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节：跳车

车子又行驶了一段时间，在突然拐了一个大弯之后停了下来，车上的人随即也一哄而下。应该是到底站了。售票员渴着大嗓门叫唤：“那两个小孩，到站了到站了，赶紧下车。”

阿彪和钱海龙慢悠悠地醒了过来，看那表情弄不好刚才也做梦了。两人跟着我一同走下汽车，望着周围新鲜陌生的环境，我试图找寻到曾在记忆里停留过的那些场景。我记得在东南角的位置有一个冷饮店，那时候父母带着全家人一起下乡路过这里的时候都会给我们一人买一只冰棍，现在怎么不见了呢？西面的马路对面有一个修车的铺子倒是依然还在那里，只是修车的店老板已经不是以前的那个老大爷了，换做了一张年轻的面孔，但看面相不能确定是不是老大爷的儿子。除此之外，我再也找不到一件我熟悉的事物了。乡下的小镇通常每隔一天才会逢一次集。看来今天就是逢集的日子，不然的话街道上不至于遍地是垃圾。加之国道穿镇而过，来往的车辆络绎不绝。使得原本就脏乱的小集镇连空气都变得那么不好。

其实这里和县城里某个菜市场的街角没什么太大区别，在陪着阿彪和钱海龙四处溜达了一圈之后，也没发现有什么好玩的东西。阿彪买了三份汽水，喝完之后阿彪问我：“接下来该往哪走？”

“应该就走那里吧！”我指了指车站斜对面不远处的一条大马路说道。

“还有多远啊？”

“二三十里路吧！”

“这么远那！有车坐吗？”

“可以做三轮，不过价钱会很贵。”我指了指修车铺边上停靠着的两辆大三轮，这种大三轮跟县城街道上跑的拐旳差不多，只不过体积更大了一点。都是无牌行驶的黑车。

“先问问价呗！那么远！老子可不想再走了。”阿彪说着走上前去询问价格。

那两个车主很明显是想宰我们一笔，估计看我们是小孩子觉得好忽悠。张口就要二十块。二十块，可以算得上是抢了。

这种人的行为让我觉得十分愤慨，玛德，既然知道我们都还是不大的孩子，还好意思这么做吗？我拉着阿彪，建议咱们三还是地奔吧！阿彪倒是很淡定地把我和钱海龙带到一边小声地问道：“我有个主意，你们敢不敢干？”

“说。”

“待会甭管那叼毛要多少钱，先答应他。等车子开到一半咱们找个好藏身的地方然后跳车逃走，怎么样？”

“好主意好主意，就这么干。”钱海龙一听乐的连连鼓掌。

“这么干很危险哎！再说这两个家伙个个身强体壮，万一跳车的时候被发现了，咱们未必能跑得过人家。”我对阿彪这种冒险的想法深感不妥。

“怕什么，撵上了跟他干呗！”

“都已经干出事了，还干？再说这两家伙可不比老宋，干起来咱们三可是一点胜算都没有。”

“既然都已经干出事了，还有啥好怕的。我包里带刀了，回头真干起来，未必谁干得过谁。走去！”说罢阿彪扭头朝着其中的一辆小三轮车走了过去。钱海龙屁颠屁颠地跟了过去。钱海龙对干这种类似偷鸡摸狗打架操蛋的活儿最感兴趣。哪怕是杀人放火搞不好他都敢干。我不得已也只能硬着头皮跟上去，想想这两个车主本身也够缺德的，心底再次一横，干吧！

我们上了其中的一辆车，车主看起来要比另一个车主身板弱一点。等到车子在颠簸的土路上行驶开来，我们才发觉坐车简直比不坐车还要受罪。这条路实在太颠簸了，路面上大大小小全是土坑碎石，时不时山上那些个拉石子的大货车从旁边经过，一个个庞然大物似的倾斜着车身仿佛就要把我们给压扁了。这条路就是被这些个到山上拉石子的大货车给压坏的。我们的车子就象是一艘置身于波涛汹涌的大海上的小船，在惊涛骇浪中晃呀摇呀，随时都有被大浪打翻的可能。有几次车子的半边轱辘陷入大坑之中，一个大大的趔趄把车主都给甩了下来。而坐在车子里的我们更别提有多难受了，个个被颠得晕头转向，回头还怎么跳车逃跑都是个问题。此时我又有点不忍心逃跑了，这段路确实难走，也难为那个车主了。不过二十块钱的车钱确实又有点贵了。哎！金钱这东西，让人又爱又恨。当你有的时候才有爱，没有的时候就是恨。多么奇妙。

车子驶过那个下山的路口，道路终于平缓很多了。阿彪看了看外面的环境问我：“走了多远了?”

“一半的路程有了。”

阿彪再次把头伸出去观察地形环境。观察了一阵子又问我：“你们村在哪个方位？”

“那边山脚下就是。”我指了指西南方向的大山脚下。此时已临近黄昏，太阳缓缓西下，柔和的阳光照进眼里，穿透我的鼻腔，那画面和味道熟悉透了。

“待会我喊一声跳，你们就跟着我一起跳，跳下后跟着我一起跑。明白了吗？”阿彪左右看着我和钱海龙，他要确认我两都没问题。

“明白！”

“行，跳吧！”我也把自己豁出去了。

阿彪继续把头伸出去观察环境，以便寻找最佳的跳车时机。这一次我不再有紧张的感觉了，抓紧手中的蛇皮袋，等待着阿彪的口令。

“跳！”只见阿彪大吼一声侧着身子从车尾跳下，屁股重重地摔在地上，接着马上向对面的庄稼地里跑去。我和钱海龙紧随其后跟着也跳了下去。在屁股也被重重摔了一下之后，我们爬起来，顺着阿彪身影快速地跑去。

庄稼地和马路之间是一条很宽的水渠，水渠至少有两米半深，但是水渠底部只是一条浅浅的小溪。这是为了灌溉而人工挖掘出的。我们跳车的位置恰好有一座狭窄的石板桥，连着马路和对面的庄稼地。阿彪也正是发现了小桥才在此处跳车的。

三轮车的车主随即停下了车子，我不禁心中责骂阿彪这个傻逼，刚才喊那么大声干嘛！还怕人家发现不了我们不成。车主恐怕也不会预料到自己会遇到此番情形，在愣了几秒之后很快便调转车头向我们驶来。不过在驶到石板桥头的时候便停住了。因为桥面太窄根本开不过来，即便开了过来也没用，车子在庄稼地里根本无法开动。无可奈何之下，那个车主随即跳下车子向我们撵来。

“跑快点，那叼毛撵来了。”我大叫着，加快了脚下的速度。但由于我身上还背着一个大袋子，始终没法像他们两个跑得那般飞快。倒是身后的那个叼毛车主跑得飞快，眼瞅着跟我的距离一步步缩小，我心里开始有点慌乱了。这时前面的阿彪见我快要被撵上了，掀下肩上的背包，从里面抽出一把菜刀朝我迎了过来。钱海龙见状也把背包丢下，弯腰捡了两块大泥巴跟在阿彪身后赶了过来。看样子今天又要拼命了。我索性也把肩上的袋子丢下，攥紧两只手准备迎接来犯的敌人。

那司机撵到我们三跟前，气喘吁吁一手掐腰，另一只手指着我们想骂却又不知骂我们什么才好，再看看我身后两个拿刀拿泥巴的家伙，估计心里也有些犯怵。

“你们跑什么跑？”车主气急败坏地问道。

我们就像面对老宋时那样集体默不作声，这个问题实在没有回答人家的必要。为啥跑，当然是因为不想给钱呗！

“你们哪个村的？在哪个学校上学？”车主接着问，我们三依旧选择不出声。

我们的沉默使得气氛很尴尬，眼前的车主贸然是不敢跟我们动手的，但又不想这么失去面子还有那车钱。在接连问了几个不痛不痒的问题之后，老天帮我们化解了尴尬！只听远处轰的一声响，车主的三轮车不知怎么地自个溜进水渠里去了。我估计是车主刚才为了追我们忘记拉手刹了。这下车主更急了，抛开我们朝着车子跑去。我们三见此状况，也赶忙开溜。在跑出老远之后当我们再次回头看的时候，那个车主已经从水渠里爬了上来，沿着来时的路向回走去，想必是找人来帮忙了吧！望着那个车主垂头丧气的背影，我心底突然又觉得有些内疚。这么做到底对不对呢？我也说不出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