猛然打断了许云伟的话、他还没死心呢。

“王安国同志！我们的首要任务是把你安全送到克难坡！

你说因为任务需要、要组织一支队伍，因为上级确实没说，只是让我们把你安全送到目的地、任务就算结束了，我们也同意了你的建议。

但是，这并不代表我们会无原则的听从你的安排，我已经跟韩国柱同志说过了，让他回去后就跟组织上落实一下，看看建立这支队伍是组织安排、还是你自作主张。

我提议现在就对停止这次冒险行动进行表决……”吴尚儒正准备宣布表决开始，又被马晋宁打断了。

“吴组长！同志们！我觉得咱们不能轻易就下结论，还是把事情厘清比较稳妥。

刚才许部长讲的土匪跟群众约法三章，我怎么觉得这不像是土匪的做派呢？

要是这股土匪真有那么好，咱们收编了他们行不行？”马晋宁说完，大家都看向许云伟。

“土匪就是土匪，我刚才说的都是实情，但主要是觉得我们目前、还不具备进攻狗头岭土匪的条件和实力，还需要做好充足的准备才行。

并不代表这股土匪真有多么好，相反的，他们的恶行累累、我们早晚要来铲除这股土匪！

他们不入户抢劫、是因为他们找了另一条生财之道：大面积种植罂粟！

对于同意种植罂粟的农户，土匪答应适当减免粮饷，凡不种植罂粟的农户，不论晋绥军是否征过、土匪的粮饷不许少给一粒粮食，而且必须缴小麦、不要高粱和玉米，没有小麦就折成现钱。

小麦价格是高粱、玉米的好几倍，农民辛辛苦苦种粮一年、还不够给这些土匪缴的粮饷，很多农民无奈的把一部分良田都种上罂粟了。

仅附近几个村的罂粟种植面积就达到了一千余亩良田！”许云伟痛心疾首的说道。

“明年罂粟成熟前、必须铲除这股土匪！”戴大鹏说道，他明显感觉到许云伟也不支持现在就打这股土匪，只好退而求其次了。

“可老百姓的损失怎么办？他们的夏粮就等于绝收了！”李铁还是“贼心不死”的说道。

“许部长，把您了解的土匪详情、再跟我们介绍一下吧。”马晋宁看着许云伟说道。

这股土匪有三十多人，当家的有三位，大当家本名不知道、对外号称‘晋虎’，这个人其实没什么大本事、不过因为他是连副，这才坐上头把交椅的。

二当家叫王宝庆、是大宁县王家塬村的，参谋出身，这个人还算朴实、没有什么恶行，三当家的叫李同贤，这家伙阴险毒辣、五毒俱全，狗头岭土匪做的所有坏事儿、几乎都是他干的，要不是王宝庆压制着他、这股土匪恐怕做的坏事儿更多。

晋虎看上了东堡村二十来岁的刘寡妇，找人去提亲、被刘寡妇严词拒绝了，因为王宝庆坚决反对、李同贤要去抢压寨夫人的建议才没能实施。

可李同贤鬼主意很多，他带人前往东堡村，找到大地主牛有财、让他帮忙说服刘寡妇，这让牛有财很是为难，刘寡妇死在抗日战场上的丈夫牛铁柱，那可是牛有才堂兄的儿子，牛刘氏矢志独自带大她跟牛铁柱的两个孩子，已经拒绝过不少人的提亲了。

牛刘氏不仅长得白净、好看，多少还会认得些字儿，持家也是一把好手，牛铁柱死后，她靠着家里的几亩薄田、佃出去给人种，又能纺些粗布补贴家用，所以日子过的还不错，新庄村的张财主想娶她续弦、牛刘氏都没有答应。

李同贤之前来过东堡村很多次，跟牛有财家的管家牛夏水臭味相投、关系很好，于是他就让牛有才把牛夏水叫来、让他给出个主意。

牛夏水事先得了李同贤的好处，于是就给牛有才出了一个阴损的主意，首先派他家的长工、兼家丁，去威胁帮牛刘氏种地的老百姓、逼着他们去退佃，这是要断了她家的生路，其次，不让牛铁柱的长子、继续在牛有才家的私塾里继续开蒙、读书，这是要断了牛刘氏的希望。

双管齐下，牛刘氏根本没有反抗的能力，牛夏水又假装好人，说是只要牛刘氏答应嫁给晋虎，就让她的大儿子寄宿在牛有财家，牛刘氏想以死相拒、可又舍不得两个孩子，最后牛刘氏以牛铁柱的两个儿子永远不改姓名为条件，带着小儿子嫁给了晋虎。

李同贤可不全是为了帮着晋虎，既然大首领你娶了压寨夫人了，总不好意思拦着不让李同贤娶个媳妇吧？王宝庆你也别瞪眼，我只要不是去抢亲、你就管不了。

李同贤早就跟牛夏水密谋好了，收了李同贤10块大洋的牛夏水，早就帮李同贤物色好人选了。

东堡村佃户冯银锁的妻子前年生了一场大病，为了医治疾病典当完全部家当后、又跟牛有财借了6块大洋，他妻子去世后、又借了2个大洋办理后事。

从那以后，冯银锁与女儿冯雪梅相依为命，可靠种地一年才有多少收入呀，再加上战乱带来的动荡，冯银锁不仅没能还上借款、利滚利的结果是，他现在已经欠牛有财将近30块银元了。

牛夏水给李同贤出的主意就是逼债，牛夏水背着牛有财去冯家催债，冯银锁是不可能还的上这笔钱的，李同贤再假装好人出面，帮冯银锁还钱、用冯雪梅抵债，几个土匪和牛家家丁硬拉着冯银锁的手，在冯雪梅的卖身契上按下了手印。

《白毛女》的故事不是虚构的，那个年代的穷苦百姓、即便没有遇到这类事，也永远还不上利滚利的高利贷，沦为终生给地主做牛做马的悲惨命运。

冯雪梅就这样在牛夏水、李同贤的威逼下，被强抢回狗头岭匪巢，李同贤还得意洋洋的拿着冯雪梅的卖身契、展示给王宝庆看。

晋虎待牛刘氏确如娶妻，两人后来也有了一定感情，据说牛刘氏又怀孕了。

李同贤就是个恶棍流氓，稍不如意就拿冯雪梅做发泄桶、打骂是家常便饭，冯雪梅自杀未遂、李同贤还用她爹威胁她。

种植鸦片，也是牛夏水、李同贤给晋虎提议的，据说王宝庆因为反对这么做，已经在土匪里面被孤立了，要不是他的勇武还聚拢着一些手下，早就被李同贤暗算了。

总之，这伙土匪我们决不能放过他们，我建议尽快跟组织上申请，请五龙游击队过来支援我们，尽快铲除这伙土匪，”许云伟说道。

“决不能再让这些土匪祸害群众了，打吧！”李铁首先情绪激动的喊道。

“我支持许部长的建议，马上向组织上汇报这件事，请五龙游击队过来支援我们、打掉这股土匪。”戴大鹏也站出来说道。

“我也同意在力量得到加强的时候，尽快消灭这些土匪，不能再让鸦片荼毒三晋大地了。”常瑞福也积极表态到。

“同志们的心情我能理解，我也赞成尽快消灭这股土匪，但是，我们目前不能轻举妄动，首先完成组织上安排给我们的护送任务，然后再周密考虑剿匪的事情。

同意马上撤离的同……”吴尚儒正准备结束这场讨论、立刻宣布开始投票，马晋宁再次很不礼貌的打断了他的话。

马晋宁连着几次、很不礼貌的打断别人说话，尤其是这次打断吴尚儒建议大家投票的讲话，大家都明白他这就是还不死心，还想对狗头岭土匪采取行动，碍着上级领导“保护好王安国同志的安全、路上服从王安国同志的安排、协助王安国同志圆满完成任务”的叮嘱，大家也不好说他什么，不过都在用异样的眼光看着这个“好战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