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 往事不堪

牛顺儿的猎狗被贺弘道变得“戏法”搞蒙了，它不知所措地叫了两声，坐到了牛顺儿的脚下。

贺弘道微笑着说：“卢大夫，凤娟姑娘，你们都还活着，不容易啊。我们能在这个地方相遇，真是缘分。”

白玉书院一直与长庚书店有生意往来，贺弘道没少去长庚书店，对凤娟姑娘当然熟悉。

苏老太爷每次生病，贺弘道都会去太和堂请卢起的师傅古清泉。依云镇闹革命时，白玉书院收养了一群伤兵，卢大夫也是那里的常客。

卢起喜出望外，一时语迟，只是傻笑，感激之心让他无法言表。正所谓大恩难言谢。

“贺管家，太谢谢你了。”凤娟说，“以前，你在书院就经常照顾我们的生意。这次遇难，又是你救了我。您真是我们家的大恩人。”

牛顺儿将弓箭收起来，两手抱在胸前，看着这几个熟人谈得开心。他的脸上也露出平时很少一见的微笑。

“贺管家怎么到这里出家当道士了？”卢起问。

“唉，白玉书院被毁，我还能去哪儿呢？”贺弘道无限惆怅地说，“今生已无他求，只愿与这青山碧水为伴，了此残生。”

卢起和凤娟想起依云镇遭受的劫难，刚才那些欢喜又都消失地无影无踪。

贺弘道指着牛顺儿问：“卢大夫，这位小哥是什么人？他的狗很厉害啊。”

卢起搂着牛顺儿的肩膀说：“噢，他叫牛顺儿，是猎户牛大力的儿子。这次能找到你这清风观，多亏了他和他的狗。”

“哦，哦，这样啊。”贺弘道的脸上微微变了颜色，只是这变化过于细微，在场的人都没有注意到。

“贺管家，你这里吃的喝的都不容易，我想带凤娟下山去。”卢起说，“你跟我们一起走吧。”

“不了，不了，我就在这儿，哪也不去了。”贺弘道又戴上道士帽说，“你是大夫，看看凤娟伤得重不重。我看她只是受了些皮外伤，可能就是吓着了。”

卢起察看了一遍凤娟的伤，说：“贺管家，凤娟多亏是遇到你。她的伤并无大碍，”

“那就好，那就好。”贺弘道问，“依云镇现在是什么情况？”

卢起说：“敌人血袭依云镇后，工农革命军很快就杀了回来。可是，没过几天，又被国军打败。现在依云镇又回到旧时代，比过去更黑暗、更悲惨。”

贺弘道问：“那你们下山准备去哪儿？”

“我们在山脚下的牛大力家暂住。”卢起看着坐在茅屋外的牛顺儿，说，“我师傅跟牛大力是老交情了，在他家住放心，也安全。对了，苏公子也在那里避难，还有冷铁虎在那养伤，贺管家要不要去看看？”

贺弘道想捋一捋胡子，那假胡子已被他扯掉了。他尴尬地做了一个空动作，说：“不了，不了，我就在这儿，哪也不去了。”

卢起回头问凤娟：“跟我下山去，可以吗？”

凤娟说：“可以啊，只要你肯背我，去哪儿都可以。”

牛顺儿坐在屋外用小刀削着树枝。那一根根笔直坚硬的小树枝，就是他的箭簇。

听到凤娟的话，牛顺儿忍不住笑了。这个心里装满仇恨的孩子，很少有机会能到女子的声音，更别说是动听的笑话了。

“行，那我们现在就下山。”

卢起和牛顺儿扶着凤娟，告别贺弘道，沿着原来的路线，下山回到牛大力家。

……

当晚，他们与牛大力、苏遇、铁虎围在火堆边，说起这几天发生的事。

卢起谢天谢地，庆幸一次次遇上好心人。尤其是谈到贺弘道救凤娟时，他所流露出的感激之情，打动了铁虎，却刺激了苏遇。

苏遇将手中的树枝扔进火堆，站起来，对着夜空放声喊道：“贺弘道，我要杀了你！”

他这一声喊，把其他人都搞晕了。

其他人都不知道在敌人攻进白玉书院时发生了什么。只有他苏遇还记得那天火是怎么烧起来的，母亲是怎么走的，爷爷又是怎么罹难的。

铁虎走到苏遇身边，将一件衣服披在他的身上，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贺管家怎么了？”

苏遇坐回到火堆旁边，讲起白玉书院被焚那天贺弘道的所作所为：

“当时，贺弘道将刀架在我母亲的脖子上逼迫她。虽然我没听清他说什么，但可以看出来，母亲并未屈从。敌人正在进攻书院，母亲抽身向书院大门走去。贺弘道这狗东西，竟然从后面袭击了我母亲。敌人冲进后院时，他又将我母亲背在身上给他挡子弹。我母亲……就是被贺弘道害死的。”

众人听了都觉得不可思议。

凤娟动情地说：“贺管家面善心慈，怎么可能干出那种伤天害理的事呢？”

苏遇不想多解释，只有杀了贺弘道，他胸中的那口恶气才能吐出来。

可是，他很清楚，自己手无缚鸡之力，想要杀武功高深的贺弘道谈何容易。尽管他有姐姐给他的手枪，谁敢保证贺弘道身上不带枪呢？

苏遇恨自己的无能。他体会到小树欲报仇却无能为力的那种无助感。

铁虎坐在苏遇身边，说：“贺管家怎么解决，只能靠你自己，别人都无法帮你。一来，我们看到的是贺管家待人的好处，我们都受过他的关照，不曾被他欺负。二来，贺管家到底做了什么坏事，只有你清楚，你怎么处置都不为过。”

的确，铁虎曾在白玉书院帮工，那时还是个穷小子。贺弘道并没有轻视他，而是处处照顾他，让他可以读书，还可以参与书院的杂役，挣点小钱。所以，铁虎对贺弘道是恨不起来。

凤娟和卢起受了贺弘道的恩，更不可能去伤害他。

单靠他自己，苏遇又怎么能动得了贺弘道一根头发。

这时，一直没多说话的牛大力，突然站起来，从屋里拿出猎枪，说：“苏公子，你要报仇杀贺弘道，我可以帮你。”

众人的目光全都移到牛大力的身上。这样一个老实巴焦的猎户，怎么一下子蹦出那么多的勇气。

在火光的照耀下，牛大力的脸通红通红，像是喝了十八碗酒要上景阳岗的武二郎。

他把猎枪杵在地上，一脚踩着刚坐过的木墩子，一手抓着长长的枪管，说：“铁虎同志，你曾问过我牛顺儿母亲的事。如今，苏紫轩院长已经走了，索性我就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出来。”

牛大力扭头看了看不爱说话的儿子。牛顺儿也正用好奇的眼光盯着父亲。

“小子，是时候告诉你真相了。”牛大力对儿子说，“你不是一直想知道你娘是被什么人害死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