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三章 深不可测

洞内十分安静，根本不像个土匪窝。

卢起三人不快不慢地往里走着。每隔几步远，洞壁上就插着熊熊燃烧的火把，足以照亮脚下的路。

他们先是往上爬坡，越往上走，洞内地面与洞顶的距离越近。赶到抵达最高处，一伸手，就可以触摸到洞顶。

从那里再往前走，就是下坡路。苏遇感觉好像钻入一个巨型的海螺壳里，盘旋着往洞底深入。

大约又走了几百步，感觉地面成了平的，像是下到了洞底。这里的空间有三间房子那么大。

这时再看前方，两排火把照耀下，数级台阶之上，一只威风凛凛的黑虎塑像雄踞正中。

一个身披黑色斗篷的人，一手扶在黑虎头上，一手插腰，背对着洞口方向，好像正在看洞壁上刻的字画。

台阶下面，站着五六个凶神恶煞般的壮汉，也包括那个结结巴巴的胖子。从胖子脸上的表情看，他对当下的局面并不放心，眼神闪烁游离。

“大当家的，三颗瓜盛上。”哨兵对着高台的人抱拳。

高台上的慢慢转过身来。

苏遇定睛一瞧，那人带着黑色面具，如同黑旋风李逵。

卢起面无表情，不想猜测土匪头子是什么样子。

小树觉得好笑。在这黑洞里，黑虎旁边站一个黑面人，这让他想起父亲讲的西游记故事里的黑风洞、黑熊精。

三人心中打鼓之际，高处之人张开双臂，放声大笑：“哈哈哈哈”。那笑声穿透了将要凝固的空气，在洞内回荡，此起彼伏，慑人心魄。

苏遇的心紧紧地收缩了一下。卢起伸手，将两个兄弟拉到自己跟前。

那人突然摘下面具，随手往空中一扔。

“天呐，是他！”

卢起、苏遇、小树，全都惊呆了。黑风寨的大当家的竟然是他——胡智谋。

胡智谋满面春风地跑下台阶，来到三兄弟面前。他先握住卢起的手：“卢军医，我们又见面了。”四只手在一起晃动了好几下。

胡智谋又握住苏遇的手：“苏公子，别来无恙啊？你姐她还好吗？”

“啊，啊，她，我还不清楚。”苏遇还没回过神来。

胡智谋又抓起小树的手说：“石小树，还是原来那个鬼灵精。”

小树的手有伤，他龇牙咧嘴叫了声，挣脱了胡智谋的手。

小树以为胡智谋已经被大哥派的人杀了，他以为家仇已经报了，可是，眼前这个大活人分明就是胡智谋。这个工农革命军的除奸队长，似乎跟他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反而对他客客气气，这让小树一时摸不着头脑。

“这是怎么回事啊？胡队长。”卢起同样一脸蒙。

胡智谋松开三兄弟的手，对站在一边的那群土匪说：“这几个小兄弟都是我过去的老朋友，你们带老六下去，给他讲一讲新规矩。”

众土匪躬身道：“是，大当家的。”

“老四。”胡智谋喊道。

“在。”一个虎背腰圆的家伙从众匪中站出来。

胡智谋从腰间拔出手枪，扔了过去。老四一把接住。胡智谋说：“旧规矩全部作废，如有不听指令的，就地处决，然后再报。”

“是，大当家的。”老四答应一声，跟在众匪后面往洞口走去。

“卢大夫，苏公子，走，这边，我们兄弟好好叙叙旧。”

胡智谋安排好众匪，将卢起三兄弟带到王座侧面一个小洞穴里。这儿，一个石桌上已经摆好了酒肉，凤娟在桌边坐着。

卢起一看凤娟，激动走上去，顾不得别的，握住凤娟的手说：“你还好吗？”

凤娟笑着流出眼泪：“我以为见不到你们了。是胡大哥救了我。”

“来来，坐下说。”胡智谋将三兄弟安排坐下，有一个卫兵门在小洞口负责警戒。

卢起虽然见到凤娟，可他心里还是没底。

胡智谋到底是怎么到山里来的，又是怎么当上土匪头子的。上一次在文昌宫一别，后来听小树说，他藏身碧云寺，再后来，碧云寺被烧，他是死是活无人知晓。如今，突然间冒出来，还当上了黑风寨的大当家的。

如此离奇的经历，让卢起这个向来严谨的人，实在无法理解。

“胡队长，先说说你的经历吧，这变化太大，让人看不透啊。”卢起说。

胡智谋给每人倒了一碗酒，笑着说：“来，干了这碗，慢慢说。”

凤娟看着一大碗酒说：“这一碗喝下去，还不醉了？”

胡智谋说：“既然进了土匪窝，就要有土匪的匪气，大碗喝酒，大块吃肉。”

三兄弟不好推辞，都端起酒来，与胡智谋碰了一下，“干！”

胡智谋大口大口喝酒，甚为豪爽。卢起喝了半碗，实在喝不下去。苏遇只喝了几口。小树端起碗来，挨了一下嘴唇，又放下了。

胡智谋放下酒碗，抓了一块肉，咬了一大口，对众人说：“先吃，吃饱了，慢慢聊。”

三兄弟和凤娟看胡智谋吃得嘴角流油，这才放心抓了肉块啃了起来。

三兄弟好几天没有吃饱过，这会儿尝到肉香了，心情也放松了下来。

胡智谋又倒了一碗酒说：“卢大夫，自从依云镇文昌宫一别已有多日，革命不易啊。我们的同志牺牲了很多，想起来就为他们难过。”

卢起记得，在石大柱带人攻克依云镇时，胡智谋和十九团二营长一起逃跑，后来狄营长被俘，英勇就义，胡智谋跑掉了。可是，他是怎么当上黑风寨的大当家呢？

胡智谋接着说：“依云镇的革命失败之后，我逃到碧云寺，化妆成和尚。不知哪里走漏了消息，敌人派兵袭击了碧云寺，幸好住持方丈掩护，我才逃出魔掌。”

小树听到这里，瞪着胡智谋，心里说，算你跑得快，要不然，让你也化为灰烬。

“是什么人追杀你？那些人还烧了碧云寺。”苏遇问。

“现在我也搞不清楚。碧云寺的住持说，一群穿着工农革命军衣服的人来搜查。我倒以为，应该是国军队伍，就是石大柱手下的人。”

说到这里，胡智谋看了看小树，解释道：“小树同志，你别往心里去。我知道石大柱是石大柱，你是你，你俩是亲兄弟，却立场不同。我恨他，并不影响我们之间的革命友谊。”

小树没有说话，心里却在犯嘀咕。眼前这个胡智谋，到底是人是鬼？

“当然，也有一种可能，那些追杀我的人是工农革命军内部的人。”胡智谋说，“我当除奸队长，人送外号‘胡黑脸’。你们应该听说过。铲除奸细，难免得罪人。不排除那些人反水寻仇。”

“山寨的山大王是你杀的吧？”卢起问，“这又是怎么回事呢？”

胡智谋先喝了一口酒，用手背抹了一下嘴，兴趣勃勃地介绍起他的英雄事迹。

胡智谋从碧云寺逃走之后，就一直往山里走，后来不小心掉进一个陷阱，没等他爬出来，就被一伙土匪网住，逮到这里来。

因为他从小在少林寺学过功夫，土匪便邀他入伙。胡智谋爽快答应，并在土匪的队伍中排行老十。

当然，他不是真的要当土匪，只是权宜之计。凭着他的武艺和聪明，很快得到土匪头子的喜欢。但是，土匪毕竟是土匪，杀人不眨眼，经常为祸乡里。

当日，胡智谋趁土匪大当家的睡觉之际，杀了他，又清洗了那些忠于匪首的小头目，自己就当上了这黑风寨的寨主。

“那两个土匪把凤娟抓过来的时候，你是否已经得手？”卢起问胡智谋。

“这个，我来说吧。”凤娟抢先一步说，“可惊险了，差一点我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