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大军过江上

公元一五九二年，万历二十年九月中。离沈惟敬跟小西行长商定的一个月停战期限还有十天。在辽东军镇的沈阳城，旌旗遮天蔽日，沈阳城这座目前并不大的城池已经容纳不下这么多的军队。大部分军队只能是移驻城外，只留下少量士兵在城中，城外不断增加的军营帐篷将沈阳城围了个严严实实，一片火红色的海洋。大明尚红，所以军服颜色基本以红色为主，只不过边军条件比较艰苦，北地环境又很恶劣，所以他们的红色鸳鸯战袄有的已经洗的发白，而杀敌之后鲜血沾染到鸳鸯战袄上，久而久之会变成褐色，所以现在的士兵们身上所穿的大多是白一块，红一块，褐一块的衣服，远远看去就跟打了补丁一样。

自朝廷的征兵调令下达之后，全国各地的兵马开始朝辽东集结。而李如松带领得胜之师也已经回归辽东军镇，按照朝廷的部署，除了其他各地的兵马之外，辽东镇本地的军马要出兵一万，李如松手下的兵马虽然经过宁夏之役也有不小的损失，但是总体来说筋骨未动。此次赴朝作战，万历帝特地告诉李如松一定要打出大明国威，所以李如松自然要遴选精锐入朝。李成梁在位时，费尽心思建立辽东军，再加上朝廷对于唯一一支地处关外的军队关注甚重，财政补贴等政策一般都会向辽东军倾斜一些，所以比起九边精锐，辽东军的实力犹在他们之上，特别是经常跟东西两线的草原部落还有女真部落作战，所以辽东骑兵，大明无出其右。

辽东军一共八万。除掉各地的分守兵马之外，尚有近四万可以进行机动的骑兵。其中以辽东最精锐的李氏家丁精骑为主力部队，三千精骑是李成梁收罗的天下死士，每个人都是武艺绝伦，弓马娴熟，组成骑兵战阵更是所向披靡，多年来这支部队随着李成梁东征西讨，将草原诸部打的心惊胆战，李成梁麾下精骑可止小儿夜啼。

李如松继承了李成梁的辽东总兵官之位后，没有任何悬念的，三千家丁全部交给了李如松进行统帅，此次援朝，三千家丁一个不落全部随行。另外，从正兵营当中选出五千精锐，交给两名副总兵，也就是他的弟弟李如柏和李如梅统领，另外，败军之将祖承训，李如松也没有特别的怪罪于他，只是和石星一样让他戴罪立功。作为李家的心腹家臣，吃了这么大败仗主家竟然没有降罪于他，朝廷也让他戴罪立功。把祖承训感动的痛哭流涕，跪在李如松面前，发誓要用倭寇的鲜**刷自己的耻辱。所以李如松依然让祖承训收拢本部兵马出战，这样一来，正好凑足了一万精骑。

李如松回来之前，宣大两镇各自调集八千精骑已经先期到达了辽东军镇，分别由大将张世爵和左协大将杨元率领。李如松到达之后，过了数日，有吴惟忠，戚金和骆尚志率领的六千南兵以及李平胡率领的五千保定步兵并胡泽，马世龙两位参将率领的五千蓟镇兵一同到达沈阳。一共是四万两千人马齐聚沈阳城。而李如松后来接到了来自兵部的第二封军令，四万两千人马有些头重脚轻，骑兵多步兵少，所以朝廷思前想后，一致认为川军悍勇，所以特地调令五千川军由副总兵刘綎率领作为预备队加入出征的队伍。

沈阳城，巡抚衙门。郝杰的巡抚衙门被当做了临时指挥部，来自全国各地的将军们济济一堂。大家互相寒暄着。“哟，这不是祖总兵嘛，怎么样，前次作战吃了大亏吧。”说话的正是保定副总兵李平胡。祖承训在蓟镇当副总兵期间两人打过交道，毕竟蓟镇和北直隶相邻，两军之间互有交流也是正常。其实李平胡真的只是打招呼，并没有揶揄祖承训的意思，但是平壤大败现在是祖承训的一个痛点，在他面前最好不要提这件事情，李平胡才来没多久，今天是因为李如松和郝杰召集大家军议，所以才终于见上了面。祖承训一听李平胡这话，心里窝着的火就爆发了。

“他娘的，姓李的你几个意思，老子不过就是打了个败仗，你在这急着跳什么脚。老子已经在大帅面前保证过了，这次还是老子打先锋，出了差池我祖疯子提头去见大帅。”祖承训对着李平胡一阵猛喷。李平胡只是好心询问一下，没想到一下子点燃了火药桶，给祖承训这么一喷也来了火气，“你个老小子，在他妈谁面前称老子呢，瞧你那个熊样，怪不得老打败仗。”李平胡回骂道。

祖承训一听火气更大了，就要出拳揍李平胡。大堂内立刻是乱做一团，几名将军立刻上前将二人抱住。一声断喝传来：“大战在即，却在议事堂斗殴，看看你们的样子，还有一点大明将官的模样吗，简直是给你们自己丢脸！”祖承训和李平胡正被大家拉着，就像两头暴怒的公牛，两人都是吹胡子瞪眼，互相瞪着对方。大喝传来，二人都是不约而同的向门外看去。之间门外几名将军簇拥着中间一名大将向议事堂走来，那人没有戴头盔，而是将白虎六瓣铁尖盔抱在臂弯。身上穿着大明鱼鳞甲，脚踏黑色行云靴，带着铁臂护手，身披鲜红色麒麟大氅，身材极其魁梧，腰间配李家家传一字铁镡剑。黑色和金色交织的剑鞘在阳光下反射出刺眼的光芒。

那名大将走的进了，人们才发现，正是备倭总兵官李如松。祖承训和李平胡慌忙跪下请罪。“参见大帅，请大帅恕罪！”二人异口同声道。李如松带兵虽然不像祖承训一般非常体恤下属，可是他也讲一个理字，他知道祖承训心里多少不好受，不过这不能成为在议事堂争执的理由。

“你们起来吧，每人各记三十大板，先不执行，等回来再算。另外本将再次重申，虽然这次是朝廷临时组建的兵马，来自大明各地的士兵都有，但是在本将麾下，你们只有一个名字，那就是援朝军！谁要是不听本将号令，定斩不饶，若有分歧，必须报知本将知晓，谁要是像刚才李平胡和祖承训一样私下斗殴，那就要问问本将手中这柄铁镡剑答应不答应！”铿的一声，李如松抽出削铁如泥的铁镡剑，一剑斩在了面前的方桌上，砰的一声，方桌碎裂成两半。

众将心中皆是一拎，所有人立刻插手高声回应道：“谨遵大帅将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