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垃圾王

白侠一身功夫不是吹的，是实打实打出来的。他如今在道上的地位，全是一拳一脚一刀一枪拼命搏出来的，没有半点吹嘘。

这一脚下去，体格弱点的能直接被踹成半身不遂，就是强悍如散打运动员，在这样背后偷袭的情况下，也会瞬间丧失战斗力。

对一个垃圾佬，白侠自然不用客气。

拾荒的有什么身份地位背景？什么都没有，自然根本不用担心，更无需留力。

此时的白侠完全是为了泄愤，为了给那股无名的邪火找个发泄渠道，所以十成十的劲头踹了过去。

他格斗经验丰富，力量又足又狠。坚硬的牛皮鞋底凶狠的砸到了北门钰的后腰上，白侠甚至都觉得自己好像听到了骨折的声音。

可是就在这一瞬间，眼前这个垃圾佬似乎步伐快了那么一点，只一点点。

就是这一点，让结果变成了惊天的逆转。

白侠全力踢出的一脚，就在发力那一刻，突然踢空了。

巨大的力量无处着落，必然反噬其身。白侠就感觉胯骨和腰杆被不由自主的拉长了一截，一阵剧痛传来，他整个人立刻摔倒在地。

“疼！”意想不到的疼痛让白侠忍不住的叫出来。

这时候已经有一批围观的群众聚在四周，他们早就看不过眼，看不过开大奔的流氓欺负人家垃圾佬，但是这种情况下也没人敢出面，他们只能围观。

现在看到打人的反倒自己受了伤，挨打的什么事都没有，一个个无不开心大笑。

笑也不犯法！

白侠腰里疼痛难忍，又被围观的群众肆意嘲笑，顿时就挂不住脸了。

可是他想站起来也做不到。以他丰富的街头打斗经验，这时候千万不能动，没准伤到筋骨了。

杨美美匆忙跑了过来，连忙要搀扶白侠。

白侠一巴掌抽在杨美美的脸上，顿时美人的脸蛋从白苹果变成了红苹果——抽肿了。

“快叫救护车！”

麦当劳门前乱成一团。北门钰根本就没有回头。这样的流氓哪里都有，他们就好像一滩烂泥，沾上就很难甩掉。最好的办法就是不理不睬。

白侠这样的黑道高手虽然出手很快又很准，可是他的速度在北门钰眼里根本不算什么。

如果说白侠是高手，那么北门钰就是高手中的高手，他只需要在白侠拳脚用老之时稍微改变一下和对手的空间距离，这样对手的所有打击都是对着空气。

全力击打在空处，力量必然反噬，受伤的肯定是他自己。

北门钰没走多久，电话响了。

“北门先生，不好意思啊，今天我有点急事，改天再约好吗？”来电话的是杨美美。

“好。”正好今天北门钰也不想再见杨美美。

挂了电话，北门钰回到家里，洗澡之后，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然后他来到街上，买了几样糕点，装成一个礼盒。

现在他的身上最后一点钱也用光了。

北门钰提着礼盒，坐着公交车来到了市外，下车之后，又走了一段路，进了一个城边村。

这个地方可以说是垃圾佬的一个大本营。全市许多拾荒者都租住在此地。

北门钰七拐八拐来到了一处大院子前，院门大开，北门钰却还是敲了敲门。

里面的人早就看到他了。

“进来。”发话的正是这间院子的主人，同时也是这帮拾荒者的头儿。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越是底层，越是法律管辖的模糊区，江湖味道越浓。

捡垃圾这个行业虽然看似低级甚至低贱，但是对于一个肯吃苦肯受累的劳动者来说，是一个难得的低门槛甚至无门槛的生活渠道。

你只要辛苦点，不怕脏不嫌累，总能养活自己。于是这就催生了垃圾江湖。

明争暗斗多年，权奎安终于混成了北城垃圾王。北城这片的拾荒者和大小废品收购站，都归他管，每月都要给他孝敬一份保护费。

北门钰也不例外，他每天辛苦捡来的垃圾，有一部分要上供给权奎安，否则他根本没法干这行。

别看捡垃圾的收入不高，地位还近乎于没有，可是垃圾王却完全不是这样。

权奎安在市里房子就有七八套，豪车更不值一提。

这院子门口就停着两三辆，不是保时捷就是粪叉子——玛莎拉蒂。

“艺术家，你怎么来了？”权奎安门下好几千人，他不可能谁都记得，但是他对北门钰有印象，却不是好印象。

新人进入这个行业，总要在他面前过一下。北门钰第一次见权奎安的时候，就是在这里。那时候他不是一身破衣烂衫，而是穿的干干净净，整整齐齐。

这样他就从一群拾荒者中脱颖而出，意外的被权奎安的闺女看上了。

这小子长的真帅！

权奎安的闺女马上喜欢上了北门钰。权奎安是靠捡垃圾发达的，咱们不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但是权奎安的闺女权英红真不是读书的料。

她没读过什么书，初中毕业就开始在社会上混。她看男人的标准就是帅不帅。

北门钰帅的惨绝人寰，一下就打动了权英红的芳心。

可是权奎安怎么可能让闺女喜欢一个垃圾佬。你就是再帅也是个捡垃圾的，配得上开粪叉子的我的千金宝贝吗。

再说了，男人帅有个屁用！男人，讲究的是实力。老子就不帅，还不是靠实力混个家财万贯！

就这样，北门钰虽然入了门，却不被权奎安待见。北门钰也有自知之明，之后再没有出现在权奎安面前。

今天他一进门，就被权奎安认了出来。因为那一头长发，权奎安当时就给他起了个外号：艺术家。

“权老大，我有点难处。“北门钰放下了礼物。

“噢？什么难处？“

“有个急事，需要用两万块钱。”

“两万。”听到这个数字，权奎安抬眼上下看了看北门钰。

两万元对他来说根本不是钱，可是再不是钱，那也是自己的，凭什么借给外人。关键是你还得起吗？他是垃圾王，自然知道一个捡垃圾的收入多少。

这两万借给你，怕不是要三四五六年才能还清。

再说，我和你有交情吗？

“你这是要娶媳妇？怎么突然要这么多钱？”

“权老大，我一个朋友家里出了点事，急用。”

“不是你，是你朋友要。你小子到有点义气。不过我凭什么借给你？咱俩有交情吗？”

权奎安毫不掩饰自己对北门钰的鄙视。

他到是有足够的理由鄙视眼前这个帅小伙。一般捡垃圾的人都是四五十以上，还大部分是乡下人，进城之后无以谋生，只能捡垃圾。

可是北门钰哪样都不占。他年纪轻轻，都不到三十，又长的高大帅气，看起来也是念过书的人，这样的人你做点什么正经事不好，天天在垃圾桶里找食，这也太没志气了。

这样的人，权奎安都看不起。

“打搅了！”北门钰微微点了点头，转身走出了院子。

“呵，这小子还挺有脾气。有脾气你别找我借钱啊！脾气有屁用！”权奎安对着北门钰的背影呸了一口。

如今是盛夏，院中一个小方桌，桌上酒菜全有，权奎安正躺倒在躺椅上，喝酒乘凉。

这件事对他来说只是每天众多事情中的一件，根本不值得上心。找他借钱，找他办事的人每天多了去了。他哪记得了那么多。

热浪阵阵，在冰镇啤酒的滋润下，权奎安很快睡着了。

这时候，权英红从屋里蹑手蹑脚的跑了出来。

出了院子，上了她的玛莎拉蒂，一脚油门就出了村。

出村到国道的路只有一条，她很快就看到了走在路边的北门钰。

“艺术家，艺术家。”权英红一脚刹车，别住了行走的北门钰。

“你好。”北门钰看到了权英红探出车窗的脸。他知道这是权奎安的女儿，但是他可不知道这姑娘喜欢他。

“去哪里啊？我捎你一段。正巧我要回城。”权奎安在城里那么多房子，权英红名下就有一套。她平日里一直住城里，今天是有事回家一趟，正好遇到北门钰。

“多谢了，我坐公交就好。”

“客气什么，我也是顺路，上来。我听见你和我爸借钱了。他不借我借，你上来。”

北门钰本来不准备坐她的车。坐车就挨的近，挨的近就要更加小心不要接触，这太麻烦。可是权英红说要借钱给他，这让北门钰没法拒绝。

陈嘉文还急等着钱用，而且自己也说了要找钱给她，不能言而无信。

北门钰犹豫了一下，上了车。

这是权英红第二次见到北门钰。第一次见到北门钰的时候，她算是一见钟情，可是那时候她还小，还玩的疯，很快就和自己的狐朋狗友玩到一起渐渐忘了这个人。

这次再见就不一样了。她又长大了两岁，见识的人也够多了，男朋友都谈了五六个，可是越是谈的多，她越发现谁都比不了那个长发男人。

今天偶然遇到北门钰，就好像天雷勾动了地火，她立刻追了过来。

这个男人缺钱，那太好了，自己就是有钱。

车子开动，权英红对北门钰说道：“我爸叫你艺术家，你真的是艺术家吗？”

“当然不是。我就是个捡垃圾的。”

“那你叫什么名字？”

“北门钰。”

“北门钰？你名字真奇怪。是姓北吗？北边门里一块玉？”

“不。我复姓北门，单名钰，金字旁加一个玉字。”

“北门大哥，我叫权英红。权力的权，英雄的红。”

“权小姐。”

“嘻嘻，什么小姐姑娘的，咱不兴那个，怪模怪样的。你叫我英红就好。嗯，你要借钱？两万？”

“嗯。”

“我借给你。一会你给我手机号，加我微信，我转你。”

“多谢，这笔钱我会尽快还上。一两个月吧。”

“不急，拿去用，咱俩谁跟谁啊，老相识了。我认识你都好几年了。”

俩人一边聊，一边开车。坐粪叉子显然比坐公交快的多，一会就到了北门钰的租住地。

权英红特意把车开到了北门钰的家门口，就为了认门。

到了地方，北门钰打开车门下了车，这一幕恰好被刚要出门的陈嘉文看到。

她看到北门钰从一辆玛莎拉蒂上走下来，连忙把自己藏在门洞阴影处。

北门兄弟的女朋友原来是个有钱人——她也看到了把头探出车窗不断和北门钰挥手告别的权英红。

陈嘉文一边为北门钰高兴，一边有点莫名的心酸。

北门钰礼貌的等着权英红开车离开，才转身进入楼门。陈嘉文装作刚出门，迎面和北门钰遇到。

“北门兄弟，你回来了。”

“陈姐，你这是要出门啊。”

“嗯，去买点肉，今晚做点好的。有你的份，一起吃。”

“好，正巧我也要找你。”说着话，北门钰拿起手机，直接把刚收到的两万转给了陈嘉文：“陈姐，这钱你先拿去用，等有了再还我，不着急。”

“啊，好。谢谢北门兄弟了。”陈嘉文这时候心里百味陈杂，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这个钱怎么来的，不用想也知道了。她本有心不要，可是看看怀里的王宝，又怎么也拒绝不了。

她不想用北门钰女朋友的钱。

权英红根本不知道她的钱被北门钰给了一个女人。这时候的权英红非常开心，兜兜转转，自己又遇到了大帅哥，还知道了他的名字，要到了他的电话。

回到家里，权英红踢开鞋子，马上蹦到床上，捧起手机给北门钰发消息。

权英红刚二十出头，可是她已经谈过了好多男朋友。她的感情经历也算丰富，可是每段感情都走不到终点。

今天，她觉得自己总算找到了自己的真命天子。就是他了。北门钰身上有一种莫名的气质吸引着她，今天的再次相见，让她全身都燃烧了起来。

她根本不在乎老爸同意不同意。现在的她，已经不是两年前的小孩了，她长大了。

权奎安根本不知道自己闺女偷跑出去勾搭上了垃圾佬。权英红本来就不住这里，出出进进很正常。

现在权奎安正皱着眉头接电话。

这通电话不简单，对面是北城的一个黑道头目，白侠。

白侠混黑道，权奎安混垃圾道，俩人一直是井水不犯河水，多年来相安无事。这也本该如此，一个黑道老大没事和捡垃圾的拉拉扯扯，那还是黑道吗。你当你是街道办呢。

可是今天，白侠找到了垃圾权，让他交出一个人。

什么人？白侠不知道，他只说这个人是个年轻人，个子挺高，长头发，在北城捡垃圾。

这不就是艺术家吗！

怎么艺术家得罪了北城白侠？按说不应该啊。他们俩怎么能起了冲突。

可是转念一想，权奎安又觉得可能。如果艺术家没事，为什么今天突然跑来借钱？显然是出事了。莫非出的事就和白侠有关？

这件事就有点麻烦。

北门钰虽然是最底层的垃圾佬，在垃圾江湖中都没混上中高层，但是好歹他也是组织内的一员。

说白了，北门钰怎么算都是他垃圾权的小弟。北城白侠要他把自己小弟交出来，这要求很是无理。

你看不起我怎么的？什么话都没有就要我交人？

如果权奎安就这么把北门钰交出去，他还怎么带领手下？你罩不住我们啊。

于是权奎安就问白侠，艺术家到底怎么得罪了你。

可是白侠也没脸说自己打人不成反倒受伤了。他也不能丢这个脸。

这样三言两语，两人就说僵了。

江湖上还是实力说话，这件事从一件小事，很快就上升为帮派大事。

权奎安挂了电话，感觉到事情好像有点严重。电话里说了半天，这个白侠也没交代艺术家到底怎么得罪了他，错的到底是谁。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呢？

他想了想，还是得找当事人问问。权奎安吩咐下去，找艺术家问清楚。

帮派也有组织结构，否则怎么收钱。

很快有小头目给北门钰打电话问这事。北门钰这才知道在麦当劳遇到的那个人叫白侠。他简单却诚实的把事情经过讲了一遍。

权奎安收到汇报，顿时有点恼火。

这件事如果真如艺术家所说，那错的完全是白侠。你这不是明摆着欺负人吗。我们拾荒者怎么了？不偷不抢，不杀人放火，下力气捡垃圾干脏活累活混口饭，我们比起你们这帮坑蒙拐骗偷的，还高尚的多。

你凭什么欺负我们垃圾佬！

再说，你打人自己受伤，那是学艺不精。你要我交人？凭什么！

权奎安混到今天这位置，可不是被吓大的。他要是不能担事，也到不了如今的地步。

不理，就看白侠还有什么手段。

白侠是黑道老大，下手狠辣不假，可是权奎安也不是吃素的。他这个位置也是打出来的。难道是人家礼让给他吗？

不过呢，冤家宜解不宜结。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就看怎么化解了。

这时候权奎安突然意识到，是不是艺术家借钱就是赔白侠的医药费啊。

嗨，你要早说这个，我不但借给你，还多借你几万。白侠的脸面，可不是两万能打发走的。起码得翻个十倍。

还是要见见艺术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