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七章：陆乘风后人

听完樊排风的话，庄东海虽不敢肯定她说的全是真的，但从他的经验判断，这个樊排风讲到的杀死刘家十八口的经过详细，言语间也十分坦率，与当时的情况还算吻合，十有八九应是事实。

只是她怀中的这个婴儿的来历还有些蹊跷，庄东海还不敢冒然相认。

樊排风可能猜出了庄东海的想法，说，“你不必怀疑，你那不争气的徒弟本事大着呢！他与刘家小姨太一个奸夫、一个**，生下了个儿子，”

“陆乘风有个儿子？”庄东海问。

樊排风点点头，“我也是看在是陆乘风的骨肉份上，当晚才留了他一条命，不然也早就结果了他！”

“这人现在在哪里？”童翦在旁也止不住问。

樊排风回答，“刘家被灭了以后，这人就被送到了远方亲戚家中寄养，一直到他成年后娶妻生子，我都全程关注着，并没有离开我眼睛半步，”

庄东海心里想，这女子倒是有些情意，心里不免生出几许唏嘘感慨。

樊排风接着说，“后来陆乘风这个儿子又生下一个女儿，我见他真正安定下来，其乐也融融，也就有了彻底离开的打算。正当我准备动身时，他所在的地方打了一场仗，兵荒马乱。等我赶到时，他们一家人已经死在乱军之中，唯有这个女娃留了下来，”

庄东海明白了，眼前这个婴儿，就是陆乘风的孙女了。不过他还是有些疑惑，“你是如何打听到我们，又来到这里的？”

樊排风道，“堂堂一代名师庄东海，方圆数百里地谁人不识？二十年前我就晓得你们！”

庄东海点点头，“这个婴孩你是要打算交给我们？”

樊排风说话很硬气，“收不收随你们，我不会强求的！”

她的这一番话，倒是勾起了庄东海对徒弟陆乘风的思念，不管怎样，这个孩子是陆乘风之后，他们是不能不管的。

不过庄东海还没有想好怎样处理此事，就对樊排风说，“此事太过突然，容我与两个徒弟商量后，再作答复，”

樊排风拿眼睛看着他们。

怕她引起误会，庄东海又说，“姑娘不要多想，我们会妥善处理此事的！”

樊排风听他一说，冷笑一声，“那我就等着！”说完抱着婴孩转身而去。

他们三人哪里知道，正所谓隔墙有耳，几人的对话被一个外人听到了。

这个人是当地山民，因上山砍柴被毒蛇咬伤，正在庄东海处治疗，今天来到这里，在外面恰好听到了几人的说话。特别是听到了樊排风说到二十年前的血案就是她本人所为，先是吃了一惊，后来就想到报官，说不定还有赏赐可领取。

这人悄悄离开，朝县城跑去了。

樊排风带着婴孩就暂住在离庄东海不远处，一心等着回话。没想到没等来庄东海，倒是等来了城里的官兵。

这天晚上，火把将黑夜照亮，官兵围住樊排风住的屋子，喊话让她出来投降。

樊排风认为是庄东海出卖了她，悲愤交加，拼死抱着婴儿冲出包围。只是她的腿部再次中弹，原本二十年前的老伤又复发，腿部已经残废。

这晚，庄东海和童翦也听到了山下枪声大作，看见火光冲天，只是不知到发生了什么事。庄东海见到这样的事也是家常便饭了，军阀之间打过去打过来也属常事，只是没有想到樊排风身上。

正要歇息时，庄东海听到了门外动静，刚一定神，一支铁镖“嗖”地飞来，正中他肩上，随即整个半身不能动弹。他心知是中了毒镖，飞身拔剑原地一个蹬踏，又纵身追出去，外面已经没有人影。

等童翦赶赴过来时，师父已经倒地昏厥过去。他看到地上一行滴落血迹，那血迹一直朝山下而去。

庄东海中了毒镖，虽说凭借深厚的武学底子加上精湛的医术，保住了性命，但从此每况愈下、一蹶不振，几年后就双腿一蹬，丢下两个徒弟随同陆乘风去了。

师父死后，古大鹏与童翦合不来，不久也就各谋生路，散了。

临走时古大鹏还是那个怪脾气，埋怨师傅当年偏心，要在十八年后与童翦比个高下，发誓待他胜了童剪后，再重振师门、将本门武学发扬光大。不过童翦当他耍耍脾气说着玩，也没有当真。

这一段恩怨情仇的往事就算是告一段落了。

童胡子想到这里，心里蓦然一惊，他瞪眼直视着樊幺妹。

眼前的樊幺妹，他之前还没有意识到，现在是越看越像陆乘风。尤其是那双眼睛，无不具备当年陆乘风的特点：瞪园时英武有神、咄咄逼人，平时又眼中含泪、温柔多情。怪不得陆乘风是个情种，遇到的女人都抵挡不住！

童胡子看着樊幺妹，确信她就是陆乘风的孙女。只是当年没有向樊排风问她怀里婴孩的姓名，倒是一个遗憾。

樊幺妹见师伯盯着她看，也觉得诧异，问，“师伯？你咋了？”

童胡子这才从过去回到现在，摇摇头，“没事，有些旧事在我心头，忽然有所触动而已。”

说起来这段经历也有近四十年了，童翦想了想，还是觉得先不把这些事告诉樊幺妹，虽然他觉得樊幺妹与樊排风两人并不相同。但那些过往，只是涉及两辈以前的人事，何必又让她来掺和？

童胡子心里大为宽慰，来巴江的两大目的，竟然毫不费力地完成了一个，他找到了陆乘风的后人。

就在那晚上樊老太与童胡子激斗时，只见剑棍飞舞、飞星四溅，兵器相撞铿锵有声，惊动了住在院子里的樊赛花，他一推身边的白占彪，“你听！”

白占彪当晚饮了酒，又在床上劳累，早就酣睡得像一头死猪。他睁眼看了看樊赛花，见她正尖起耳朵细听什么，还是瞌睡占了上风，一倒头又睡下了。

樊赛花越听越不对劲，她起床拉开房门，看见樊老太站在院子里。

樊老太此刻拄着斑竹拐杖气喘吁吁、咳嗽不止。樊赛花一看就明白了，这里刚进行了一场打斗。她一个飞身过去，喊一声，“阿婆！”

见是樊赛花，樊老太紧绷的脸皮松弛了下来，大概这场打斗已经耗费了她的所有精力，整个人看起来十分疲惫。

“阿婆！有人来袭扰？”樊赛花问。

樊老太也不说话，她看着童胡子离去的方向，悠悠地说了句，“都老了——”

樊赛花不明白，樊老太示意回到屋里。樊赛花慢慢将樊老太扶进房中。桌上油灯燃油将尽，火苗渐渐暗淡了下来。

樊赛花抽身要去添油，被樊老太制止，“不必了！”又加了一句，“总有燃尽的时候，你添得完么？”

见樊老太不愿细说今晚的事，樊赛花也不便过问，她转过话题，“阿婆，你晓得攻打县城是冒险的，搞不好会毁了大刀队，却还要同意这样做，为啥？”

屋外，山间的那股妖风似乎出现了短暂的停顿，满山的树木也安静下来。漆黑空旷的夜，深邃寂静得可怕。

“是为了杀**八娃？”樊赛花问。

“凡是官府中人皆可杀！还分什么八娃不八娃？”樊老太恨恨地说。

“阿婆，如果攻打县城成功了，白五爷坐上了县太爷的位置，岂不也是官府中人了？”

今晚的樊老太，似乎十分好说话。她一改往常的阴森怪异，听到樊赛花的问话也并不生气，停了一会儿，说，“你为白占彪做的事，不是把他当成你的男家做的么？”

樊赛花低下了头。

“你这个妹崽，为了你的男家连命也不要，早晚你会后悔嘞！”

“阿婆，我不后悔！”樊赛花抬头看着樊老太。

樊老太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她，“还早嘞！话莫说绝了，一个女子，死心塌地为了男家，到头来还是一场空罢了！”

见樊赛花又沉默不语，樊老太也叹了一口气，“作孽！作孽嘞！”她口中低声念道，“世事轮回，活该如此！活该如此嘞！”

油灯的火苗在作最后的几次扑闪，房里又黯淡了一些，看来灯油的确是要耗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