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 福生“遇难”

休息了刻把钟，队伍又启动了，除了刷刷地脚步，寂静无声。

天色大黑的时候，侯福生给大家做了一个停下的手势，对着旁边的李忠实轻声说：“还有不到十里就是沪宁铁路了。”

沪宁铁路，一头连着皇冠体育投注：的经济中心上海，一头连着国民政府的首都南京，横亘在富庶的江南大地上，堪称政治经济命脉，皇冠体育直播：人更是控制得紧。

“自从新四军在韦岗伏击了日军后，特别是后来又夜袭了铁路线上的新丰车站，皇冠体育直播：人为了保护这条交通大动脉免受破坏，加强了防范，除了定期定时的鬼子兵巡逻，铁道上还有铁甲车不定时地来回，车头上的大功率探照灯能够把铁路两侧四五百米内照得跟大白天一样透亮。”

侯福生的简单介绍，让围在一起的李忠实、魏长庆、葛长根和常生明等人心里暗自吃惊，万一被鬼子发现了，他们这二十几人的小队怕是凶多吉少。

“大家不要过多担心，百密一疏，防范再严密也会有空子。”李忠实似乎胸有成竹，他转头问侯福生，“侯队长，你们对鬼子巡逻队的规律应该有所了解了？”

“规律倒是了解，每次巡逻之间会有四五十分钟的间隔，就是担心鬼子换防，那规律就变了。”

“鬼子换没换防我们不知道，只能这样了，从现在开始大家必须保持绝对安静，行军要迅速，常生明，你带上两位动作麻利的弟兄跟着侯队长的人在前面搜索，等鬼子的巡逻队通过后我们迅速越过铁路。至于鬼子的铁甲车，那家伙开起来轰隆隆的，就是个吓唬人的家伙，大可不必担心，我们老远就能听见看见，万一过铁路的时候来了铁甲车，迅速隐蔽就行。”李忠实说得不紧不慢，看不出丝毫的紧张。

“等等！”就在大家散了准备出发的时候，他突然想起了什么，“让大家把枪刺全部卸了，探照灯照着会反光暴露了自己。”

这句话很响，不远处的何亦茹也听见了。“真是一个胆大心细的人！”，她心里这么想着。

已经走出了山区，良田阡陌依旧，老百姓担心惹上兵祸匪患，都早早地关门熄灯。夜黑沉沉地，偶尔远处传来一两声狗吠，打破这夜色的宁静。

终于越过了京沪铁路，离开铁路大概四五百米远时，一辆铁甲虫轰隆隆开过，后面跟着一列长长的货车，除了漫无目标的探照灯不经意地打照在他们紧紧匍匐在垄沟里的身上，有惊无险。

汗还是流下来了，因为紧张，也因为匆匆赶路。李忠实摘下军帽，擦了一把汗，对身边的许小龙吩咐道：“通知大家，今晚必须连夜赶路，务必赶到江边的芦苇荡方可休息，平原地界无遮无拦，否则天一亮我们就可能暴露了。”

一夜无话，大家只能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在黑魆魆的夜色里一脚深一脚浅地不知道走了多少时间。耳边的风渐渐大了起来，空气里似乎增添了一些雾气。东方渐渐发白，远处终于传来一声长长的汽笛声，有人一声惊喜：“快听，长江！”

赶了一天一夜的路，大家都疲乏到了极顶，不能生火，不能做饭，大家吃了一点干粮，喝了两口凉水，半坐半卧地在湿漉漉地芦苇滩上和衣睡着了。李忠实没有睡意，他带着许小龙和侯福生一起联系船家去了。

亏了侯福生他们一直在当地活动，船并不难找，就是费了一些周折。第一家是江抗的铁杆户，不巧的是出江打鱼去了，一时半会儿联系不上。第二家倒是在江边歇着，就是关系差点，听说是过江，连忙摇手：“老总，最近江面上巡查得紧，万一查到了，非但船没了，全家都得死啊。”

“看你这点出息，亏你还是皇冠体育投注：人，不要你上船，我也会使船。”侯福生不开心了，嗓门大大地嚷嚷着，旁边的李忠实轻轻地拉了他一把，从口袋里摸出五块光洋，一把拍在船家手里，“这是船钱，可以钉一条新船了。”

秋高气爽，这些天真是好天气，一轮红日又完完整整地落到西天。天上，红霞如火，水面，半江瑟瑟半江红，美妍异常。

侯福生看看天色渐暗，便驾着渔船沿着江边来到了大家隐蔽的芦苇滩。

按照约定，魏长庆老早让大家做好了出发的准备。船靠了岸，大家井然有序地登船，无声无息。

李忠实抬头扫视了一眼江面，长江到了这里，已经离出海口不远了，江面比湖北江西那里宽阔了许多。他看着影影绰绰的江北，突然问出了一句：“会水的举手。”

李忠实自己不会水，面前也是稀稀拉拉地举起了几只手。他轻轻地叹口气，挥手示意大家放下，心里暗自祈祷：“千万不要遇上鬼子，否则这一群旱鸭子，没得几个好活了。”

船驶离了岸边，孙大宝帮着侯福生升起帆。 风不是很大，好在这深秋时节，多行西南风，实实在在的顺风，船便迅速起来。

江面上空空荡荡，没有其他的船只，李忠实看着影影绰绰的江北在视野里越来越清晰，正暗自庆幸，今夜无事。

突突，突突，江面上突兀的机器声清晰可闻，不知道从何处的江汊里驶出一艘汽艇，船上的人开始慌乱起来。

“大家不要慌，也许小鬼子没有发现我们。”李忠实一手提枪，强做镇静地安慰大家。

一束白光刺喇喇地照过来，高高升起的船帆刹那间雪白得刺眼，大家不约而同地闭上了眼睛。

哒哒哒，哒哒哒，一连串的机枪声让大家惊吓得又睁大了眼睛。

啪，啪两声，船帆被打穿出两个弹孔，满船的人又是一阵紧张，骚动起来，船便一下子失去了平衡，向一侧倾斜。

“大家不要动！”正在掌舵的侯福生大喝一声，然后一扳舵把，船转向不远处黑乎乎的一团驶去。

“对不住了，李师长，我不能直接送你们到江北了。”他指着越来越近的黑乎乎的那一团说，“这是江里的一个沙洲，你们赶紧上去，沙洲跟江北岸隔着一个不宽的江汊，现在的水深大概只到胸口，你们蹚水过去吧。”

鬼子的机枪还在哒哒地响，只听得有人闷哼一声，大家一看，原来是那个“逃兵”刘二贵倒下了，胸口的血窟窿呼呼地冒着血泡。常生明一试他的鼻息，有出气没进气了。

船终于靠近了水浅的地方，大家也顾不着刘二贵了，手忙脚乱地猫腰下了船。侯福生没有下船，他拿起竹篙狠狠地一点，船便向江心移去。

“侯队长，你干什么，快一道下船。”李忠实着急地大喊。

“你们快走，往北走，蹚水过去。我去把鬼子引开。”

李忠实没有办法，对着渐行渐远的渔船行了一个军礼：“兄弟保重！”

大家在泥泞的沙洲上一路狂奔，只听得远处一声炮响，便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他们看见江面上升起了一团火焰。

李忠实一惊，小鬼子的军事素养不是吹的，只一炮便命中了江中的小船。

“哥！……。”侯吉生对着江中的火光一声大喊，泪水便流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