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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家无棒老二 官从何处来小说:历史的指针 作者:书间一文虻 更新时间:2021/4/14 12:00:53 彭明章口发牢骚,说那位税征到几十年后的那位军阀,就是现驻防龙安的川军师长熊家厚,赫赫有名的“熊大炮”。 熊家厚毕业于云南讲武堂,随滇军入川时任炮兵团长,后反水归附川军,在驱逐滇军战役中,每炮都击中滇军要害。 滇军将领退至秦皇寺向川军求和:滇军愿意撤回云南。 熊团长不予理睬,乱炮击毙前主子,他团长升师长,时人因此称之为“熊大炮”。 龙安本不是熊家厚的防区,是他对原驻防师长吴湘穷追猛打的结果。 吴湘素有“小智多星”之称,也不是一盏省油的灯,战时常能转危为安。 前年夏天他被滇黔联军所败,部下兵马争相逃命,个个气如云结,汗逐雨飞,不幸挤在两旁都是稻田的土路上。 溃兵们为争路互不相让,人人气急败坏。 吴湘不喜骑马喜坐轿,他的轿子也被堵在路中间。 这时有士兵口出怨言:“仗都打败了,还要摆阔气,晓不晓得这轿子挡住的不是路,是大伙的命!” 吴湘轿里听见大惊,道路拥堵不畅,追兵渐近,溃兵说哗变就哗变。 他眉头一皱,计上心头。 吴湘下得轿来,让卫兵在路边一处开阔坟地搭个凉铺,摆上烟具,他侧躺下去气定神闲抽起大烟。 争路逃命的士兵,看到主将悠然自得,胸有成竹,不觉人人心里吃下一颗定心丸,相互提醒:“慌啥子吗?看不见师长还在烧烟噻!” 军心一稳,一声令下,乱糟糟的局面很快结束。 追兵赶来,见吴军辣椒一行,茄子一垄,秩序井然,与先前的混乱大相径庭,心里狐疑不定,就停止追击。 这次熊家厚来攻,吴湘收缩兵力死守龙安城。 熊家厚屡攻不下,气得暴跳如雷,来到炮兵阵地,拿出自家本领亲自操炮射击。 不愧是“熊大炮”,第一炮落在龙安城楼上,第二炮击中吴湘弹药库,军火爆炸声震动数里,震塌民房无数。 城里守军大乱,吴湘率部弃城而逃,一首打油诗传遍龙安: 龙安大炮响声声, 只落民家不落营。 此炮只应城外放, 城中能得几回听。 吴湘逃走,曹友贵率城里大小官员及士绅,开门迎接熊家厚入城。 曹友贵已习惯龙安城头变换大王旗,谁来谁走都不重要。 拿他的话说,麻雀落田总是要吃谷的,狐狸入屋总是要吃鸡的,前轱辘从哪儿走,后轱辘就从哪儿过,我好好侍候讨其欢心,我就是龙安不倒翁。 龙安百姓就说,狼无狈不行,虎无伥不噬,大风必伴旋转风,坏人必出坏事情。 熊家厚进城第一件事,就是找曹友贵要粮饷。 曹友贵工兵挖地雷,义不容辞接受。 虽然龙安的田赋刚被吴湘征收过,但熊家厚岂会承认?他得罪龙安百姓千回,也不会得罪军阀一回。 吴湘在龙安时对田赋一年一征,熊家厚搞成一年三征,再四征、五征……熊家厚是八磅大锤钉钉子,稳扎稳打。 他的一年数征,说白了,就是预征。 吴湘不知不觉之间,已预征到防区百姓孙子辈的数十年以后了。 曹友贵对龙安百姓的疾苦熟视无睹,刻意讨好熊家厚。 熊家厚乐不可支,觉得半道上捡个麒麟。 曹友贵颇得意,他曾对秦局长说: “在龙安,我老曹为啥是不倒翁?因为我总是让上司满意。 其实伺候不同的上司,跟伺候一个人差不多,你只须摸透上司脾气。 晓得什么时候该说什么,什么时候不该说什么。 挨训时俯首贴耳,挨骂时点头称是就行了。 反正上司骂人,并不一定就是你有错,大多是他发发威出出气。 耐住性气不皱眉撇嘴,也许上司记住了,今后不是职位越做越大,就是好处越来越多。” 秦局长好像张良桥头得天书,如获至宝,对曹友贵活学活用。 曹友贵心里暗暗好笑,他的为人秘籍对秦局长还是有所保留。 他不会告诉秦局长,跟在上司屁股的“跟”字最有讲究:跟得太慢,遇事上不去,上司一着急你就没戏:跟得太紧,一不小心脚踩上司脚后跟,你也没戏了。 为大肆搜刮民脂民膏,曹友贵巧立名目到令人发指的地步。 乡下百姓偶尔进一趟城,多数光着双脚,曹友贵要征光脚税,理由是有碍观瞻。 百姓下次穿上自编草鞋进城,他又指责别人草鞋不卫生,得征草鞋捐。 曹友贵的百般努力,熊家厚还是有些不满意,他防区里一些州府的税捐一年少说也有七八百万元,龙安征收的田赋与此相比,就是九牛一毛。 熊家厚要曹友贵在龙安推行罂粟种植,曹友贵如范进中举,大喜过望。 远在上海的王之鳌,老早就致信曹友贵,鸦片烟贸易在上海滩一本万利,曹友贵若肯在龙安种植,他就在上海卖。 曹二少爷虽身陷绿林,却控制着一条重要商道。 天时、地利、人和,他们仨一联手,几乎全有了,天大的富贵此时不取更待何时? 曹友贵当时接信却有犹豫,王之鳌信中虽言之有理,但在他看来,天时、地利、人和中的“天时”,还稍欠火候。 这就像三条腿的木凳子,一条腿短,凳子难稳;凳子不稳,屁股也难稳坐。 现在熊大炮替他背书支稳凳子,他哪能不喜出望外? 曹友贵风行雷厉,说干就干。 他认为看准的事,当下的小事都比将来的什么大事都大,舍了当下应当干的小事,而说将来的大事,永远是说。 因无论何时,都有比当下应当做的事还要大的事,舍弃当下而言将来,是完全将当下摞了,摞了当下就没了将来。 为提高龙安百姓种植罂粟的积极性,曹友贵规定农民种粮而不种烟,则种粮一年应完三年的税,而种烟只须完本年度的税。 到次年仍种粮不种烟,则这一年应完七年的税。 在曹友贵的高压下,又由于罂粟种植操心少,产出物又比粮食值钱,而且罂粟种植仅需百日左右,夏天收获鸦片后,农民还可补种冬麦和秋菜,大家的种烟和极性一年比一年高,还大力辅以牛羊粪和人粪增强地力,借以提高亩产。 罂粟花开之季,龙安遍山漫野红红白白,煞是好看。 王之鳌多年夙愿一朝成真,不敢懈怠,马上派查二携带大量银元,去龙安大量收购百姓手里的鸦片,然后通过钟大棒的关卡,转运汉口至上海,再高价出售,赚得盆满钵满。 龙安土匪手里也有大量鸦片,王之鳌就让查二用枪支换,一支步枪少说可换鸦片百两,转手一卖,获利十倍。 土匪们也非常乐意用鸦片换武器,因手里枪多腰杆子就硬,就敢抢更多的地盘,地盘多就可控制更多的鸦片。 查二领导的马帮,规模为龙安之最,他们荷枪实弹全幅武装,甚至配备了轻机枪,一上路就宣称“典田当地,将本求利;有人挡道,人头落地。” 他们押运鸦片出龙安,又接上海洋货回龙安,金河银河全往王之鳌的钱匣子流。 王之鳌又力劝曹友贵遣散沈德吾民团,腾出手全力收编钟大棒的人马。 他让查二带话曹友贵“手里有钱无兵,钱会长腿,二少爷身陷绿林,始终是名不正言不顺,予人把柄,受其操控。” 妻弟的话,曹友贵感同身受。 前些日因他征税得力,熊家厚转赠他一名流精雕的象牙球,象牙球上的工艺了得,一层套一层,一层一花样。 熊家厚见曹友贵对象牙球很中意,就打着哈哈说: “熊某大老粗一个,玩不了这精细玩意儿,不比曹知事书香门第。 熊某听说你家二少爷,骨细如鱼刺,肉嫩如鱼肚,又一肚子墨水。 却步梁山白衣秀士后尘,真是戴耳环画眉毛,让人耳目一新。” 曹友贵心头一紧,面上却如关云长下棋刮骨,若无其事对熊大炮说: “孽种有辱斯文,龙安皆知,属下早已与他门槛上切萝卜,一刀两断了。” 熊家厚大笑道: “熊某晓得,曹知事一向铁面无私。 二公子是孔夫子骑着人家的马,架着人家的鹰,落得快活一天是一天。 熊某久仰得很,不定哪天熊某上山会会他去。” 熊家厚二胡拉出笛子调,曹友贵岂听不出弦外之音? 熊家厚为人如瓦匠砌墙,历来两面三刀,这是在警告他不死心塌地为熊某人效力,熊家厚生气的后果很严重,借剿匪砍他儿子的头,或拉他下马,都是轻而易举的事。 王之鳌的劝告坚定了曹友贵的决心,他必须马上行动。 蜀中军阀混战,匪祸成灾,对防区的土匪,熊家厚扬言准备一手硬、一手软来解决。 曹友贵深知熊家厚的一手硬就是剿,一手软就是抚。 当然“剿”多是为了“抚”,收罗匪帮是各路军阀补充兵源的途径之一,他们往往假招安之名,行吞并扩充之实。 赫赫有名的川军第七军,所属的石、颜、黄、卢四部,大多数士兵都是土匪出身。 此外余际唐的四川江防军招安土匪也很用心,他委任的四个防区司令,都是土匪头子。 可谓无匪不成军,匪变兵、兵作匪,兵匪胶漆,循环绎骚,迄无宁日。 老百姓是唐僧遇妖精,见怪不怪了,都说“家无棒**(土匪),官从何处来?” 曹友贵着手招安钟大棒,秦局长也力劝可行。 于是曹友贵给钟大棒许下靖乡团团长一职,专司揖匪禁烟和靖境清乡,属下大小头目都有封赏。 钟大棒在曹二少爷劝说下,答应下来,但要求山寨关卡不撤,作为一处兵营保护商道畅通。 曹友贵满口答应,私下又担忧钟大棒匪性不改,他难于驾驭,于是招来秦局长商议。 秦局长上次在胥家大院被钟大棒的人打伤了腿,伤治好后腿瘸了,对钟大棒虽恨之入骨,却似狗抓刺猬,无从下手。 这时他听了曹友贵的担忧,笑着说: “孙悟空够厉害,但逃不出佛祖手板心,已故袁大头曾谈小站练兵之道: 练兵看起来似乎很复杂,其实很简单,主要是练成绝对服从命令。 我们一手拿着钱和官,一手拿着刀,服从命令就有官有钱,不从就吃上一刀。” 曹友贵茅塞顿开,捻须点头,对秦局长大加赞赏。 他哪里知道秦局长包藏祸心,想把钟大棒骗进城,寻机报瘸腿之仇。 一场好戏,正在后头。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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