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章 又入龙潭

苏遇抽出手来，左手扶在卢起的肩头，右手放在小树的肩头，说道：“白玉书院没了，这世上便不再有苏公子。现在，我是一无所有的苏遇。”

“你还有几个兄弟。”卢起的手也搭在苏遇和小树的肩头。

“我算不算你兄弟呢？”小树的右手搭在卢起的肩上。

三人抱成一团。

苏遇深有感触地说：

“我只是个读书人，手无缚鸡之力，胸无治国大志，只想做个教书匠。然而，人间无常，世事难料。如今可以说是家破人亡。

过惯了养尊处优的生活，我不懂得如何谋生，不知道怎么过没有钱的日子。

现在我每走一步，都是在众兄弟的帮助提携之下。要不是大家，我可能早就饿死了。”

“我好像也没做什么了不起的事。”小树说，“我们的命现在都一样。”

“说实在的，打枪，我不会；杀人，我不敢；游泳也游不好。种田，没干过，打猎更不知怎么做，就连走山路，也是一种艰难的考验。像我这样的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只会吃，不会干的废人，你们不嫌弃我，我就谢天谢地了，我还有什么资格嫌弃你们呢？”

苏遇吐出心底的话，虽然没有流泪，但眼圈已经潮了。

“既然这样，那我们今天，就在这儿，面对大山，义结金兰。”卢起用力抓住苏遇和小树的肩膀。

没有香火，他们便找了三根小树枝，一人一根，整齐地跪下，一起向着大山磕了三个头。

“我，卢起，今年十六，愿与苏遇和石小树结为兄弟，从此以后，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我，苏遇，今年十五，愿与卢起和石小树结为兄弟，从此以后，同生共死，不离不弃。”

石小树也学着卢起和苏遇的样子：“我叫石小树，今年十四了，我愿意跟卢起和苏遇结为兄弟，以后就像亲兄弟一样，不，要比亲兄弟还亲。吃香的喝辣的，大家伙一起，有困难了，也一起扛呦。”

说完，三人又对着天地磕了三个头。这才起身。

小树乐呵呵地说：“卢起最大，就当大哥，苏遇是二哥，我就是小弟了。”

“你们三兄弟这是不要我了吗？”凤娟在一边看着这三位结拜，觉得冷落了自己，噘着嘴说，“能不能把我加上，我今年十五，算小树的姐姐，苏遇的妹妹，怎么样？”

苏遇笑道：“你嘛，卢起大哥就代表了。我们以后叫你嫂子。”

凤娟不好意思地笑了。

“嫂子，给我们弄点吃的吧。”小树打趣说道。

“给，我这儿有块肉，你把它吃了吧。”凤娟摊开手掌。小树那截指头躺在她的掌心，颜色已经发紫了。

小树咧了一下嘴：“好啊，蚂蚁肉也是肉，别说是我石小树的手指呢。”说着，他一把抓过那截手指，往嘴里一扔，大口嚼了起来。

“呸，呸，呸，”凤娟一扭身，“你真的吃啊。”

“嗯，好吃，真好吃。”小树仍在大嚼。

“人肉也敢吃。”卢起皱了一下眉头，“小树兄弟身上真有一股匪气。”

只有苏遇哈哈大笑。

小树转到凤娟面前，右手摊开，那根半截手指还在他的掌心。

“你是变戏法，戏弄人啊！”凤娟笑着拍了小树一巴掌。

“好了，别闹了。”苏遇忽然想起一事，“卢起哥，你在牛家后院给那绳子上涂的什么毒药？会不会毒死人？”

卢起说：“不会毒死人，就是一种刺激性的药水，粘在皮肤上，烧乎乎的疼，洗一洗，过半个时辰，自然就好了。”

“如果敌人用麻布将那绳子包起来，他们照样也可以荡到山涧这边吧？”

“嗯，应该是的。”

“我们得赶快走，这儿不安全。说不定国军会追过来。”

四人赶快收拾东西，又向大山深处钻去。

翻过一道又一道山梁，趟过一条又一条河。他们来到密林中的一处空地。

几个人都累得不行了，尤其是苏遇，脚上早就打了泡，他是咬着牙挺过来的。

“实在走不动了，休息一会儿吧。”苏遇躺在草地上。

卢起擦擦汗，说：“估计敌人是追不上了。我们就在这儿‘安营扎寨’吧。”

一直在山里跑，人是提着一口气的，一旦那口气松了，身子顿时就没劲了。

卢起看了看空地周围的环境，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便抱着医药包袱，靠着一棵松树坐下。

他的头挨着树杆，抬眼看着树丛中渗透过来的阳光，感到一种难得的解脱。

凤娟挨着卢起坐下，把头枕在了他的肩上。生命在那一刻，突然变得宁静优美，仿佛所有不幸都不曾发生过。

小树的精力旺盛。他用弹弓打了两只鸟，用泥巴糊起来，放在火堆上烤。没过一会儿，那泥球就裂开，还散发着诱人的香味。

这时，林里传来几声牛蛙的叫声。小树最先反应过来。

他站起来朝四周看了看，林中没有什么动静。他有点纳闷，这山间丛林怎么会有牛蛙呢？这个念头在他脑海中一闪即过，并没有太在意。

小树的反常举动让苏遇也警惕起来。他下意识地摸了摸手枪。每到紧张的时候，他就会做这个动作。

突然，从林子里窜出来四五个大汉，穿得破破烂烂，手里端着土枪。

苏遇的第一反应是，这不像是国军。他刚想喊小树小心，却见一个光头络腮胡子的家伙冲上去，将一把明晃晃的匕首架在小树的脖子上。

苏遇想拔手枪，一个戴着眼罩的独眼龙用枪指着苏遇的头，喊道：“别动。”

一个瘦高个儿和一个矮胖子用枪指着卢起和凤娟。

“哈哈，这次巡山没有白跑，有下酒菜了。”瘦高个子说。

“呵呵，还有手枪呢。”独眼龙说。

“还，还，还有，姑，姑，姑娘……”矮胖子结结巴巴地说

苏遇心想，遇上土匪了。

光头把小树押到卢起、凤娟和苏遇的跟前，让四个人坐在一起。然后，一把抢走卢起的包袱，乱翻一通。没有发现什么值钱的东西，又把包袱扔给卢起。

独眼龙从苏遇身上取走手枪，又把他的折扇打开看了看，试着扇了扇，扔给苏遇。没有找到银元，他们有些失望。

光头说：“好歹弄了**枪，大当家的一定会高兴的。”

矮胖子凑到凤娟跟前，拧了一下她的胳膊，笑着说：“这美、美、美妞送给大、大、大当家的，定会赏、赏、赏酒喝。”

“嘿嘿嘿嘿。”土匪们一阵奸笑。

“这几个小子，太嫩，扛不了枪，带上山没有用。不如做掉算了，只带这个妞回去。”瘦高个说。

“嗯，我看行。”光头说，“这窝穷小子，身上一个子也没有，带回去只是多几个吃闲饭的。”

卢起虽然参加过工农革命军，经过一些战斗历练，但毕竟没上过火线。遇上这群土匪，他也没了主意。

他在这一带的山里采过药，从来没有遇到过土匪。土匪只在深山，偶尔去依云镇附近打劫，怎么会出现在这儿呢？

唯一的解释是，依云镇乱了，土匪胆子肥了，出山来趁乱打劫。

独眼龙抓着凤娟的胳膊将她拉了起来。

“卢起哥。”凤娟哭喊着，挣扎着。

卢起和苏遇想要去拦，却被土匪的枪顶在胸前，不敢乱动。

小树刚站起来要往凤娟那边冲，光头土匪就给他一刀柄，小树疼得捂着肩膀蹲在地上。

瘦高个像是这伙人里的小头目，他命令胖子和光头：“老六、老七，这三个瓜就由你俩处置，做干净哦。”说完，他跟着独眼龙，押着凤娟往密林深处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