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张成，王绍给你打电话了吗？”

大清早，徐嘉就打来了电话。张成嘴里含着半根油条，还没有来得及吞下去。

“没有，怎么了？”张成疑惑地问道。

王绍是他的战友，云南人，比张成和徐嘉只是长几个月，他们三个的关系只能用“铁哥们”来形容。

“那小子发财了，在昆明市区买了房子，马上就要娶媳妇了，邀请我俩下个月十六号过去吃喜酒。”徐嘉的语气很兴奋，毕竟是最好的兄弟结婚。

炸油条的老王的闺女王秀长得水灵漂亮，人又勤快，帮着父亲在店里忙前忙后。常来吃油条的顾客都是附近的居民，大家都熟识，年轻人调皮，就私下给了她一个“油条西施”的外号，更为重要的是她和张成是高中同班同学。高考后，张成去部队当兵，她从贵阳商学院毕业后就帮着家里经营小店。

张成挂了电话，为了赶时间，狼吞虎咽地吞下还未咀嚼均匀的半截油条，结果油条哽在喉咙里，感觉鼻孔吸不了气，连连拍打自己的胃部，“咳咳咳”地咳嗽不停。数秒后，憋得紫红的脸才稍稍缓和一些。

王秀把一碗豆浆放在张成桌上。

张成忙说：“我没有点豆浆！”

“吃油条不喝豆浆，你也是抠门到家了。”王秀两条柳叶眉微皱，没好气地说：“别急，这碗我请你喝。”

“真的请我喝？”张成低着头，不敢看王秀。不知道为什么，读书时他就喜欢偷看王秀，就像做贼似的害怕王秀知道。这是他时常来吃油条的唯一原因。

“喝吧，谁叫我们是同学？”王秀笑起来的酒窝，总是那么漂亮。

张成赶到中大国际摊位时，时间还早，他刚把货品堆上，王绍的电话就来了。听到好友的声音，他高兴地满口答应去昆明参加王绍的婚礼。

早晨的天空很蓝，温暖的阳光倾洒而下，照在身上非常舒服。隔壁的摊位又易人了，原本是一位精瘦的中年男子在这里卖儿童玩具，大概是生意不好，退摊走了，接手摊位的是一位四十多岁的大姐，摆上一堆手机膜、手机壳、手机充电线等产品。

张成和这位大姐很快就熟悉了，他称呼她“陈姐”。邻摊间相互熟悉的好处很多，比如上厕所时可以互相帮忙照看摊位，这也是摊贩间不成文的规矩。

中午饭点时，张成端着盒饭，从木桶里取了一点豆食辣椒拌饭。陈姐和几个相识的摊贩端着饭走过来，张成也给他（她）们每人添了一小勺子豆食辣椒。

这些人在一起就聊起了各自生意好坏，一个穿着白色衬衫的年轻人，头发梳理得很整齐，一看就是在附近办公楼上班的白领。

年轻人凑在辣椒桶前嗅了嗅，叫张成给他称了半斤。

张成点头哈腰地送走顾客，听到陈姐对其他人说：“别看我们摆地摊，虽然说起来没有这些坐办公室的白领风光，实际上我们一个月挣个四、五千块钱，不比他们挣得少，而且还自由。”

她这么一番话，立刻获得其他摊贩的一致认同。

张成没有加入讨论的队伍，端着剩下的半盒饭，蹲在一旁。坐在高楼大厦办公室里工作的生活方式他不知道，他想旁边的这帮人应该也不知道，他们嘴里说的事，其实和自己这个群体一点关系都没有。

时间飞逝，一个月不过三十天，地球绕着太阳转了30圈，搬起手指算好像很漫长，事实上回想起来就很快了，不过是转瞬间。

张成和徐嘉上次离开昆明火车站时，穿着已经摘下军衔的军装，抱着战友们哭得死去活来。这次再回来，一晃已经是两年前的事了。

王绍如约在车站门口迎接，两年没见，张成觉得他除了胖了点外，大致和以前没有两样。特别是额头上的一颗黑痣，似乎更加黑了，记得战友们曾经打趣地说可惜了，要是王绍是个女孩，这颗美人痣就长对地方了。

三人见面，格外高兴。

王绍领着俩人来到停车场，他的车子是一辆黑色的奔驰轿车。

坐上后，徐嘉说：“乖乖，这奔驰是你的吗？你发大财了？”

“这车……得要多少钱啊？”

张成**柔软的坐垫，做梦都没有想过能坐上奔驰，仅此一项，也够他回去跟其他摊贩吹嘘一阵了。

王绍只是笑，把俩人送到提前预订好的旅馆放好行李，又带他们到旅馆旁一家“火腿天麻鸡”吃饭。

饭桌上，几瓶啤酒下肚，王绍脸色微红，说道：“我现在也不算发财，跟着一个朋友做医疗器材批发生意，生意还不错，运气好一年能赚十多万元。”

张成和徐嘉对视一眼，惊叹道：“妈呀！十多万！”

地摊上平均每天卖出的辣椒酱也就赚个一百多元，要是能跟着王绍做生意，一年不说多，只要有个七八万，父母和亲朋好友肯定对自己刮目相看。想到这里，张成心里痒痒的，琢磨着找个机会开口。

徐嘉藏不住话，几杯酒下肚，微有醉意，拍着桌子说：“兄弟，干脆你把我们都带上。我在工地上，张成摆地摊，累死累活一个月不超过4000。”

王绍笑着说：“不谈这事，等一会吃完饭我带你们先去我店里看看。”

王绍的店就在附近，三人吃饱喝足后，步行不过五百米。店面不大，也就五十多平米，后面有仓库，大约有一百多平米。

店里有两个小工，正忙碌着往停在门外的面包车上搬货物。

王绍专门给自己腾了一间办公室，三十多个平方，有一套办公家具，雪白的墙上悬挂着一副书法，写着“载物厚德，自强不息”。

张成连声称赞王绍现在的成就，心里酸滴滴有些不是滋味。同样是一期士官退役，别人混得风生水起，自己只能摆地摊，换成其他人也会有这样的想法。

王绍泡了普洱茶给俩人醒酒，仰着头望向天花板，说：“不是我不愿意带你们一起干，要知道做生意就有风险。万一做砸了，我们之间的战友情可能就没有了。”

“世上哪有一本万利的生意，我觉得这不是事。”徐嘉笑呵呵地说，朝张成使了个眼色。

张成心知肚明，附和说：“就算真亏了，大家共同承担。”

三人是好友，王绍拒绝不了，他从兜里掏出一包烟，抽出一支递给徐嘉，他知道张成不抽烟。

吸完一支烟后，他把烟蒂使劲在陶瓷烟灰缸里戳了几下，终于下定决心，说道：“好，不过话先说到前面，每人出资三万块入股。”

“三万？这么多？”徐嘉惊呼道。

王绍以不容置疑的口吻说：“你们可以回去好好想想，如果愿意就跟我打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