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莞

店内一副冷冷清清的光景，进门也不见什么笑脸迎人的掌柜伙计迎上来，里里外外都透着一股古怪。等一群人各自举杯，饮尽杯中酒后，那个小姑娘也自行退下去，与柜台内外的掌柜与那位美貌夫人聚到一起。

一个摇头晃脑的小姑娘，还在着眼打量所来的一众江湖客，向柜台里问道：“杜掌柜，你认得这些人吗？听口音应该不是我们这边的。”

柜台里是那位身形有些发福的掌柜，一个瞥眼后说道：“皖江南部清江帮的人，小莞，你认得不错，他们都是来自南方的帮会中人，此地倒很少见，却不知道他们这一趟是为什么来。”

小姑娘又朝另一边问道：“红瑛娘子呢？你能认出它是什么来路？尤其是那个胖大和尚，他是从少林寺里来的吗？”

那美貌夫人摇头一笑，说道：“小莞，你这可是问倒我了，以天下之广袤辽阔，四处走方的出家人千千万万，我哪能认出一个和尚是从哪里来的。”

这个年在稚齿，瘦瘦小小的店中伙计就叫小莞。皓齿明眸，行姿稚嫩，一位尚在青雉中的小姑娘，杜风轩客栈里，也就她这么一个伙计。她口中所说的杜掌柜，就是这家客栈的掌柜杜云峰。一位年在四十左右，体态有些发福的中年人，也是这家客栈的东家。而那位红瑛娘子，也就是杜家掌柜的内室，此家客栈的主妇。

洛邑县，好一处接南往北、钟灵毓秀的鱼米之乡，也是好一处欣荣繁盛、市潮如炽的财薮富壤之所。城虽小，但那份不甚喧嚣、煊赫兴旺的气象倒也不差。只是城里也不是处处都显一样的光景，尤其是这座杜风轩客栈，一个处于山陬海澨处的梁园美景，画中小天地，出门大世界，只是在当时，小莞还并不知道这一切。她还是个童真不蜕的孩子，她也从来没有那份感悟在心。只有等到不久之后，一场风云变幻、席天卷地的江湖浩劫到来时，她才能了解这一切。

今日午后时分，店里也就来了这两桌客人。炎炎夏日，骄阳如火，门前一片灿灿光影处也迟迟无人再来过。生迹萧索，万物惺忪，在顶头融身铸骨的烈日昼阳下，似乎是什么生气活力也在消弭萎顿，褪去痕迹。

已经有十年之久了，无数个日日夜夜都在这家杜风轩客栈里度过的。那是小莞青春的童年，她有生以来的十四年中还从没走出这片小小天地。自小就在杜风轩客栈里帮佣，杜风轩也就是禁锢她的一片小天地。不过倒也没什么，一位还在青春烂漫中的乡野丽姝，她的内心里自然也有她的另一个世界，那是另一个江湖，是她未来将要走的路。已有几年之久，她还一直没有放弃过，一心灼灼渴求着盼望着，总有一天她会走上自己的那条路。江湖究竟是个什么，她想要自己去闯一闯。

“小莞，你这么……。”暑日的午后，有股令人倦怠困顿的魔力。柜台内侧斜靠在藤椅上的杜云峰一个长长哈欠，睡眼惺忪，从椅上起身，他已经盯了小莞很久，最后还是忍不住把话问出口。杜云峰问道：“小莞，你是在盯那个和尚吗？你是看上他哪一点了？”

“什么意思？杜掌柜你在问什么？”小莞当然在盯那个和尚，一个年幼稚嫩的懵懂女孩，也没听出杜云峰话里是什么意思。反倒是光风霁月，胸怀坦荡，迎上他的目光。

杜云峰也在翘着脑袋，远遐那两桌客人。就是午后不久时进门的两桌江湖好汉，来自皖江地区的帮会中人。小莞所盯的是其中一位身形魁拔、膀阔腰圆的中年大汉，是不是和尚，明眼人一见就清，虽是留着短短一截寸髻，颚下一部蓬乱虎髯及胸。

小莞摇头晃脑，颦眉使眼，问道：“杜掌柜，我就是……就是想问问，那个和尚是不是从少林寺里来的，他会是个少林高手嘛？你看他那个样子，是不是从声名赫赫的少林寺中来的？”

杜云峰说道：“哎呀！这倒是问住我了。我能看出他从哪里来的？小莞，你整天想这些在干什么？”

两桌江湖客从进门起，小莞就一直在紧盯他们。因为他们是传说中的江湖中人，是来自小莞梦寐以求、一心神往的地方。两桌共十一位大汉，或短衫，或薄纱，或红绸蜀锦在身，油亮的面颊额顶，靠南侧的一张桌上，摆着明晃晃银烁烁一堆兵刃。有人腰间还挂着刀悬着剑，举手投足，俯仰之际，偶间传来一个凌厉若电的目光，下意识地伸手按在身配的明器锋锐上。

“两个来自海西昌林派的，独门武器环首眉尖刀是错不了的。其中另有三个来自晋北大同府的万家庄，名刀万家，快马天下，走南闯北的人，也鲜有人认不出他们。”杜云峰又是一个懒腰伸过，重新躺了回去，半阖着眼帘对小莞说道：“一个是粤西湘水门的，一个是江南虎行燕双派的，其余三五个，眼下也看不出来。但不是不能猜想，皖江地区的清江帮，什么时候也北上来了我们这里。小莞，你在意这件事干什么？”

“干什么？也没什么，我就是想问问。”当然有原因的，但小莞却不愿对别人说。那是她一个久蕴在怀的梦想，一个江湖梦，是她早在几年前就神之向往的，她早有此梦想很长一段日子，但她却一直不愿对其他人说，尤其是面前这位杜云峰。因为杜云峰不是一位江湖中人，一个僻在天陬处的小县城，一个终日困在家室中的客栈掌柜，他不是小莞所想的那种人。

不过话说回来，有些事小莞还是有心想去问他，一位久在当地经营客栈，迎来送往的生意人，他虽然不是什么江湖中人，但那份阅历见识与独到的眼光，还是令小莞钦佩不已。有的时候也真是难以想象，他怎么懂得那么多，虽不是一位江湖中人，但他对江湖也并不陌生，况且自己的一腔灼灼如火情怀，也是一点一滴从他口中蕴聚而起的。

“杜掌柜，杜掌柜。”小莞在喊他。

杜云峰没有回应，柜台内的藤椅上一躺，话刚落音，竟是死去了一般。高腆着肚子，一鼓一翕着鼻翼，一声声雷响四壁回荡，余音袅袅。连那边两桌江湖客也被引来一个个不胜厌憎的目光。

小莞有心想问他，但他睡得太快也太沉。午后的店里，因为那两桌江湖客在，倒是显得有些不尽喧嚣。觥筹交错，一酬一酢之间，喜笑欢声充阗整个清冷岑寂的店内。红瑛娘子此刻不在，去往市集采购菜蔬肉食了，柜台前所留的也就是小莞一个人在。

眼瞅门外霆耀洗地一片光白，小莞的神智有些恍惚。迷迷糊糊中，就见到一个凌云而下的身影，脚踏九天祥云，形似出水莲荷，乘风踏云而来。线划分明，挺鼻修颚，一张棱角清晰的面容，两只莹若璀璨星河的明眸，身姿俊拔，神采照人，披着一件流云飞雪图案的织锦长袍，手按腰畔一柄镌刻镂花、挂穂铭文的玄铁长剑。分花拂柳，步履款款而来。

行若九霄云殿中凌风而来的异动，随即也惊动店内两桌酒客，一个个惊疑不定的目光转过去，十多个江湖客各自捏了把冷汗缓缓起身，拔出身负的各般兵刃来。随着来者进门的一片耀眼金芒，莫名而来的剑侠，仿佛融身一个灿灿昼阳之中。周身上下祥云光耀护体，气度端凝，闲适从容，却隐现莫大的威慑与肃穆。

面对一拥而上，各举手中刀剑斧钺的江湖客，来者腰畔上的玄铁长剑已脱鞘而出，在身前画出一片光影。是曙光霆曦十一式，来者是拂晓剑神戴澜岗。小莞的心都快从嗓子眼里跳出来，那就是她心中一直在默默关注的人，或者说是一个梦想。拂晓剑神戴澜岗，七年前一位名震大江南北，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传奇剑神，就是他早已占据小莞的心扉有几年之久。当她从东来西往的游人来客口中听说到他的故事时，就开始琢磨起心里那个念头，暗生一个梦想。总有一天要去闯荡江湖，见识一下天下江湖是什么样。

“哎呦喂呀”一片撕心裂肺的惨叫此起彼伏，是两桌江湖客被一剑击倒在地。扭曲的面目，一阵鬼叫鬼嚎，各自丢下手中兵刃，四下里滚成一团。传说中的拂晓剑神戴澜岗，传说中的曙光霆曦十一式，端是无比威力、锐不可挡，直如普济尘世凡间的灿灿昼阳，所到之处涤瑕荡秽，所有邪恶、腐朽、污秽、奸佞，一扫而空，一涤而尽。天地为之一颤，日月为之一抖，这就是传说中的奇侠剑神，这就是传说中的神剑无敌。

“小莞，随我来，先把这些东西收拾一下。”是红瑛娘子回来了，一句招呼也将小莞从迷梦中惊醒过来。几只芦花鸡，一竹篓河鱼，与一大篮时下的新鲜菜蔬瓜果。县城里本就是个通贸集散之地，什么时候去采购东西都能买到手。

红瑛娘子刚从市集回来，今天因是有两桌江湖客要留宿，客栈里的吃食酒水也需要去筹备一些。出了柜台边的侧门来到店内后院，放下了手中之物，那边是还在探头探脑，朝着店内两桌江湖客窥望的小莞。

红瑛娘子问道：“小莞，你在看什么？还是在看那个和尚？”

小莞点头说道：“是啊！我就是不知道那个和尚是从哪来的。是不是从少林寺来的，红瑛娘子，你能看出来吗？”

红瑛娘子就是此间店主杜云峰的内室，一位才三十出头柔娜妇人。小莞有心想问她一些事，只可惜他们都不是江湖中人，也根本没有什么来自江湖的梦想，所以有些话也不能对他们提。

红瑛娘子笑道：“少林寺？天下和尚也太多了，为什么偏偏就是少林寺里出来的？你紧盯着他干什么？”

店内的伙房就在内院里，一间隳残破败的坯砖窑瓦小屋，里面盆盆盏盏、锅桶台案四处摆了满地。灶台在内侧，上面两口热气腾腾的铁锅，还在卤制一些香干、豆皮、肉食之物，两人一同来伙房，从墙边水缸里舀出盆水来清洗菜蔬，几只刚买回来的鸡，就随手扔进后院里乱跑。

小莞边忙着手中活，还在频频回顾店里的情况。刚才那是一个迷梦，拂晓剑神戴澜岗又怎回来这种小地方。对于这样的梦，小莞经常会出现，那是源于心中一个久蕴而起的梦想，是有人走进她一个小小童真心扉中。

小莞偏头侧脑，伸手拂过垂耷在面颊上的几绺发丝，说道：“我是在想，那个人要真的是从少林寺里出来的话，他的功夫又有多好？算是江湖上的一流高手吗？要是碰见拂晓剑神戴澜岗，浮萍流水柳无踪，乾坤圣手顾西仁，摘星揽月独孤雁，他们四位奇侠又怎么样？一百个少林寺和尚能挡住戴澜岗的一剑吗？一百个少林寺和尚能敌得了独孤雁的一式摘星揽月么？”

“哎呀！小莞，你问的这些事我哪能知道，我又不是什么江湖中人。”一个还在青春懵懂中的孩子，她心里有些什么，难道红瑛娘子看不出来。十余年来一直生养在身边的一位童雉少女，自小到大，一座小小杜风轩客栈里，平日所见的也就是他们三人。

院里伙房门前忙起手中活，红瑛娘子一眼瞥过她尚显稚嫩的娇然面容，摇摇头又专注起手中事。杜风轩就是这么一个小小天地，三个被禁锢在其中的人，对于身边这个小莞，她也自有一个属于自己的故事，如同一只久困笼中的凤雏鸾幼一般，她的一颗心早已飞出这个小小天地，神驰往于飘渺传奇的五湖四海、大江南北中。

“少林寺是名门正宗，数百年来威名赫赫，无人不晓，但我就不知道他们那里的和尚是不是真的那么能打。这么长的日子以来，也很少听见那些和尚的事，红瑛娘子，所以我想问问他们比起拂晓剑神戴澜岗怎么样？比起柳无踪呢？比起顾西仁、独孤雁他们又怎么样？”小莞摇头晃脑，心有所思，说道：“少林寺和尚杀人劫货吗？**掳掠吗？怎么就不见戴澜岗他们去找少林寺的麻烦？”

红瑛娘子摇头笑道：“杀人劫货？**掳掠？小莞啊！少林寺和尚也能干这个？哎呀！我还真不知道你一颗小心眼中天天在想些什么，还是一天到晚戴澜岗与柳无踪那些人。”

小莞挑眉使眼，偏头侧脑，说道：“不对吗？他们可是江湖上的奇侠异士，江湖中人谁不知道。”

拂晓剑神戴澜岗，浮萍流水柳无踪，乾坤圣手顾西仁，摘星揽月独孤雁，他们都是近些年来江湖上声名远扬、威震四海的四位奇侠。对于他们的生平奇闻，小莞也是从其他人口中所听说的。一个梦想，早在几年前就孕化在她一个稚嫩又显童真的小小心灵中。

为报师门之仇，踏着晨间曙光，去往驼峰山烟嶂谷的戴澜岗。面对终日云霭锁岫，深藏其中的一群奸邪，东江一窠鬼。以自创的神剑招法，曙光霆曦十一式，在那深不见底又是鬼气弥漫的烟障谷中，全歼这伙奸邪，将师门被毁，亲友被杀之仇一举报之。一个久传不衰的故事，早在她小小心灵中回想过许多遍。

戴澜岗是九天凌云而下的剑神，是一位举世无双、天下独一的剑神，是她一心敬仰并为之神往的。所谓的曙光霆曦十一式，也根本就不是什么来自尘世间的剑法，那是冉起东方的迷人曙光，那是汹汹升腾又攫在掌心处的一个太阳。戴澜岗也不是从这个尘世中所出，他是一位不幸被谪、凌风而将的仙人，他的剑法当然也是从九霄之上的神阙仙宫中来。

旦夕之间，寤寐之际，小莞无数次会梦见他。正如刚才一样，他会踏着晨间的曦彩去往任何地方，以手中一柄神剑，荡尽天下歼佞妖邪。他是小莞心中永恒不变的主角，但其他被诛的奸邪却常常会变，那也是因为小莞一时所见而心中突发的念头。

挑担卖货的老翁，背篓挽篮的老媪，有腰悬锋锐、面目狰狞的江湖客，也有稚齿幼嫩，尚在青涩中的少男少女，与一些泥污了面目，嬉笑打闹的髫发小儿。反正唯一不变的是戴澜岗，但他的敌人却时时在变，只要是眼前看见什么。

十多个面目狰狞、瘦骨嶙峋的卖菜老翁，各自放下手中的担子，一声狞笑中，从菜担里取出各般兵器在手。另一边是十多个忙着针线活的苍发老媪，也是面面相觑中换上一副鬼魅面目，从腋下，从袖口，从裆下，从裙底，各自掏出斧钺钩叉等十八般兵器围了上来。大街上来来往往的人，其中又是几个衣着光鲜的少男少女咬牙切齿涌上来。围观人群重重匝匝在四面围起一个圈子，又有几个拖着口涎，满面泥污的孩子，各自举刀举斧越过人群，目标直指人群中昂然俊挺的戴澜岗。

“哇”的一声婴啼，无人能预料到，第一个动手的是一位怀抱婴儿的妇女。流星赶月般的步法越众而出，手中的婴儿早已抛飞到半空中。十多个卖菜老翁，十多个忙着针线活的家中老媪，与那些尚在青春年少中的俊男美女一拥而上，冲在前面的是几个肩扛开山斧、大砍刀、虎头锤的五六岁孩子。

然而这一次却比之前数次都显凶险万分，是为那个被抛在半空中的婴儿，谁也没料想到，他才是隐而不露的一击杀手锏。襁褓中离弦之箭一般飞身而出，张开了双臂，叉开了双腿，嘴角边一片未干奶迹与一抹奸笑，出膛的炮弹般，射向人群之中傲然玉立的戴澜岗。

凶多吉少，险恶重重，这一次戴澜岗还有什么办法克敌制胜。当然，在小莞心中戴澜岗永远就是戴澜岗，他是完美无瑕、无所不能的剑神，自然是什么也挡不住他。

“哎呦喂呀！”只听一片连沓而起的惨叫声，与一抹灿若迷梦的晨间曙光闪现，十多个卖菜老翁，十多个忙着针线活的家中老媪，尚在青春年少中的一些俊男美女。与那些手持大刀阔斧、吼天吼地的五六岁孩子，包括那名飞身而起的婴儿及慈母，几乎在同一时刻倒地。曙光霆曦十一式，这是何等的无敌神剑，根本就不是来自这个尘世凡间。

“小莞，小莞，你又怎么啦？”

又是一个谜梦被惊醒过来，伙房门前忙着手中活的小莞，这已经是今日下午以来所做的第二个迷梦。是红瑛娘子在伙房里叫她，一个激灵醒来时，默默沉忖半晌，她才渐渐转神归窍，重回这个人世中来。

小莞问道：“红瑛娘子，什么事？”

红瑛娘子说道：“天快黑了，马上又有客人要临门，我们也不要再耽搁下去，先把火点起来吧！”

一家小小的杜风轩客栈，因洛邑当地是通商来往的河岸渡口，城里的酒楼客栈也不在少数。但杜风轩与它处非同可比，虽是位于临近渡口处的一条大街之侧，古朴简陋的铺面，破败老旧的楼舍，还远远比不上那些豪宅轩楼高耸的大客栈。客人临门也多是在中午与晚上，或是其它家客栈酒楼人满时才有人找来此处。

客栈偏小，仅后院一栋砖木结构的小楼，上下仅十多个客房。又是因房宅老旧失修，店中人员过少，所供不足，平日里也很难揽到多少来客上门。平日里的杜风轩也就是杜云峰、红瑛娘子、小莞他们三人在，一个小小的杜风轩客栈，也是一个小小的内中世界。

今日还不错，入夜之后又来了两桌客人，整个后院十多个房间都被订下。连同午后来的两桌江湖客，能来客栈里投宿的也多是由河道上过来，经商南北、通贸各地的江湖人士。从下午一直忙到晚上，因为客栈里就他们三人在，所以有太多杂活需要小莞去做。等入夜之后，连杜云峰也钻到后院伙房里，换下她们两人，将伺候客人的事交给了她们。

夜幕垂降，灯烛通明，客栈里有些是城中老主顾，叫一份吃食用完就走，更多的是来投店的江湖客。而小莞来来去去眼中不离、心中所念的还是中午时来的那两桌客人。其实她也在等其他人，就包括平日里常来光顾客栈的县衙捕头伍世雄。为什么要等他，就是想从他口中打探一些来自江湖的消息，也包括那两桌人中的那个和尚。好奇心的驱使，令她还一直在深思此事，这个和尚是不是从少林寺里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