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二

一

“叮铃铃……”刺耳的闹铃声，把熟睡中的郑强惊醒！

恍惚间还以为是，上学起床的铃声，等揉了揉眼一瞧，床的对面是电唱机，扩音机……。郑强这才缓过神来，这不是家，是部队。闹铃声是在提醒，准备预热机子，过5分钟就得放起床号了。于是急忙钻出被窝，顾不得穿衣服，急忙去打开扩音机的预热开关。

由于是第一次放音，拨开关的手不由自主地略微发抖。6点20随着一声悠扬的起床号响起，紧张的心才稍稍安静了下来。这时另一张床上的史组长，眯缝着眼睛没好气地说了句:“你光着身子想感冒呀？！”这才感觉出身体发冷，一个冷颤赶忙去穿衣服……

昨天上午，才从新兵连搬进放映组，下午史组长就开始，对郑强进行专业培训，一天放几次号、什么时间放什么号、扩音机如何开、唱片如何放、出操时放什么音乐，一股脑儿的塞给了郑强，而且第二天就得自己操作。其实对于从小，在部队大院长大的郑强，对于一天放几次号，什么时间放什么号，早已烂熟于心，只是表面上故作谦虚的认真听着。让郑强不明白的是，自从进电影组李干事把郑强介绍给史组长，史组长的那张脸，始终就没晴过。说起话来总是冷冰冰的。倒是李干事一直很热情，当三个月的新兵训练结束时，新兵连长宣布每个人的去向，名字念道:“郑强出列。”郑强一个正步跨出队列。

“去政治处报到。”连长洪亮地宣布。

郑强高亢利索地回答:“报告连长，是！”

“郭义华出列，去训练股报到。”

“报告连长，是。”

白志勇出列，去管理股报到。

“报告连长，是。”

“朱杰出列，……”

这时一位干部微笑着朝郑强他们走来。

“我是政治处的李干事，负责接你们三个去机关。”

李干事眼睛落在了，长着一张娃娃脸的郑强身上。

“你就是郑强吧，来我来帮你提行李。”

郑强急忙回答:“首长，我自己来。”

“你这小身板能行吗？我帮你拿走的快，前面车等着呢”李干事用陕西话对着郑强说。

“首长，我能行。”

郑强拿起行李和白志勇、郭义华，跟随李干事朝远处一辆军用救护车快步走去。

“我叫李常军，以后你就称我李干事就成，不用‘首长’称呼。”

“是，首长。”

“呵呵，我刚给你说叫我李干事就成咧，咋这么块就忘了。”李干事微笑着说。

“是，李干事。”郑强的脸腾地红了起来。

“你说起话来还是个娃娃的声音，个子这么小，我猜你还没发育吧？”

郑强的脸更红了，囧的低着头默不作声，提着行李左摇右晃地，跟着李干事的后头。

“你多大？”

“报告李干事，刚满十七”

“不用老说报告，叫李干事就成。这么说你来的时候还不到十七？”

“是。”

“怪不得周政委特意交代我，要好好照顾你，听说你爸和周政委是战友，共同参加过平津战役。”

“是。”

说着话一行人来到了车前，李干事随手拉开车门，边和司机打着招呼，边示意三人上车。路上李干事和司机闲聊，郑强和坐在对面的白志勇、郭义华兴奋地用眼神交流着，谁也不敢说话。车一路朝机关，所在地的方向驶去，

望着窗外的景色，脑海里不由自主想起，三个月的艰苦训练的场景，雪地中的摸爬滚打，五公里的野营拉练，穿着厚重的防护服喊声震天的刺刀拼杀，真枪实弹的射击考核，半夜三更紧急集合的哨音等等，这一切向电影一样，在眼前略过。

记得第一次站岗，大半夜的一个人站在岗亭，望着夜色中大山的剪影，活像一个个狰狞的怪兽，黑漆漆的山中，不时传来几声狼嚎，食堂门前的水箱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发出令人可怕的炸裂声，这一切都让寂静的夜晚，变得阴森恐怖。自己端着枪瑟瑟发抖，一步也不敢往前走，就连隔着不到百米的宿舍，给每个班的火墙加炭也不敢去，直到火墙熄灭，把大家冻醒。第二天连长当着全连新兵的面，对自己进行了严肃的批评，“你现在已经不是小孩子、不是老百姓，你是一名光荣的革命军人，军人就要有军人的勇气，像你这样的胆量，连碳都不敢去加，将来上了战场，战友负伤还能指望上你去救援吗……”。自己当时脸红了又红，低着头不敢去看连长，投来的那双威严的眼光。

第一次紧急集合，凄厉的哨音猛然在营房响起，其他新兵迅速穿好着装，打好背包提着枪奔向屋外。自己却怎么也打不起背包，听见门外集合报数的声音，急得索性坐在床上哭了起来。直到连长进来，用手电帮着照明，才算勉强打好了背包，连长看着时间，等自己跑出门，身后传来连长的声音，“你足足用了十五分钟！”。

队伍在漆黑的山路，进行着跑步训炼，来回五公里的路程，对于自己来说真是要命的，趁人不备自己躲在营房边草丛中，等待部队返回，当战士们满脸汗水到来时，自己又偷偷钻出草丛，跟在了部队后面回到操场。

来到食堂进行总结，连长表情严肃的让牛宏涛、郭义华出列，自己心中有点纳闷，心想连长是不是要表扬他们俩？等二人站在队伍前面，郑强仔细一看，“噗嗤”笑出声，只见牛宏涛没穿裤子，脸冻得像个紫茄子，身体不停的瑟瑟发抖，上牙下牙发电报似的“哒哒”作响；郭义华尽然把裤子前后穿反了，听到笑声，连长怒目的厉声说道：“郑强你还有脸笑别人，从我吹哨到你出门，足足用了十五分钟，这要是在战场上，你早就做了敌人的俘虏。还有，你躲在草丛中以为我是瞎子吗？你也出列”。接下来连长表扬了，那些速度快表现好的战士，要求下一次要做的更好。最后对我们三人进行了惩戒，要求每人在操场跑十五圈。当自己全副武装跑下来，一屁股坐在地上，再也不想起来。没想到连长过来就是一脚，大冷的天你这是找死呀……。“嘿！楞什么神呢，到机关了。”白志勇轻轻晃了晃郑强的腿。郑强这才抬起头，车已经到了礼堂门前。

二

临近五一，大山沟里依然是冷嗖嗖的，大风时不时就会，沿着山沟肆溢穿梭，吹在脸上似无数无影刀划过，疼的令人发麻、冷的令人发颤。两边的山上呈现出单调的赭褐色，山坡上的野草，才露出细细的嫩芽。除了几排营房和门前不多的杨树，整个机关大院就显得空旷寂寥。唯一热闹的就是晚饭后，篮球场上活动的身影，放电影时礼堂里挤满人的场景，其余时间整个营房显得单调乏味。

不知不觉中郑强，已经在放映组，度过了三个月，从放广播到放电影学的也算顺利。

这期间郑强也终于闹明白，史组长那张不阴不阳的脸了。那天郑强放完上班号关闭机子，准备到隔壁办公室，刚到门口就听见李干事对史组长说:“你别总对小郑整天阴着个脸，人家娃是新兵你是老志愿兵了，对人家热情点和蔼一点，拿出老同志的榜样嘛！”

“我为啥要那么热情，我就看不惯城里娃身上娇生惯养的劲，每次放电影连个机箱都放不到架子上，你说说他能干啥嘛？”史组长没好气地说。

“我观察这孩子并没有城里孩子身上的坏习气，每天打扫卫生干活都很勤快，学习放映技术也很努力认真，只是小郑还没发育力气小了点，你就多担待点，拿出个大哥哥的榜样嘛，跟个娃娃呕啥气呢！”

“像他这种条件根本就没达到当兵的条件，还不是靠有个当官的爹走的后门才当上了兵，反正我就看不惯这号人。”

“你小声点，你这么大嗓门都让人家听见了。”

……

“报告”郑强清了清嗓子喊道。

“进来。”屋里传来李干事的回答声。

郑强进了门，他们刚才的话题没再继续下去，各自拿起报纸看了起来。

周末除了放电影，就是郑强最快活的时候。休息时约上白志勇、郭义华一起，在山坡上漫无目的的散步，郑强给白志勇，郭义华，说起史组长对自己的态度。分到打字室的郭义华，听完也愤愤地说:“一球样，之前老兵复员后，很多材料，本应由韩干事，在新兵来之前打的，不是领导急要的，他都压了下来，就等着新兵赶快到来接替他。我刚去他就抓紧每分每秒让我学，边教我边就开始实际操作，还动不动训我速度慢，老出错，他娘的，我是个才开始学的新手，速度能快吗，开始我还不知道，后来有个老兵悄悄和我说的，我才知道这一切。日罢歘。”

“你们都别声唤了，自古都是老兵欺负新兵，谁让咱们是新兵蛋子呢！”总机班的志勇像是在安慰地说道。

为了调节郁闷的气氛，白志勇神秘地对着郑强、郭义华说道:“我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前两天跟着我们班长，外出维护线路，检查完线路班长带我，去了离咱们部队不远的测绘大队，他们部队常在野外搞测绘，所以有很多压缩饼干和罐头，这些食品是专门，给野外作业人员提供的干粮，而且只要你认识，就可以随便买，班长买了很多。你们知道一大盒鸡罐头多少钱吗？”

“多少钱快说。”郑强和郭义华来了兴趣，口水都差点流出来，异口同声急着问。

“五毛钱。” 志勇得意地说:

想想灶上顿顿的洋葱炒菜，早都吃腻了，甚至都犯恶心。大家每天吃着重样的饭菜，放出的屁都是一个味道，隔着五六米远都能把人熏翻。

白志勇眉飞色舞地讲着，郑强垂涎欲滴的听着，他迫不及待的问:“你能不能给咱们也买点？”

“我是新兵，和人家也不熟，不敢开口。”

看着郑强、郭义华失望的表情，白志勇又得意的说道:“班长说了，以后外出维护线路，就主要交给我了，这样我就可以，常和他们打交道了，等熟悉之后，就可以和他们开口了，放心吧，天下军人是一家，面包会有的，一切都会有的。”

“到时候就看你的了。”郭义华期待的眼神看着白志勇。

三个人正聊着，郑强无意间瞄了一下表，“不好，快到放号的时间了，我得抓紧回去，要不然又要挨批了。”

“等等，我们和你一起下山。”

三个人迅速朝山下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