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意外

谁都看得出，让李遮阳发现端倪的不止这一张照片。

何瑾瑜没有去理会，把目光投在了手里拿着的这张照片上。

照片上是一辆军车，车牌显示，这是辆属于后方勤务部的车，同样是正前方，比照之前那辆别克轿车周围的景物，拍照的这名特工所处位置没有多少变化，不过因为军车高出轿车许多，又是隐蔽拍摄，拍照的特工又是冲着牌照去的，因而照片上的军车只有车头的下半截，看不到坐在驾驶室里的人。

除了一块军车牌照，何瑾瑜什么也没看出来。

李遮阳这时又将一张照片递了过来，“长官，你再看这张。”

何瑾瑜接过照片。

照片是从车后面拍的，排在后面第二辆车的车牌看得清清楚楚，同样是后方勤务部的车，因为被后一辆车遮挡，第一辆车的车牌却只能看到两个尾数，与最先看到的那辆军车车牌尾数相同，但认定两辆车是一起的是没有问题的。

因为距离稍远，照片里看到的东西也要多一些，何瑾瑜看到一名军官和一名士兵站在一个商铺前，士兵的手里像是抱着一些东西，外形上看像是几条烟，军官的一只手伸进了兜里，从手肘的位置看，像是正准备掏钱付账。

军人也要吃喝拉撒，这没什么奇怪的。

何瑾瑜正准备问，李遮阳的声音就响了起来，“卑职就在想，这名军官为什么要舍近求远，非要到这家商铺去买烟？”

“你从哪儿看出来这名军官舍近求远要买烟了？”从何瑾瑜手中接过照片正在那里看着的吕维国问道。

李遮阳走了过去，瞟了眼吕维国手里的那张照片，说道：“车的前轮！吕长官请看它前轮的朝向，这辆车它正准备靠边。”

车轮的朝向并不是很明显，不是非常细心的人，很容易就会将它忽略过去。吕维国也是看了好一阵才看出来。

“还真是！”

吕维国发出信服的一声，然后转向了李遮阳，夸赞道，“小子，你这眼睛也真够毒的，这你都看得出来！”

李遮阳没有吭声。因为稽查处对红党地下党的那些所作所为，即便吕维国对他的夸赞再是真挚，他也只能敬而远之。

何瑾瑜这时开口，“你是说，这辆军车准备靠边的地方是间烟铺？”

李遮阳答道：“是不是烟铺卑职不知道，但想靠边却是肯定的，而买烟是最好的借口。”

烟铺只卖烟，卖杂货、卖香蜡纸钱酱油醋的地方，一样有烟卖。

“来人——”何瑾瑜喝令一声。

噔噔噔的脚步声之后，一名头目模样的特工踩着楼梯出现在了几个人的面前。

“处长有何吩咐？”特工恭敬问道。

何瑾瑜从吕维国手里取过照片，把那张军官买烟的照片交向了这名特工，“去把这间店铺里的人全部给我带过来，隐秘一些，不要大张旗鼓，弄得尽人皆知，听明白没有？”

“听明白了处长，我这就去办……”

“等等。”何瑾瑜叫住了特工，把拿在手里的另一张照片递了过去，“派人去密查一下这附近的商铺，尤其是那些在卖烟的商铺，一定要查仔细了。”

“处长，要不要对这些人采取行动？”

“先把查到的结果报上来再说，采不采取行动，看调查的结果再说。去吧！”

“是处长。”特工转身离去。

因为案件有了眉目，特工离去之后，何瑾瑜、吕维国两人自然再无“睡意”，精神抖擞的开始等待起那位商铺老板来。

等待过程中，与功臣李遮阳闲话一番是肯定的，以闲话为掩护，有意无意的表露一下拉拢之意同样也是肯定的。

去意已定的李遮阳当然不会被两人的拉拢所诱惑。虽然如此，却又必须与这二人虚与委蛇，否则，惹恼了这二人，以这二人在军统的地位，送他回原点去往诘戎行辕是很容易的事。

看似轻松的闲话，对李遮阳来说却如同一种煎熬。

好在这样的“闲话”并没有进行得太久，不多时，烟纸铺老板就被带回到指挥中心，面对着何瑾瑜、吕维国和李遮阳三人。

温顺义买烟的照片交到了老板手里，何瑾瑜开口，“说说吧，你和这人都说了些什么？”

只是随口一句话，何瑾瑜就让指挥中心的大脑位置就发生了转移，原来的大脑李遮阳就此成为了陪衬。

敢不把温顺义放在眼里并且还乘机敲诈一番，烟纸铺的老板当然是有靠山的，他的靠山就是山城袍哥会。烟纸铺老板是山城袍哥会一个堂口的坐堂五哥，袍哥内部又被称作副六，也就是以烟纸铺为依托巡风探事的小头目，他已经从带他来这里的那些特工那里知道了“军统局”三个字。

一个巡风探事的袍哥，当然清楚军统局是何方神圣，怎样的一尊庞然大物！因而何瑾瑜话音刚落，老板便将他和温顺义的一番交谈讲了一遍，一个字都没落下，包括藤泽义男的那几句帮腔。

都是从事情报工作的，这名军官有没有问题，二楼上的人一听就听了出来，包括那几名把烟纸铺老板送上来的特工，因而还不等老板把话说完，一股喜悦的气息便在楼上弥漫开来。

等到烟纸铺老板说完后，一道道命令就从何瑾瑜、吕维国口中下达，狐狸的尾巴已经逮住了，狐狸还跑得掉吗？

所以，自然也就没有发现狐狸踪迹的李遮阳什么事情了。

李遮阳明白这个道理，明白自己已经从这座茶楼的大脑彻底沦为了一个打酱油的相公。

当相公就得有当相公的觉悟，李遮阳很是识趣的退到了一个不引人注意的角落里，默默地抽着烟、喝着茶，偶尔也通过窗户的缝隙去瞧瞧外面的风景。

时间在悄悄的过去……

就在天灯巷这边有条不紊的开始布置下一步行动的时候，山城特别行动组的另外两个小组却遇到了麻烦。

与天灯巷隔着几公里远的布衣街，林韶璞带领区虎的第二行动小组在布衣街设伏，林韶璞本人亲自坐镇纪香贵子的住处，坐等前来与纪香贵子进行联系的联络人自投罗网；

和布衣街相隔几十公里的白泥镇，特别行动组副组长梁松带领由孙家申率领的第三行动小组，对纪香贵子三个同伙的住处展开了秘密包围……

只等林韶璞的行动电话。

准八点，在纪香贵子住处等了一小时有余的林韶璞终于没有等来和纪香贵子联系的皇冠体育直播：情报人员，林韶璞随即向白泥镇的梁松和孙家申下达了收网的命令。

当梁松和孙家申带人冲进三个皇冠体育直播：特务住的那栋楼，楼里早已是人去楼空，三名皇冠体育直播：特务已经不知去向，两名在楼外某处监视三名皇冠体育直播：特务的军统特工死在了监视位置上；

二十分钟后，正指挥手下对镇上实施地毯式搜查的梁松、孙家申接到白泥镇镇长报案，两公里外的堰塘村油菜地里发现三具无名尸体……

……

李遮阳当然不知道布衣街和白泥镇发生的事情。如他这样的小人物，便是已经有不少人都已经知道了的纪香贵子这个名字，这个名字对他来说依然是陌生的，和他隔着远远的距离，更不消说纪香贵子的住处以及她三个同伙的藏身之地。

过去的时间无声无息，不知什么时候，李遮阳发现喝到嘴里的茶水已经没有了味道，缭绕在嘴里的烟雾一阵阵开始发苦。

“得找个理由离开才是。”盯着缝隙里的风景，李遮阳寻思着。

离开当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明摆着何瑾瑜、吕维国把他扔在这儿就是当“听用”来使的，没有让两人信服的理由，这二人是绝不可能放他离开的。

正想着，何瑾瑜的秘书宋安走了过来，“李中尉，林副处长让人打来电话，让你去白泥镇一趟，处长已经同意了。需要什么，你可以和我说。”

当真是瞌睡遇到了枕头！

李遮阳立刻站了起来，“也没什么需要的，就请宋秘书帮我安排一辆车就可以了。”

“这是应该的。”

宋安爽快应道，然后召来一名楼里的特工，把找车的事情和李遮阳交给了这名特工。

李遮阳跟着这名特工下了楼，走后门离开了茶楼。

从后门外的那条巷子绕了一圈，两个人又出现在了云雾茶楼前。

卖锅盔凉粉凉面的摊位上，廖无畏、刘百星正和几个装扮成警察的军统特工正围在一张桌子前吹牛打屁，桌子下面是一地的骨头、蛋壳。

李遮阳跟着这名特工走到这些人面前，扫了一眼，没有看到袁笑。

“哪位兄弟手里有车，送这位兄弟一趟。”这名特工一指李遮阳，说道。

围在桌前说笑的这些军统特工一下子安静了下来，不是闷头抽烟就是闷头喝茶，或者抬头看看天低头瞧瞧地，要么就是四下打量，根本不把这名特工和李遮阳放在眼里。

一看这景象，李遮阳就知道，围坐在这里的这些人和说话的这名特工不是一路人，不是一路人说出来的话自然就成为了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