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现出端倪

小原栗美没有看到，就在她坐的那辆黄包车靠近天灯巷巷口的时候，她的样子就被相机给留了下来，而当她走进天灯巷的时候，又有一部相机将她的容貌收入其中。

当小原栗美向古记杂货铺抛出那看似不经意的一瞥，躲在杂货铺里以及对面刘义光住处的相机将她定格在了相纸里。

可就算没有这几部相机，依然会有人循着痕迹向她追来。

……

晚上十一点，已经睡过一觉又吃过饭了的李遮阳精神抖擞的坐在一张办公桌前，翻看起了桌上那些送上来由他布置下去的“作业”。

这里是军统山城特别区区部的一间会议室。

会议室里不止李遮阳，也不止林韶璞。

何瑾瑜和他的秘书、吕维国和他的副官也在，他们已经将他们的位置从义荣街上的云雾茶楼挪到了这里来，如今坐镇云雾茶楼的是山城特别行动组第一行动小组组长杨忠武。

除了六个人，会议室里还有三张行军床和三张军毯。床和军毯自然是给何瑾瑜、吕维国、林韶璞三个处长和副处长准备的，宋安和吕维国的副官没有床，可两人却各自拥有一张属于他们的既可坐也可躺的藤椅。

属于虾兵一类的李遮阳也有一张藤椅，只不过他的这张藤椅只能坐不能躺，他只能老老实实的坐在这张办公桌前，如辛勤的园丁那样翻阅着由各路特工汇聚上来的资料。

白泥镇、布衣街、天灯巷三个地方的资料、图片已经归拢为三份，白泥镇的归白泥镇，布衣街的归布衣街，天灯巷的归天灯巷，如那句老话尘归尘土归土一样。

李遮阳现在正在看的是布衣街的资料。

埋伏在布衣街的特工隐蔽得很好，能够从远处发现他们的地方不多，仅有几处，可如果把这几处地方乘以望远镜可以看到的距离，这几处地方立刻就变成了几十处、上百处，甚至更多！

望远镜质量也决定了可以看到的距离，同样的气象条件下，昆镜肯定比不上蔡司，李遮阳交代给那些出去调查的特工的距离要求是以蔡司8×30为标准。

比起军统的专业，那些破坏、渗透、暗杀、绑架、监视等等这些层出不穷的手段，军统的反间谍能力却是差了许多，这从交上来的“作业”很容易看出来。

那些出去调查的特工根本不做任何甄别，蔡司望远镜视距范围之内所有人的资料，都被这些出去调查的特工一股脑儿的打包送了过来。

姓名、性别、年龄、籍贯……

履历表一样的资料，李遮阳只看了十分钟，那抖擞起来的精神就跑没影了——这哪是调查得来的资料，根本是从警署档案室里抄来的户籍登记！

李遮阳脑袋一阵生疼，一股无名火在李遮阳心里乱窜。

“怎么，有问题？”

林韶璞的声音响起，然后李遮阳闻到了一股烟味——八百壮士烟的烟味，从对面那张办公桌的后面飘了过来。

能有问题吗？当然没有！要是敢有问题的话，他李遮阳就是在和那些出去调查的军统特工为敌、就是在和整个山城特别行动组的军统特工为敌！

好在除了这些特工，李遮阳还另外安排了袁笑去做调查，当然，以他的级别，也只能通过林韶璞之口。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到现在为止，袁笑那边都还没有传来消息。

“这虾子，又一个人吃独食！”

瞟了一眼林韶璞手里燃着的烟，李遮阳用方言腹诽一句，然后向林韶璞摇了摇头，道声“没有”之后，李遮阳打开抽屉，从里面取出宋安扔给他的那条骆驼，拆开，自己为自己点上一支。

烟管够，茶水管够，这是李遮阳在这间会议室里可以享受到的待遇。至于有没有宵夜，比如来碗鸡蛋面，或者来条烤鸡腿什么的，就得看屋里的这三位军统**有没有宵夜一次的闲情和逸致。

问过之后，林韶璞没再多说什么，把投向李遮阳的视线收了回来，重新放回到面前正在看的资料上，李遮阳也勾下头来，继续翻阅着面前的这些由军统特工送上来的“履历”。

有了前车之鉴，李遮阳再没表现出什么来，面色沉静似水的一份一份的翻看着。

勤快人在哪儿都有。虽然李遮阳面前的这些资料和警署的户籍登记没什么区别，但资料里仍有一些做过现场调查的现场笔录在里面，这样的资料并不多，总共只有九份。这才是李遮阳需要的。

李遮阳把这些资料剔了出来作为重点，希望能从中找出一些线索来。

一份，两份，三份……

每一份资料李遮阳都看得非常的仔细，不过让李遮阳失望的是，看过的资料里没有任何有用的线索。

午夜已过，已是凌晨一点，李遮阳面前没看的资料只剩最后一份。

“会不会漏掉了什么线索……要不要做面线索墙？”看了眼看过的那些资料，李遮阳在心里盘算着。

想了想之后，李遮阳最终还是放弃了，这东西要让军统学了去，红党的地下工作可就真的有麻烦了。

“能不能有惊喜就看你的了，你可千万别让我失望啊。”盯着这最后一份资料，李遮阳在心里默默的祷告着。

这一次，李遮阳没有急着去翻看这份资料，而是点燃了一支烟，一边盯着桌上的资料，一边在那里抽着，如同那些虔诚的教徒膜拜神灵之前的焚香沐浴一样。

烟抽到一半的时候，对面林韶璞的声音再次响起，“怎么，有问题？”

一样的声音，一样的语气，连从嘴里吐出来的字数和标点符号也都是一样的，不过是抽烟的人换成了他李遮阳而已。

“没有。”

向林韶璞扔出这两个字，李遮阳不得不改变烟抽完了再翻看资料的打算，一手夹着烟，一手翻开了资料。

资料总共五页，目光所及，李遮阳看到的是满篇的“此地甲长述，此地今日与最近没有闲杂人等出没”、“民众所言、今日与最近没有可疑人员在这附近出现”等等之类的话，让李遮阳很是怀疑交这份资料的特工到底有没有到过现场。

一页翻过，第二页、第三页、第四页，出现在李遮阳眼里的仍然是同样的字眼……

最后一页，正当李遮阳准备去失望的时候，一行与之前内容不同的字出现在了李遮阳的眼里——“有民众讲，最近两月，鸡冠梁上时常见有人画画。经查，确有其事。有多人常来此做画，俱为山城大学美术系学生。校方言，鸡冠梁在两月前，已被美术系辟为写生之地。”

看到这里，李遮阳停住了。

鸡冠梁他是知道的，是一座不高的小山，背对着城镇街道的那一方景色确实不错，小的时候他和一些玩伴同学没少去过那里。不过在几年前，那里已经被开发商改造得面目全非，已经不复当初的记忆。

用望远镜，鸡冠梁上是可以看到纪香贵子住处的。

“两月前”——李遮阳被这三个字吸引着。

从时间上来看，倒是和纪香贵子逃来山城的时间吻合，可问题是，纪香贵子住的那栋房子是在一年前租下的，租期五年，房租一次付清，租房的人是一名即将上前线的军官，租房的目的是为安置家眷。

因为房子已经租了出去，房主并不清楚这一年中到底有多少人在这栋屋子里住过，而布衣街上的住家户又多为外来租房户，左邻右舍对这栋屋子的住户情况并不十分清楚，只记得最近两三个月有人居住，之前的则全无印象。

这是调查布衣街那栋屋子情况时从屋主那里得来的情况，是否属实、这名军官是否真的存在，这一切都还在核实当中，但有一点是肯定的，房子确实是一年前租下的，这从保长甲长那里已经都得到了证实。

如果真的是从鸡冠梁上发现藏在这栋屋子周围的那些特工的，那么，当初租下这栋屋子的那名军官，他租下这里，是早就发现可以在鸡冠梁上监视这栋屋子，还是在租下这栋屋子之后在无意中发现的？

这是一个短时间里没有答案的问题，李遮阳没有在这个问题上深究，想了想，他便将这个问题放到了一边，是与否，抓到租房人之后，一顿**、老虎凳、辣椒水下去，想不开口都不行。

李遮阳重新把心思转到了那些到鸡冠梁写生的学生身上。

“把鸡冠梁作为写生地点和监视纪香贵子……这二者之间，到底有没有联系？”

李遮阳开始考虑起这个问题。

光想当然是没用的，李遮阳决定到山城大学去了解一下，看能不能发现些什么。于是李遮阳抬了抬屁股，把座下的藤椅向后挪了挪，人站了起来。

挪动藤椅时发出了声音，不大，却一下子将屋子里的几双眼睛吸引了过来，不仅是林韶璞的眼睛，也不仅是何瑾瑜的秘书和吕维国的副官，也包括在行军床上“呼呼大睡”的何瑾瑜和吕维国，如同两人在云雾茶楼时所表现出来的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