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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二龙治水小说:历史的指针 作者:书间一文虻 更新时间:2021/7/30 10:15:44 曹二少爷子承父业主政龙安以来,龙安有三多:种罂粟的多,吸鸦片的多,迷信鸦片的多。 龙安许多人家,客到必摆灯盘,以鸦片烟敬客。 家里男女老少生病,不论大病小病都用鸦片治疗。 甚至敬神祭祖,也把鸦片当供品,以至寺庙里的菩萨、土地城隍爷、黑白“吴老爹”等的嘴上都被抹上烟膏,于是有笑话讲龙安的耗子都想抽大烟。 曹专员的“政绩”,刘麻子和赖厚脸都乐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龙安的耕地被红艳艳、白茫茫的罂粟花占领的越多,他们越有鸦片换武器,就能抢更多的地盘,鸦片和他的势力会像滚雪球一样愈滚愈大。 王之鳌眼看外甥曹二少爷在龙安混得风生水起,他不甘寂寞,带着查二回去亲自坐镇龙安,指挥多股马帮向外运送鸦片。 马帮被王之鳌武装起来,甚至配备了机枪,口号也是杀气腾腾: 典田卖地,将本求利,有人挡道,人头落地! 王之鳌从后台走到前台巴结上刘麻子,老刘要跳舞,他备好漂亮的舞伴。 老刘要打牌,桌上摆满银元美钞,输了不付分文,赢了全部拿走。 他又送刘麻子一只八哥鸟,这鸟颇通人性,最绝的是会奉承。 八哥鸟只要看到刘麻子像鸭子一样摇摇摆摆走来,就“将军,将军,大将军”地叫个不停,哄得刘麻子开心大笑。 刘麻子老婆是个财迷,她把刘麻子克扣的十万军饷,假称是亲友手中余钱,托她放在王之鳌生意里生点利。 王之鳌不但懂窍,而且落教。 不久他口头通知刘夫人赚了二三万,再过一阵子,又说赚了一倍,刘夫人高兴得吃了蜜蜂屎一样。 刘夫人开心,刘麻子放心,干脆拉下脸来向王之鳌入股。 王之鳌有了刘麻子的“枪杆子”加持,又有曹专员的“刀把子”撑腰,他“车有载,载鸦片;仓有储,储鸦片”,还用鸦片放高利贷。 如果说以粮食等实物放贷,年利为百分之百的话,鸦片放贷的年利则为其四五倍。 有打油诗单道王之鳌在龙安的威风: 军车装满鸦片箱,车上架起机关枪。 逢关过卡谁敢管?大官就是大烟商。 龙安被曹专员和王之鳌弄得乌烟瘴气,百姓敢怒不敢言,大家把怨气多集中在赖厚脸身上。 认为是他把沈德吾整下台,弄了个曹专员这个活宝上来,完全不顾龙安防区百姓的死活。 防区原本指各军队的驻防区域,但川军军阀的防区却远远超出了军事方面的意义,俨然一个个大大小小的军事独栽王国。 龙安防区属于典型的二龙治水,两“龙神”相互推诿扯皮,龙安不安。 赖厚脸自视龙安为私家后院,理直气壮索军饷钱粮,一回比一回多。 曹专员暗中大量向刘麻子输送钱粮,又不失时机把赖厚脸大肆索取的消息放出去,龙安人更加觉得赖厚脸贪得无厌,刘麻子还比较地道,都存了“拥刘倒赖”之心。 刘麻子以民意作幌子,彩取步步为营之策,逐渐将赖厚脸势力逐出龙安。 赖厚脸自忖实力远逊刘麻子,忍声吞气认栽了。 但刘麻子得陇望蜀,拥有龙安防区后大肆招兵买马,积粮屯弹,觊觎赖厚脸的地盘。 王之鳌窥度到刘麻子的野心,就去拜见刘麻子,开门见山说: “老赖手下的独立混成旅曹旅长是我故交,我愿说服他投到将军麾下,事情若成功,将军能不能赏王某干一桩差事?” 刘麻子兵马骤增,饷费开支也水涨船高,见王之鳌这个大金主找上门来,心里异常高兴。 刘麻子说:“老赖嘛,我早就想收拾了,可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刘某正想仰仗王老板助一臂之力。 你是玩钱的大能人,替刘某预支点饷费不是难事,能劝曹旅长倒戈,更是锦上添花。 等刘某撵走老赖,你做绵州专员再合适不过。” 王之鳌大喜,他虽富可敌城,心中却常有不足,想天下官管天下事,真是一日做官,强似为民百岁。 王之鳌对刘麻子说: “承蒙将军厚爱,属下当肝脑涂地,为将军效犬马之劳,筹饷积粮,属下这里就有个现成的主意。” 刘麻子眉头一皱说: “撵走了赖厚脸,你才能是我的属下,筹饷积粮啥的,我不需要主意,只要结果!”他说完就端茶送客。 王之鳌官想当,但钱不愿自己出,他就去找曹专员商量,欲将他一个现成的主意使将出来。 这个现成的敛财主意,是他在上海从一洋行经理身上学来的。 那洋行是老外开的,经理是个大鼻子蓝眼睛洋人,他奉召准备回国任职。 但大鼻子经理在上海购置的大批中式仿古家具无法带走,仓促间甩卖,买家大肆压价,气得那老外差点吐血。 他说这不全是钱的问题,而是将他的品位踩到了脚底的问题。 那老外到底精明,脑瓜子灵活的很,他以洋行的名义售卖五百张奖券,每张取费一元,第三天下午当众开奖。 王之鳌的老婆红莲带女儿冶容逛街,遇到那老外售卖奖券,一时凑闹热买了一张,开奖当日竟中了头奖。 老外以他全部赘物家具作为代金,分酬给中奖人,他则揣着五百大洋无牵无挂轻装回国,兜里这钱可是他当初购卖这批家具价值的两倍有余。 王之鳌让曹专员发布专署公告,广而告之龙安专署将发行“福利新村奖券”,每季度发行一期,五十万张开奖一次,对中奖人分别给予“奖金”或“奖房”。 龙安城人口众多,除达官贵人、富商巨贾自己有适意的住宅,还有一些人拥有祖产的旧房外,绝大部分人都是租赁而居,受尽了房主的盘剥。 福利新村奖劵一经推出,龙安刮起了一阵“奖劵”热风,因近郊厚坝、青莲等地,都已内定为新村建设范围。 一元一张的奖券,售价虽不算低,但许多人都愿意节衣缩食或孤注一掷,希望破费不多的钱,去争取摆脱贫困的机会,即使镜花水月,也值得一试。 于是不少人开始做起发财梦来,福利新村奖劵很快销售一空。 王之鳌以极小的代价印制出奖劵,很快捞到一笔可观的巨款。 龙安百姓还没等到开奖,刘麻子以“无德政于民,糜烂地方”为名讨伐赖厚脸。 赖部曹旅长在王之鳌的金钱、鸦片、军火和高官厚禄的引诱下,临阵倒戈,赖部顿时势成孤立,又无外援,赖厚脸眼看受困垓心,无从脱险。 赖厚脸的军队兵多于械,械多于弹,饷需又捉手见肘,官兵欠饷不是一天两天,心里早有怨气。 这些当兵吃粮的,有志向的就想混个出头,没志向的就是混个日子,有饷就是娘,无饷谁肯在这时拼命?命没了,老婆孩子都该换姓了。 这也是军阀队伍的常态,能进不能退,一退之后,立即溃散,再也不能成军。 赖厚脸被刘麻子和曹旅长夹击,方寸大乱,亟待分兵对敌,偏偏兵不应命,只顾争相逃命,真是兵败如山倒,胜者如潮来。 赖厚脸几被刘部生擒,幸亏他的坐骑为骏马,奔跑得快,他才得以逃脱,急退数十里安营扎寨。 常言道兵是将之威,将是兵之胆,主将已丧胆,残兵有何威? 赖厚脸此时又羞又怒,起了自杀之志。 他独自在帐内捉笔奋书,其言甚善: “民国建立十余年,同室操戈,战祸频传,国本飘摇,民生凋敝。 余本武人,以救国为职志,不以权利萦怀。 刘氏开恤,战祸又起,时局多艰,生民涂炭,身绾数府军政,自愧无能补救,不如一死以谢天下。” 赖厚脸写完掷笔,取枪自戕。 还好他的副官警觉,身在帐外眼视帐内,惊见赖厚脸举枪对准自家自家脑袋,叫声“将军不可”,一个箭步冲进帐内夺枪,“砰”的一声枪响,子弹把军用帐篷穿了一个洞。 赖部余参谋长和几位旅团长闻声跑过来,只见赖厚脸颓然倒在椅子上。 余参谋长看了赖氏绝命书,痛心地说: “赖公何至于此?我部收拢尚可一战! 曹旅长一粒耗子屎,坏了我们一锅汤。 壮士穷途不卖剑,我等宁可站着死,绝不跪着活,兄弟同心奋争,危局尚可挽回啊!” 赖厚脸摇头道: “曹逆反水,赖某大势已去。 这一战,我数年蓄养扩充的实力,几于精华损失殆尽。 刘麻子言我无德政于民,我细思不无道理。 赖某年近六旬,快成衰翁,俗话说花开花谢年年有,人老何曾再少年? 我不能恋栈害了大家,决定下野归乡,部属由余参谋长主持大局,何去何从,你们自己拿主意吧。” 余参谋长说: “赖公何出此言?您正当盛年,胜败乃兵家常事,百般事情是人为,领职属背水一战,鹿死谁手,还未可知,切不可堕了我军志气。” 赖厚脸说: “从来带兵打仗,全靠着一股锐气,锉气深挫,虽有死志无能为力。 我意已决,优游林下,以终余年,余参谋长就不必推辞,你虎瘦雄心在,定能带兄弟们趟出一条道。” 赖氏通电下野,余参谋长收拢余部出剑阁转利州。 刘麻子也不追赶,派人送了赖厚脸数十箱鸦片,完他优游林下之愿。 这也是川中军阀混战怪现象的写照,战事不如外省惨烈,他们深谙“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道理。 只要把对手赶跑拿了地盘就行,一味穷追猛打也没意思,若最后把兵打光了,地盘也就没了。 他们之间甚至有个不成文的规矩,打仗有四不打: 农忙不打,收割不打,庄稼地里不打,红白喜事不打。 赖厚脸将刘麻子赠的鸦片换成钱,营造一座“循园”于省城效外,果园林木、池塘亭榭、茅篱草舍齐备,无城市喧嚣之气,有乡村幽雅之风。 自此赖某红尘浊念万虑顿清,息足茅舍,品茗野亭,半榻清风宜午梦,一犁好雨望春耕,觉茫茫人海,得此桃源,实不啻清凉快剂。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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