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 群殴

望眼欲穿，千盼万盼，也就两天时间，何亦茹感觉就像过了两年，李忠实终于回来了。

“这仗没法打了！”腰间的武装带还没解开，李忠实就嚷嚷开了，跟平时的温文尔雅判若两人。

解开的武装带随手扔在桌子上，他一屁股坐下，“等打完这一仗就回家，带上孩子们回家！”

“回家？”一直在旁边默默地看着，一声不吭的何亦茹平静地问话了，“是我跟你回广西，还是你跟我回盐城？”

李忠实愣了一下，知道自己说漏了嘴，连忙打岔：“只要有你在，到哪里都行。”

“忠实，”何亦茹走过去，手抚着李忠实的肩膀，“你我是夫妻呀，有些事就不能明讲吗？”

“哎，”李忠实叹口气，把何亦茹的手从肩上拉下，放在手里轻轻地**，“陈国泰鬼迷心窍，非要开哪个什么大会，怎么说都听不进去，这样的人无法共事！无法共事！”

李忠实边说边摇头，似乎要把无限的愤懑通过这种方式发泄出来。

“我见过泽惠姐了，她让我转告你，当心这样的大会会招来了鬼子！”

李忠实一惊，内心暗自佩服，“这女人不简单！”

第二天，李忠实去了一趟茅山景德禅寺，李树阳不在那里，他去镇外冯官庄了。

李忠实再追过去时，李树阳正在开军事会议。

“李司令，李副总指挥，你也不是外人，正好列席会议吧。”李树阳邀请他参加。

李忠实也不推辞。他坐下后扫视了一下，团以上军事主官都在，就是没见况炳中和他的人。李树阳解释，况司令忙于军务，让其副官代为参加。

“如此狂妄，不知谦恭，难成大器！李仙洲看错人了！”李忠实心里评价。

会议看来已经进行了一会，正在进行军事部署。

李树阳指着地图，“一旦李忠实司令的徐团移防，原驻溱潼的郝团马上接防叶家甸马家庄一线；一旦陈总指挥的符团从淤溪一带移防，张团从俞家垛一线南移接防。”

会议结束了，李忠实私下里询问，“李总指挥，你对陈总指挥计划召开的军民团结联合抗日大会做何评价？”

“这会议是开给李仙洲看的，陈总指挥想让他知道，在苏中，在里下河地区，是他陈国泰讲了算，会后应该还有军事行动。无论是给大会时的保驾护航，还是会后的军事行动，少不得部队调来调去，我就提前准备了，免得被泰州城里的日军钻了空子。”

“好一个老谋深算的李树阳，陈国泰不能及也！”李忠实今天过来，就是为了接洽换防之事，想不到李树阳已有预料，且着手准备。

四三年新年的第一天，青墩镇原“小黄埔”用于军事技能培训的操练场上聚集了五六百人。

李树阳亲自来了，按他的话说，“我能不来吗？我也是鲁苏皖抗日游击总队的人哎。不来就是抗命。”

言外之意，如果没有这一层关系，他就不来了。况炳中就没来，尽管陈国泰发去了请帖，他跟陈国泰没有任何关系，可是傅新诚来了，他没有知会况炳中。

陆云峰派来了代表。方圆五六十里的乡长镇长保长，乡公所区公所的所长负责人和各大商会的会长也大都来了。

台上，敦实矮黑的陈国泰一身戎装，将星闪烁。“明朝嘉靖年间，倭寇袭扰兴化泰州一带沿海，里下河地区的百姓就有了抗倭的传统。陈某不才，愿效法抗倭名将戚继光，不惜战死沙场，死而无憾！”

台上慷慨陈词，台下群情激越。大会开至一半，西南方向突然传来两声枪响。

李忠实惊讶且纳闷，他已经安排两个团分别警戒泰州和姜堰的日伪军，不可能如此之快就打到跟前。

“小龙，通知警卫排，我们去看看！”

李忠实走了没有多久，警戒海安和东台方向的两个团已经分别和奔袭的日伪军前哨部队接上了火。

林国强找到陈国泰，“李总指挥、傅副旅长和一应乡绅会长已经登船。我去一下符学富那里，他们团被抽调了一个营留在青墩，力量太弱，我担心有失！”

李忠实带着许小龙和警卫排急匆匆地赶到镇西的大河边，两艘日军小汽艇已经冲到跟前。

“小龙，快投弹！”李忠实连感觉惊讶也来不及了。

许小龙打出两颗手榴弹，手榴弹直接在汽艇上爆炸。其他战士也接连打出几颗手榴弹。汽艇很小，马上被炸翻了，几十个鬼子伪军猝不及防，落入水中，被一个个点杀。

“这他妈的邪门了，鬼子从天上掉下来的？”

李忠实顾不上疑问，带着警卫排继续往西急行。他老早就在西边的姜东河和西南面的野沟头一带布置了徐国容及常生明的两个团。

“他们这是吃干饭打瞌睡了？”

疑问没有解除，西边奔过来一支部队，李忠实一看，领头的居然是常生明。

“到底怎么回事？没有命令，你怎么退了？”李忠实拔出枪，顶上火。

“徐国容率整团反水，赵副团长和几个反对投降的军官被缴械，赵副团长被他枪杀了！”

常生明的话语里都带着哭腔，“日伪军长催直入，我担心被断了后路不得不退下。”

李忠实脸都气青了，“狗日的徐国容，后悔当初没有毙了你！”

李忠实后悔的便是四一年的六月份，徐国容摊上了吃白食的事情。那天李忠实到叶家甸前线视察，路过边城镇上，街边的饭店里窜出了一位中年人，跪倒在他面前，不住地磕头。

“李司令，李长官，请为小民做主啊。”

李忠实大惊，连忙双手把那中年人扶了起来，“快，先生请起，我一不是县长，二不是镇长，咋好替你做主？”

“也就你李司令能够做主，你手下的徐团长一直在小店里白吃白喝，小店本小利薄，架不住啊！”

说着那位店主还从口袋里摸摸索索地拿出一张纸，上面白纸黑字地写了十几行，某年某月某日，菜钱酒钱多少多少，一目了然，有些还有徐国容的签字。

徐国容有好吃贪酒的毛病，此事应该是真。李忠实已经相信了大半，他还是两眼紧盯着店家中年人，“你可知道污蔑国军军官的后果？”

那人胸部一挺，“绝非污蔑，如若有半句假话，你砸了我的店，毙了我的人，绝无二话。那位徐团长还说，他堂堂国军团长，还会少了酒钱？”

就这样，徐国容的团长帽子在刘云中牺牲后刚刚戴上没有多久又被摘了。关了三天禁闭，重新做回了副团长。徐国容欠下的酒钱还是李忠实替他还的。

“想不到这家伙是如此卑鄙之人！”李忠实一声怒骂。形势已经不允许李忠实太过发火，他冷静下来，指着常生明：“鬼子的先头部队已经到了，不能再退，马上就地按排阻击。”

“快向陈总指挥报告。”李忠实又喊了一声。

“是！”旁边一位参谋模样的年轻军官马上应道，同时拿出纸笔准备记录。

“徐团反水，赵团副被杀殉国，有军官被拘押。常团后撤至，……”

“这里是什么地方？”李忠实忠实抬头问了一下那位参谋。

“此地是一个十几户人家的小村庄，叫做於家舍。”

“常团后撤至青墩西之於家舍设防阻击，我已经率警卫排参战，击毙敌先头部队数十人，击毁敌小吨位汽艇两艘。敌军势大，务必抓紧转移指挥部人员和刚刚毕业之学兵。”

再说林国强赶到符学富那里时，双方已经全面接上了火。鬼子安放在汽艇上的九七战防炮威力强大，我方临时构筑的阵地很快被破坏殆尽。

“为什么不构筑土坝挡住鬼子的汽艇？”林国强质问团长符学富。

“时间匆忙，人力不够，只打了两道土坝，被鬼子工兵破坏了。”符学富很无奈。

“不能这样聚集在一起挨炸，通知部队以班为单位，利用河沟港汊，高岗低坎进行反击，放过鬼子汽艇，消灭敌人有生力量。”经过了陵亭镇的苦战，林国强很有经验。

此法果然奏效，虽然鬼子的汽艇突破了我军防线，没有步兵跟上，汽艇也不敢再往前冲。

敌人有备而来，警戒海安方向的陈振中团，从一开始就陷入日伪军的包围。

三面激战，高调的陈国泰终于招来了鬼子的群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