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四 惯匪归西

时光在彼此的热战和暗战中匆匆流逝，又是一个春夏过去了，徐孤学及其部下跟周贺二人的联系越发频繁，沟通的渠道起来了，一切便变得那么便捷。周贺二人并不知道徐孤学跟郑国栋和林国强也在联系，他们彼此间并不知晓对方的行事。

战场形势已经向有利于解放军一方偏转，豫东战役、济南战役后，山东全境基本解放。华东解放军苏北兵团也发动了一系列攻势，歼敌两万余人。

消息传来，傅新诚兴奋异常，至暗时刻已经过去，曾经猖狂一时的交警总队，大部已经被编入了不断被歼灭的国军正规部队，充当了炮灰，留在里下河地区的交通警察已经无法发起任何清剿活动，泰州、兴化、东台成了他们的龟缩之地。

地主还乡团更是惶惶不可终日，只能在一些重要的据点固守。好不容易才重新抢回的土地，还没有收上几回租子，眼看着又要没了。一些精明的地主开始选择卖地走人。

曹正松的游击队扩大到千人以上的规模，傅新诚的那个团已经扩编发展成了苏中独立旅，他升为旅长。

“曹总指挥，凭着我们现在的兵力，能够对一些小城镇发起反攻了。”傅新诚找到曹正松，信心满满，“需要你的游击队给我提供详细情报。”

“这还不容易，这里下河水乡，哪里没有我曹正松的人和眼线。国军李天霞的一个团分别驻扎在沈伦、穆家堡和竹泓，驻在沈伦的那个营，营长名叫张民恺，人称张阎王。”

“张民恺？”傅新诚眼睛睁大了，“就是那个盘踞在陵亭镇上的土匪？”

“就是他，这狗日的先是投靠皇冠体育直播：人，后来又投靠了国民党，一直疯狂地杀害新四军游击队的家属，老百姓恨之入骨，恨不能扒他的皮抽他的筋。自从魏司令断头后，我就一直在找他和钱维中，钱维中被林国强手刃后，我就一直在找他。”

“打了他！”两只大手重重地拍在桌上，几乎同时。傅新诚把命令发给了溱潼独立团，务求全歼。

蚌蜒河，河阔水深，在镇前缓缓流淌，南岸是一条高大的圩堤，张民恺依托圩堤和蚌蜒河，布设重兵把守。正面强攻才是傻了，解放军在曹正松游击队配合下，利用夜色的掩护，在沈伦东侧悄悄渡过蚌蜒河，以两个营的兵力直接插到沈伦和穆家堡之间，割开了两地国军的联系，从北面和东面发起猛攻，再以两个连从西南两面进行堵截。

仗非常顺利，只用了两个小时就全部解决了，穆家堡一个营的国军还想支援，被解放军在解决了沈伦的国军之后，反手回抽，搂草打兔子，顺带着一锅烩了。

“张民恺在哪里？是死是活？”曹正松急猴猴地在沈伦的大大小小的巷子里乱窜，空荡荡的袖子管，不停地晃荡，逢人便问。可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体。

“奶奶的，又让他跑了！”傅新诚气得拍桌子大骂，“独立团没有完成任务！没有完成任务！”

“唉，咋能说独立团没有完成任务，沈伦打下来了，穆家堡也顺带打下来了，任务完成得很好。你就放心吧，这个张民恺，就是跑到天外，藏到石头缝里，我曹正松也要把他抠出来。”

曹正松有这个自信的资本，现在的里下河水乡，到处都有他的部下，那些游击队员都是本地人士，对每一处可以藏人的地方都是透熟。他说话时咬牙切齿，还在他躺在家里养伤的时候，听说了魏长庆被张民恺设计杀害，就发下了毒誓。

张民恺逃了，老奸巨猾的他一看解放军攻势凌厉，悄悄地换了一身农民装扮，腰间缠了些金银细软，带着手枪子弹，一个人不声不响地溜了，借助蚌蜒河边丛生的芦苇藁茼，逃出了解放军的包围。

他不想逃往最近的竹泓，那里是他的兄弟部队，收不收留他还是未知，就是收留了他，解放军的下一个目标就是竹泓，能呆几天？

兴化城他更不敢去，他的上司李天霞，在孟良崮下救援被围的整编七十四师不力，在后来的军事会议上差点被当场拉出去吃了枪子，又是求饶又是劝阻，好歹捡了一命，从整编师的师长直接降为师团编制的乙级师师长，调离了所谓的剿匪一线。

一年以来，李天霞就没得一个好脸色，现在他丢了部队失了地，李天霞一枪把他当场崩了都有可能，就他一个土匪、汉奸的背景，肯定没人劝阻。

张民恺选择了逃离，逃得远远的，先找一偏僻处躲几天风头再说。他悄悄地来到大纵湖边，那里有他熟悉的一处芦苇荡。

十月天气，芦苇早已经长得高高大大，芦花刚刚吐穗，芦叶依旧葱绿，外人走进来，顿时会没了方向。就在这片隐蔽得鬼都很难找上门的地方，多出了一个杂树为梁，芦苇盖顶的窝棚。

时而做人，时而为匪，龙门要跳，狗洞能钻，张民恺的心态已经老成到了极顶，他捧着一个粗瓷大碗，就着稀郎朗没得几粒米星的稀饭，蹲在窝棚门口仔仔细细地喝着，想不到后脑勺上顶上了一支冷冰冰的枪管。

张民恺心内大惊，此人功夫了得，他居然没有听出一丝脚步。短暂的犹豫后，他猛地一转头，把手里的瓷碗胡乱地摔往身后，然后就是一个就地十八滚。

枪响了，子弹打在了张民恺的腿上，张民恺看见来人黑布蒙面，他挣扎着想到腰间摸枪，蒙面人又是一枪打在了他的手上。张民恺这才放弃了所有的反抗企图，大声问道：“冤有头，债有主，你是何人，报出名来。”

蒙面人一脚踩上张民恺的胸膛，手中的盒子枪插到腰上，从绑腿上拔出一把亮闪闪尖刀。那人缺了一根膀子，张民恺眼里闪过一丝惊恐：“新四军不乱杀人，你是曹……！”

蒙面人不待他说完，尖刀已经扎进了他的喉管，顺势一拉，血和着气泡开始流淌。

肌体分离，缺氧窒息，无比的痛苦让张民恺的脸扭曲、狰狞，话说不出来了，他指了指心口的位置，那是希望这里再挨上一刀的意思。

蒙面人终于说话了，声音冰冷恐怖。

“新四军是不乱杀人，可你还算人吗？想死得痛快一点？放心吧，喉管断了，还能够出气，你一时半会死不了。看在你我下河同乡的份上，再多给你一个时辰的活命，你好慢慢地思考，到了那个世界，咋个应付那些被你残害死的怨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