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情书

几天后，去西安的交通员回来了，那位古董商果然解开了“玲珑联珠九连环孔明锁”的开锁步骤，石浩然把自己研究出来的解锁步骤、跟它进行了对比，前面八步都是一样的，只有最后一格，两人的解法完全不同。

既不迷信权威、也不盲目自信，石浩然拿出《鱼鳞图》继续研究最后一步的操作手法……几经验算，石浩然认为古董商到最后一步的时候，显然不如前面细心，如果他把靠近“鱼鳃”的那一列鱼鳞数错了、多数了一片鱼鳞，那么确实会得出他给的那个结果。

石浩然把解锁步骤详细的写在一个信封里面，然后再把信封重新粘好、烤干，这才把信封交给林安泰，林安泰把早就写好的那封信放进信封、并不封口，这样一来显得坦荡，二来如果有人用蒸汽喷封口，反而容易暴露信封里面的字。

林安泰专门在一个巷口等付锦芳，自从当上副股长后，反正毛细妹她们已经知道两人关系了，所以谢正勋和付锦芳已经半公开的住到一起了，以前行完苟且之事、付锦芳还回宿舍去睡觉，现在干脆留宿在谢正勋的那个小院了。

林安泰已经在这里“偶遇”过一次付锦芳了，送给她一身绸缎衣料和一些食品，表面上说是自己刚加入军统，请付锦芳多多关照，其实也是告诉她，我知道你的事了，可我不会告诉林永泰，林安泰并不想威胁付锦芳什么，只是希望她帮着做点儿小事儿，并能严格保密。

给肖玉兰捎上一封情书，这个忙付锦芳肯定愿意帮，而且也不会跟其他人说，林安泰在追求肖玉兰、这个连八卦新闻都算不上。

任道远像条狗一样堵在门口，引起电讯组姑娘们的反感，你要追肖玉兰就光明正大的去追，你堵人家林安泰干什么？所以付锦芳很乐意帮这个忙。

付锦芳还是没按捺住好奇心，偷偷把信拆开看了，可她很失望，虽然林安泰也有一些倾慕的暗示，但整封信完全没有什么肉麻的夸赞、思卿夜不能寐的话，主要是对时局的一些看法和感受、共勉时艰的想法，付锦芳把信原样折好、放回信封，中午吃饭时、才背着人偷偷交给肖玉兰。

当天晚上，肖玉兰费了点儿功夫才找到信封背面的解锁步骤，按照上面写的、小心翼翼的一格一格往外拉红珊瑚珠，过程虽然紧张，但当拉到第九格、一声清脆的金属“叮”声响，锁舌弹开了！

肖玉兰顺利的打开了那个木匣，可让她吃惊的是，里面并没有密码本，只有一根金条、几十块银元和一些首饰，然后就是一本压在上面的《金粉世家》的小说。

肖玉兰拿起这本《金粉世家》，发现这本书应该是经常被翻动、前面半本褶皱的很厉害，她知道，这很可能就是那封超长电报的密码本，用一本特定版本的小说做密码本，这个肖玉兰学过，因为不同版本每页的字数未必相同。

肖玉兰把“光华书局、民国二十五年、《金粉世家》第二版”写在一张小纸条上，然后小心的把木匣还原后、放回抽屉里，关好抽屉，把取下来的小纸片、卡到原来的位置上，然后才锁好暗锁、把挂锁的背面冲外锁好。

伍家萍假如是把这本小说、跟其他小说一起，杂乱的放在桌子上，假装是闲暇时、消遣时间的，很可能肖玉兰就会熟视无睹，根本想不到这本小说可能是密码本。

现在被肖玉兰发现了她的秘密，虽然不知道那个运输统制局副局长的三公子汪金伟和武汉臣，是不是用的同一套密码，但伍家萍每天都值下午班，显然就是为了那种超长电报的。

做完这一切，肖玉兰又陷入了沉思，怎么尽快把情报送出去，这是一个问题，她现在虽然走路问题不大了，可要是现在就恢复晨运，难免不被人怀疑。

林安泰可以通过写“情书”传递消息，但对肖玉兰并不适用，刚收到一封情书、就给男方写回信，那个年代的女孩子都比较矜持、肯定是做不出来的，让付锦芳传递情报、也存在一定风险，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肖玉兰再次陷入沉思，自己提的所有要求、组织上都尽力满足了，既是对自己的信任、也是对自己的期待，密码本当然是越快交到组织手上越有利，一旦成为过期情报，之前的全部努力就都白费了。

藏在食盒里也是肯定不行的，王霖霖看到过任道远、背着人偷偷打开食用过的空食盒检查，这个任副官到底是什么人？难道自己暴露了？他是专门来监视自己的？

想到这里肖玉兰心头一紧，从第一次被带到别动队讯问到现在的经历，被重新梳理了一遍，越想越觉得有这种可能，她不禁出了一身冷汗，马上打消了明天冒险出去一趟的念头。

自己绝对不能再单独跟林安泰见面了，可不见面、又怎么把这张纸条交给他呢……

满腹心事的肖玉兰在天亮前、才迷迷糊糊睡着了。

石浩然跟林安泰，昨夜也没有睡好，昨晚张小虎还能正常把晚饭送进去，那说明付锦芳没有发现信里的秘密，昨夜肖玉兰是夜班，能不能打开那把“玲珑联珠九连环孔明锁”，今天就能见分晓，可由于那个任道远的存在，林安泰与肖玉兰的联系被生生切断，这是组织上万万没想到的。

怎么跟肖玉兰取得联系，现在成了一个大问题，不可能托付锦芳往外带东西，一来不安全，二来两人关系也远未达到那种程度，不吸烟的石浩然也跟林安泰讨了根烟、对上了火。

朱远征最早曾经建议组织上跟肖玉兰建立起直接电台联络，组织上考虑到她的安全，给坚决否定了，现在石浩然他们必须想出一个解决办法来。

送饭的张小虎回来后，失望的朝石浩然他们摇了摇头，看样子又是那个任道远把食盒接过去了，这个奇怪的副官、是从哪里看出破绽，然后盯上肖玉兰和林安泰的？林安泰想了很久也没想明白，但有这么一个怀疑上肖玉兰的特务，那就更要事事小心了。

一个又一个想法提出来、又一一被否定了……

王霖霖为了方便照顾肖玉兰，自己也调成了夜班，两人一起吃完张小虎送来的早餐，到院子里把盘碗清洗干净后，一起回到宿舍里。

“总这么白吃人家的东西可不太好。”王霖霖把食盒放到桌子上，背后传来肖玉兰的声音。

“咱又没跟他要，白给的不吃白不吃，再说了，那个林中校看你的眼光……哈哈哈……别咯吱我了……小心你的脚！”王霖霖倒在床上喊道。

“叫你再胡说！”肖玉兰停下手、坐在床沿上继续说道：“我们只是萍水相逢、人家还帮了我，把我送到医院、又送回来，现在反而一天三顿这么吃白食，怎么说都不好。”

“他送来了你不吃，岂不是浪费了？再者说了，明眼人都看出来他喜欢你，给未来……别动手！反正你将来愿愿不愿意，那都是你的事儿，他还能让咱把吃过的再吐出来？

要是有这么一个年轻的中校、少校、哪怕是上尉也行，我就直接从了。”

“你说话矜持点儿好不好？一个大姑娘家、说什么从了从了的！

反正我认为这样不好，古话说得好：吃人嘴短、拿人手软，到时候拒绝的话，说起来都难为情、不硬气，我连他是那个部队的、有没有家室都不知道，怎么可能跟他谈恋爱。”

“就是呀！咱们晋省普遍结婚早，他看起来有二十四五了吧？又是芮城大户人家，他不会是想讨个小吧？呸！这个臭不要脸的！”王霖霖把自己代入想象中，认为这种可能极大，在**军讨小、可能还得遮遮掩掩的，晋绥军可是另一番景象，比谁讨的小老婆多，要是讨个大学生、那更是出门就得带上显摆。

“那倒也不一定，没几个人敢娶一位国军上尉做小老婆的，我只说大家都不了解，不可能因为他的官大、家里钱多就嫁给他。

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古话说的很对，这可是关系到一生的大事儿呢。”肖玉兰说道。

“就是就是！”王霖霖点头说道。

“我是这么想的，他送饭是好意，可咱们也不能就这么心安理得的吃，我想给他一笔钱，表明自己的态度。

但你也知道，那个任副官像个狗皮膏药一样，甩都甩不掉，我要出门、他肯定要跟着，我带着他去给林中校送钱，林中校会怎么想？”肖玉兰为难的说道。

“还说你……好好好！这有什么难的？我去帮你送。”王霖霖说着就跳下了床。

“你可千万别让那个任副官看到。”肖玉兰叮嘱完，从身上掏出一沓钱交给王霖霖。

“这么多呀！”王霖霖说着就准备展开数数，被肖玉兰拦住了。

“多？你拿这些钱去买只鸡、割块儿肉回来我看看！现在是有价无市，也就是他们这些大户人家自己家养的，食堂也就上周战事紧张的时候，给大家做过一次肉菜吧？每份里面才几片肉？

我们这样顿顿有肉，这点儿钱能够？

这充其量只是表明一个态度！”肖玉兰很认真的说道。

“好好好！那我去了啊！”王霖霖说着就要走，被肖玉兰一把拉住了。

“这十块钱你拿上，回来的时候买点儿水果或者是零食，省得那个任中尉疑神疑鬼的。”肖玉兰继续叮嘱道。

“晓得啦！这钱我还出得起！”王霖霖把肖玉兰伸出来的手推回去了，跟着白吃好多顿了，她怎么好意思接这个钱。

听说王霖霖来了，林安泰急忙迎了出来，听说是肖玉兰要给“饭钱”，林安泰当然是坚决不要，一定要让王霖霖带回去，两人推来让去的僵持上了……藏在一边的石浩然见状，故意装成老态龙钟的样子走了过去，假装脚一滑、就要摔倒，林安泰急忙伸手扶他。

王霖霖趁机把钱放在石桌上、扭头就跑了。

林安泰拿起钱就想去追王霖霖，被石浩然一把拉住了，林安泰扭头见石浩然冲自己使眼色，于是跟着他回到他住的那个院子里，石浩然转身把院门关上后，才从林安泰手上接过那一沓钱。

林安泰见石浩然把钱一张一张拿起来，对着阳光看，他实在不明白石浩然为什么会这样做，过了一小会儿，石浩然举着一张法币看、翻来覆去的看，脸上露出了欣喜的笑容。

石浩然告诉林安泰后，他才恍然大悟，肖玉兰把“光华书局、民国二十五年、《金粉世家》第二版”这些字，用民用明码电报的译电码，用针扎成一个个小孔，用这种方式把情报传递了出来。

林安泰说想把那60法币放在中午的食盒里还给肖玉兰，被石浩然制止了，如果任道远看到这突然出现的60法币，肯定会怀疑肖玉兰往外传送过什么，那个圆脸的女中尉看起来就不是一个有心计的人，说不定就会把替肖玉兰给林安泰送钱的事儿捅出来，那会给肖玉兰带来巨大风险的。

石浩然不顾林安泰挽留，虽然已经快到中午吃饭时间了，他仍坚持马上返回根据地，早一分钟把这份情报交给组织上，也许就能更好的利用上这份情报。

重新装扮成一个老年农民的石浩然，急匆匆的踏上了归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