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唯有凤娟

苏遇打开折扇扇了几下，眉头一皱，计上心来，“走，去找鲁凤娟。”

铁虎不明就理，问：“为什么要找凤娟姑娘，她和古大夫有什么关系？”

苏遇收起折扇说：“不知道凤娟肯不肯出面。这些天，她应该走出阴影，缓过劲来了吧。”

铁虎对凤娟与卢起之间的事情并不了解，他只知道顾子城曾经要娶凤娟姑娘，而且那天，他还用斧头偷袭了子城。好在没有得手，否则，那将是多么愚蠢的行动。

铁虎说：“请凤娟姑娘，要不要叫上顾子城，他可是凤娟的丈夫。”

“铁虎兄，你好像是活在山里的老虎。到了平阳之上，什么都不知道。”苏遇笑着说，“他们早就解除婚约了。现在凤娟喜欢的是卢起。”

“哦，原来如此。”铁虎拍着自己的脑门，真觉得自己啥都不懂，“可是，凤娟就能说动古清泉那个老杠头吗？”

“说是说不动的，需要打动。”苏遇的脸上掠过一丝得意。

铁虎还是不明白苏遇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也没再多问，两人疾行来到长庚书店。

长庚书店是遭过劫难的。店铺的劫难尚在恢复，人心的劫难就更难抚平。凤娟与卢起约会时遭到劫持，结婚时又被困闺房。几番折腾，她那颗脆弱的小心脏，经受了无比的痛苦。

不过，这样一番劫难，她从不喜欢的姻缘中解脱出来，也算是上天给她一点点眷顾吧。

门是开着的，两间铺子都开着，只是没有什么顾客。凤娟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书架下看书。

淡雅清素的衣装，乌黑整洁的头发，多愁善感的眼睛，还有那白晰的、圆润的手指，透露出她的心地质朴、勤劳善良的本性。

苏遇看到凤娟的那一瞬间，突然想起母亲曾经想把凤娟娶回家给他做老婆，可是人家鲁向安不同意。

苏紫轩的眼光真不错，若是当初能与卢家结为秦晋之好，苏遇和凤娟的命运都会发生翻天覆地变化。

因为心中仍有块垒，凤娟的脸上挂着忧愁。不过，较以前似乎轻松了许多。她知道有人在爱着她，她也知道，只要有一天，恶人得惩，她便可以与心上人一起生活了。

苏遇在门上敲了好几下，才把凤娟从书本里拉了回来。

“凤娟，看什么书呢？这么专心。”苏遇笑着问。

凤娟沉浸在书本里，忘却了她要经营的生意，突然被人打断，她的脑子还来不及回到现实中。

“哦，是《牡丹亭》。”等她报出书名，马上意识到自己太蠢了，这种书怎么能大白天看，而且还说出来给少男听。她的脸一下子红了，忙把书合起来塞进书架，“是苏公子啊，要买书吗，还是……”

苏遇本想借着《牡丹亭》好好发挥一下，逗一逗凤娟，但看到她那苍白的脸上似曾有过泪痕，于心不忍，更何况还有要事相求，便不敢造次。

“鲁老板呢？怎么就你一个人看店？”苏遇问。

“我爹去河南办货去了。”凤娟说，“最近农会的程主任订了很多货，黄江县城又去不了，只好跑远路，走河南。”

“那你一个人可要小心啊，早点关门，晚点开店。”

“噢，知道了，谢谢苏公子。”凤娟的心里有些温暖，这读书人就是会说话。

她看着苏遇身后的铁虎，问：“这位是？有什么需要吗？”

苏遇拉过铁虎，搂着他的肩膀说：“冷铁虎，我的好兄长。他现在农民自卫军，不，是工农革命军供给部的领导。你们认识了，他可以多照顾你的生意。”

凤娟和铁虎相互点了点头，没有搭话。

“凤娟，有件事需要你帮忙，不知你……？”

“苏公子请讲，只要凤娟能做到的，一定不推辞。”

“嗯——那个——卢起有难，只有你能救他。”苏遇故意神情严肃地说。

“卢起他怎么了？”凤娟那娇美的面容摊上忧虑，越发显得楚楚动人。

苏遇把卢起偷药被师傅惩罚的事告诉凤娟，并特意强调说：“卢起有一颗仁爱的心，也有一双能治病救人的手。如果他的医术废了，整个人就完了。最重要的是他已经躺了三天没吃没喝，人都，唉，不成样子。他那个狠心的师傅，这次真的是恨他恨到心尖尖上了。”

“苏公子，我该怎么办才能救卢起？”

苏遇一听这话，就知道有戏，说：“你需要面见古清泉，告诉他你和卢起是私定终身的关系。”

铁虎这时才明白，苏遇之所以要请凤娟，原来有那么一层关系。他插话说：“你就跟古大夫讲，如果卢起有个三长两短，或者真的废了医术，你也不活了。”

苏遇用折扇拍了一下铁虎，说：“瞎说什么呢？铁虎，你的虎气啥时候才能收敛。对待古中医不能来硬的，要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凤娟点点头，说：“可是，我跟卢起那事我怎么说得出口。我爹都还没答应呢。如果我那样说，武先生会怎么看我。”

苏遇说：“实在说不出口，你就哭。女人一哭，是个男人就心软。”

“这能行吗？”铁虎说，“你的意思是，如果刚才你母亲掉上两滴泪，古大夫就可以饶了卢起？”

“说你虎头虎脑不长心思，还真是的。”苏遇打开折扇，边摇边说，“我妈能跟凤娟比吗？”

“哦，是的，你妈老了。”

“去你的。”

凤娟被这两人的话逗乐了，眼里的泪花也不知跑哪里去了。

苏遇合起折扇说：“你们都不知道吧，古清泉为什么没有家室、没有子女？”

“为什么？”

“不是没有，而是曾经拥有，后来没了。”苏遇说，“人世间的事，真是说不清、道不明，古大夫行医几十年，却没能救下自己的亲人。”

苏遇说起他听母亲讲过的一段往事。

古清泉曾有一个幸福的家，妻子贤惠，女儿乖巧。也许上天嫉妒吧，民国八年，一场莫名其妙的病，短短几个月就夺去了他妻子和女儿的命。

古清泉对女儿那个爱，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掉了。然而造化弄人，好端端的家庭，一眨眼的功夫，阴阳两隔。古清泉将全部心血用在医术上，以消遣内心的烦闷。

后来，他就收了卢起为徒弟，悉心相授。老先生是想让卢起作继承人，不想让他去参军，这才对他处处限制。

铁虎听到这里，明白了古大夫的软肋。同时，铁虎也意识到，把卢起挖走去作军医，可能要泡汤了。

这次卢起只是给赤卫队的伤员拿药，就惩罚这么严，如果知道卢起要参加工农革命军，那还不打断他的腿。

“我懂了，苏公子。”秀外惠中的凤娟，很快就懂了苏遇的意思，“走吧，我们现在就去。”

凤娟关了店铺，跟着苏遇和铁虎匆忙赶往太和堂。

三人到了太和堂门口，发现大门紧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