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灾民新村（上）

北方的深秋，早晚天气逐渐变冷。

大蛋和秋香在县城家里住了小半个月，因不放心滩区凉晒的土坯，生怕老天爷下几场雨雪把土坯浸松散，想去滩地把土坯收集垒垛。

狗蛋听说后坚决要求参加，他的目的还是想去打野物。

姜氏怕冻着狗蛋，不同意.

狗蛋央求大蛋、秋香和二蛋帮忙说说话。由于狗蛋去黄河口滩区打猎能解决吃肉问题，二蛋坚决支持；大蛋和秋香感觉狗蛋去能够增加劳动力，还能起到保护作用也不反对。狗蛋乘机向爹娘保证听大哥和嫂子的话，多带床被子，如果冷的厉害就和大哥、嫂子挤一个房间里。

姜氏拗不过只得同意狗蛋一同前往。临行前姜氏把棉手套塞进狗蛋怀里嘱咐说：“甭乱窜，当心不要冻着手脚，感觉受不了了就快回来。”

狗蛋哄着母亲：“娘，你放心，俺老大不小了，知道自个保护自个，再说还有大哥和嫂子哩。”

大车慢悠悠朝向黄河口走去，到达大年家时候，已经快到傍晚时分。

秋香想烧水做饭，邢氏赶过来说让一起去他家吃。

等待热饭的功夫大蛋与狗蛋来到自己建造的院子里查看。见院子四周用荆条树做的院墙依旧还在，就是拐角处被人扒开了一个口子，估计是小孩子们的所为；院子里垒砌的十几个土坯垛完好无损；几堆高粱秸秆、豆秸有些凌乱，豆秸明显少了不少。

狗蛋扒开中间一堆高粱秸秆下面的沙土层，看见他和大蛋埋藏在地窖里剩下的地瓜没有被取走，高兴的压低嗓子悄悄和大蛋说：“大哥，咱埋藏的地瓜没有被发现，一点不少哩。”

大蛋笑了笑说：“咱取出一部分来吃。”

狗蛋赶来牛车，弟兄俩从地窖里面取出一车地瓜，重新埋藏好地窖，又回到了大年家的厢房把地瓜搬进房间里。装卸完地瓜，大蛋又叫上狗蛋查看土坯凉晒状况。

俩人来到离大年家不远处查看土坯，却发现附近增添了不少草窝棚，里面还有微弱的煤油灯光透露出来，像是有人居住。大蛋与狗蛋来到窝棚往里面一看，真是惨呀，草窝棚里大多数一人家就拥挤在一床被子里面，天气寒冷为了取暖只好把野草编织成草毯子盖在被子上面；窝棚地面上的口袋里放的全部是糠、碱蓬、甘薯根蔓叶等野菜草根，这些就是灾民充饥的食物了。

大蛋想问情况，见灾民不认识自己没有愿意搭理的，只好和狗蛋忙跑到大年家打听情况。

大年介绍说：“这些人都是鲁西菏泽来的，他们那里发了大水，房子和庄稼全部被冲毁了。他们听说黄河口能种植庄稼就逃难来开荒种地，已经住扎大半个月了，听说整个滩区来了好几千口子人哩，光咱这附近就住下了四十多户。”

大蛋叹口气说：“唉，大老远的跑咱这里、糟罪哩。”

邢氏和秋香见大蛋与狗蛋回来了，立刻从锅里舀出几碗小米粥，把放在蒸笼里的高粱窝头放到桌上，又端出一碗酱野兔肉和几个咸萝卜块，几个人吃起饭来。

大年问大蛋县城里这两年有啥新变化？

大蛋说啥变化也没有，就是房子增加了不少。

狗蛋吃着窝头问大年：“你和婶子咋不经常回县城家里去住住？”

大年苦笑着说：“城里是比较热闹，可俺家产都在这里，想回去都不敢哩，走了谁给看房子？”

大蛋问：“那你城里的房子和田地咋办？”

“那几亩田地已经租出去了，老家的房子也破烂不堪，瞅机会俺就把它卖了，死心塌地在这里过神仙日子。”大年自嘲地说着。

吃过饭大蛋正想回到厢房，大年又叫住他说：“大蛋，俺同你商量个事情，咱这里得起个名字，别人问咱也好说出个地方哩。”

大蛋感觉有道理支持说：“大年叔，你说出个名字咱一起叫上就成了，俺们听你的。”

大年想了半天说：“咱附近村子都叫这个屋子那个屋子的，俺考虑咱都是新来的，干脆就叫新建屋子村你看如何？”

大蛋和狗蛋都称赞。

大年因为没有文化便安排大蛋找了一块木板用木炭写上村名，由自己负责告诉搬来住的灾民。

大蛋和狗蛋回到厢房，找了块长条木板，大蛋认认真真在上面写上“新建屋子村”几个字，第二天一早，狗蛋爬到大年家房屋顶上竖立起木板，好让新来的灾民知道。

有了村名没有村保长也是个问题，大蛋、秋香和狗蛋推荐大年为村保长，这样村庄就有领头的了，万一有事情也好去应付。大年呵呵笑着说：“俺还不知道咋个当法哩。”

狗蛋快言快语道：“很简单，大家有啥事都找你商量不就成了，大年叔，你说啥俺第一个听。”

大年笑嘻嘻命令狗蛋：“那你马上去那些灾民家，叫上几个年纪大的说话能管事的晌午头到俺家吃顿饭。”

“得令。”狗蛋学着保安队员样子，敬了礼便跑向了远处。

大蛋和秋香赶着牛车一趟趟去搬运土坯回来垒垛。忙到晌午，狗蛋领着几个年长的灾民来到大年家，大年媳妇邢氏老远呼唤大蛋和秋香到她家吃饭。

大蛋和秋香把牛车赶回来，洗了把脸赶到了大年家里。大年招呼大蛋坐在长条凳子上，秋香拿着大铁勺子给每个人面前的碗里添开水。

大年干咳嗽两声说起话：“俺先介绍介绍，这几位都是俺的街坊侄和侄媳妇，也是打谱来盖房子住下的。这边都是菏泽来的乡民，听说你们老家遭了灾，大老远的跑到俺们这里开荒种地很不容易，既然来了往后就当成为一家人，有啥事相互照应着做顺妥，大家说对不对？”眼见大家都点头，大年又说起来：“说实在话，俺在这里住了两三年了，虽然时间也不长，但有些事情要比大伙了解些，昨天俺和大蛋他几个商定了些事情想同你们商量商量。大蛋，你说说咱昨天的想法。”

大蛋见大年让自己说话，不免有些紧张，结结巴巴说：“各位大叔大爷、老少爷们都在这里，俺就说一下昨天俺几个商量的意见，同你们商讨商讨。一个是为了大伙方便，咱这里起了个村名字，就叫新建屋子村，往后有外人来问咱就这样称呼，你们给老家捎信也好有个地址。二是咱有了村名了也得有个领头的，就是村保长，因为大年叔搬来的最早又能打猎，能保护咱，所以推他当咱村的保长，你几位有没有意见？”

外来的灾民纷纷点头表示赞同。大年坚持让一位名叫刘富贵的中年汉子说说有啥想法和意见。

刘富贵叹口气说：“俺家乡闹了水灾，田地、房屋都被大水冲没了，除了抢出来一点农具外啥也没留下，唉。俺们这些人初到这里，啥也得仰仗你们帮忙了，刚才那位兄弟说的话俺完全同意，没意见，有点想法就是俺们各家各户需要尽快划分好垦荒地界，省得为乱占地界打仗闹武的，转过年咱也好顺顺当当种上庄稼。”

大年想了想说：“老刘哥说的有道理，地是咱百姓的根本，有了地就啥也好说，咱远处的荒地不说、谁有本事谁去开垦，但近处的地不管不行，大家你开我开他开都抢地，搞的乱七八糟闹出矛盾也不成。这样吧，俺和大蛋往后不再参加开垦荒地了，剩下的都让给你们开，但俺们已经占着的田地你们不能侵犯，明天咱们一起到附近的荒地走走，看看还能开垦多少，根据好孬地，俺们帮助你们平分出来。”

大家都赞同。大年媳妇炖了一大锅白菜粉条汤，又馏热了许多高粱饼子招呼大家一起吃饭。在热闹声中，八九个人很快把饭菜吃了个精光。

下午，狗蛋带着火药枪和野兔夹子去偏僻地方套野兔和打猎物去了。大蛋和秋香继续干活，走到偏僻地方，大蛋悄悄和秋香说：“大年叔是个精明人。”

秋香不解：“你咋看法？”

“他一顿饭就解决了两个大难题。”大蛋看秋香还是不明白样子继续解释说：“咱这村的名字是他起的，他起的名字他不当保长谁能当？这是在树立他的权威，往后有啥事情都得同他商量。再一个就是保证了他过去开垦的小二百亩好田地。”

秋香不以为然地说：“那些外来户饭都吃不饱，谁还能跟咱争地？”

“如果这话不说到前头，今年不争明年就难说不争，人家外来户人多势众哩。”大蛋如释重负地又说道：“咱幸亏拓坯占了这些好地，又能增加三四十亩。”

早晨天刚蒙蒙亮，大年敲门叫大蛋起床一起到地头去。

秋香赶紧起来烧水馏干粮。大蛋洗把脸到窝棚里叫起狗蛋嘱咐他今天不要出去打猎了，主要与秋香一起搬运土坯。吃完饭，大蛋带上水葫芦坐上大年的毛驴车与刘富贵等男劳力一起到附近的几块荒地丈量。路上，大蛋看见许多灾民家的妇女带着孩子挎上篮子外出要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