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 权宦幽禁唐昭宗 李晔回忆留蜀情

唐昭宗李晔素来对枢密使朱道弼、景务修宦官等宦官专横掌权而不满，便与心腹之臣崔胤密谋商量除掉一众宦官。可是没有不透风的墙，日久消息走漏，以宦官为主体的北司开始与以宰相为首的南司势同水火。时称良相的王抟怕宦官被逼急了会作乱，向李晔建议道：“人君当务明大体，无所偏私。宦官擅权之弊，谁不知之！然其势未可猝除，应待国难平息，再削之以渐，愿陛下之言勿轻泄以加速奸臣作乱。“崔胤听闻后大为不快，谮王抟于李晔道：“王抟奸邪，必为朱道弼之辈的外应。“李晔果真有所怀疑。

这崔胤为人，长于阴计，巧于附丽；外示凝重而内心险谲。他倚朱温为援，遗朱温书，诉说王抟之事。之后朱温立即向李晔上表言：“王抟与枢密使相表里，同危社稷。“李晔迫于朱温之势，不得已，对王抟一贬再贬，将朱道弼流放到欢州，景务修流放到爱州。不久后又将此三人赐死。王抟死的冤，民间多有下泪者，皆不耻崔胤之为人。从此崔胤专制朝政，势震中外，宦官皆侧目，不胜其愤。

而唐昭宗自从华州回来后，总是忽忽不乐，经常纵酒，喜怒无常，其左右之人，人人自危。于是左军中尉刘季述、右宫中尉王仲先、枢密使王彦范、薛齐偓等一众宦官相与谋道：“主上轻佻多变诈，难以奉事；专听任南司，重用崔胤，吾辈其能免祸乎？不若奉太子立之，尊主上为太上皇，引凤翔、华州兵为援，控制诸藩，到时谁还敢害我等？“一行人暗中定下计策。

十一月初，李晔去苑中射猎，薄暮置酒，夜晚醉归，邪性忽起，手杀黄门、侍女数人。次日日上三竿，宫门仍然不开。刘季述对崔胤说道：“此时陛下还不开门升朝听政，宫中必有变故，我作为内臣，需以便宜从事，速速进入以备非常。“于是刘季述擅自帅禁兵千人破门而入，访问侍者，明白了具体情况。出来后又对崔胤道：“主上所为如是，岂可理天下！废昏立明，自古有之，仆为社稷大计，非犯上作乱也。“崔胤听闻后惊悚惧死，唯唯诺诺。初六这天，刘季述召集百官，陈兵殿庭，作了一张请太子监国的联名状以示百官，在威逼之下，庭内的官员都签了名。

这时李晔正在乞巧楼，调戏舞女为乐。忽听外面传来兵士大呼声以及宫人的惨叫声，心下大惊。原来刘季述与王仲先在楼门外埋伏将士千人，然后与宣武进奏官程岩等十馀人来见皇帝。季述、仲先率先登殿，将士大呼，突入宣化门，至思政殿前，遇宫人就杀，宫人哀嚎乱跑，殿前遍是血，尸体横七竖八的到处都是。

李晔闻到惊乱声不久，就见到刘季述一行人出现在眼前，猛地一惊，跌下龙床。起来后欲要逃跑，早被刘季述与王仲先一左一右掖住，按坐在龙床上。这时何皇后听闻宫人的报信后急速赶来，向两人拜请道：“还请军容勿惊了宅家，有事我们可以好好商量。“刘季述拿出百官联名状给皇帝看，一脸的狂横之态，以一种强硬的口吻说道：“陛下既已厌倦宝位，今中外群情，皆愿太子监国，是以臣敢请陛下颐养于东宫。“李晔做梦也想不到自己会被宦官所废，但仍略作镇定，保留了一丝作为帝王的威严，说道“朕昨与卿曹乐饮，不觉太过，何至于是！“刘季述对道：“此非臣等所为，亦是南司众官之情，不可遏也。还愿陛下早归东宫。“李晔又羞又怒，虽无力回天但不为所动，没有一丝离座的意思。何皇后见刘季述眉目含凶，怕其做出对李晔更加不利的事，便替李晔屈服道：“宅家这就依军容之言！“亲自来扶皇帝起身，交出传国玉玺以授刘季述。

李晔与何皇后上了车，嫔御侍从者才十余人。在刘季述一众人的“护送”下来到了少阳院。刘季述肆无忌惮的发泄对李晔的怨怒，他拿马鞭在地上边划边数说道：“某时某事，汝不从我言，其罪一也……“如此数十不止。之后亲自手锁其门，熔铁将门禁锢，遣左军副使李师虔将兵包围，皇帝有啥动静都告诉刘季述。仅在墙上凿穴以通饮，凡兵器针刀皆不得入，李晔求钱帛不得，求纸笔更不与。当时大雪，天寒，嫔御与公主还穿着单衣，悲惨号哭声屡屡传出……

李晔与何皇后四顾凄凉，相拥而泣……李晔想起当年黄巢杀入长安，身份还是寿王的李晔跟随父亲唐僖宗入蜀避难。一路吃尽了苦头，自己还受到宦官田令孜的侮辱。来到蜀地后，田令孜从成都挑选无数美女来侍奉皇帝，一来安慰唐僖宗的心情，二来以此迷醉皇帝的心志。她们到来的首日，在宴会后为皇帝一众表演歌舞。

正值少年，春心方动的李晔深深的被一名何姓少女的舞姿所吸引。只见其罗衣从风，长袖交横。委蛇姌袅，形如素霓。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明眸璀璨，冰肌皓腕，眉目含情。李晔看的都要迷醉了。唐僖宗见此状，便令那名女子陪伴李晔。李晔日日与之盘桓，此女又蕙兰心性，聪慧伶俐，善解人意，她的出现化解了李晔连日来的悲苦。这人就是后来的何皇后。当李克用大破黄巢，收复长安后，李晔随唐僖宗一众返回长安，他当然要带走自己心爱的何氏，更何况她还有了自己的骨肉，而她所怀的就是后来的德王李裕。

在蜀中日久，李晔对蜀地都有些留恋了，欲离去还真有些不舍。为纪念他们的相遇，在宝鸡驿站停留时，李晔在墙壁上题了首词《巫山一段云》：

缥缈云间质，盈盈波上身。袖罗斜举动埃尘，明艳不胜春。翠鬓晚妆烟重，寂寂阳台一梦……

冰眸莲脸见长新，巫峡更何人。

蝶舞梨园雪，莺啼柳带烟。小池残日艳阳天，苎萝山又山。

青鸟不来愁绝，忍看鸳鸯双结。春风一等少年心，闲情恨不禁。

如今一晃眼，近二十年过去了，回顾往事，如烟似梦。自己为王为帝，却数次被强藩与权宦所逼，今日竟被囚禁，威严何在？这皇帝真是做得太悲催、太窝囊了！李晔叹恨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