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郭永健听到警报声，愣了一会，随后手里的抹布也顾不上扔，便马上向自己家中跑去。郭永萍此时正坐在沙发上呆呆地盯着电视屏幕中鲜红的数字倒计时，她一看到郭永健的身影，便“哇”的大声哭起来。

“哥~哥~我~怕~！”前一刻还在看着动画片的郭永萍，此时的内心已经惊慌到了极点，当看到最亲近的人出现在自己面前，她的情绪终于爆发了。

郭永健心疼地上前抱住郭永萍，拍着她的背，在她的耳边轻声地说：“萍萍不怕，萍萍不怕，哥哥在，哥哥在……”

李建国和王秀芳两人也先后来到郭向安家中，抱住郭永健和郭永萍说：“孩子们别怕，爷爷奶奶在你们身边！”

过了一会，哭累了的郭永萍躺在王秀芳怀中，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电视屏幕，此时倒计时数字已经到了20。

李建国和郭永健坐在沙发两旁，四人一起等候倒计时的清零。

倒计时从10到1，每一秒都是那么漫长。

电视画面一转，镜头里出现一条长形桌子，桌子后面端正坐着五个人，背景墙上标注着“武州市新型冠状病毒引发的肺炎情况通报会”。

座位居中的孙福军带头站了起来，五人面向镜头深深地鞠了一躬，随后坐下。脸色疲惫的孙福军拿起话筒开始讲话：

“武州市的市民朋友们，大家好，我是你们的市长。现在，我要向大家通报一个情况，那就是我市出现了一种新型传染病，它的名字我们暂定为新型冠状病毒引发的肺炎。”

“从名字可以看出来，这种传染病是由一种新型冠状病毒引起的，那么什么是冠状病毒呢？市民朋友应该对非典还印象深刻吧，非典SARS病毒就是一种冠状病毒。”

听到这里，很多荧幕前的武州市民心里都揪了一下。

“这种新型冠状病毒，是我们人类发现的第七种冠状病毒。此前发现的六种冠状病毒中，有四种对我们人类的影响不大，危害性微乎其微。剩余的两种，一种是非典SARS病毒，另一种则是在国外流行，造成大量人员伤亡的，引发中东呼吸综合症的罪魁祸首。”

“有乐观的市民朋友可能会想，我市新出现的这种冠状病毒，会不会像我介绍的前四种冠状病毒那样，危害性不大呢？说实话，我也希望如此。”镜头中的孙福军苦笑了一下。

“前天的晚上23时许，我市某医院接诊到了第一例新冠肺炎患者，截止到刚才的下午14时，短短的39个小时时间里，我市各医院，已经上报确诊了137例新冠肺炎患者，并且有6名患者不幸离开了人世。”

“说句实话，昨天晚上的时候，我对这种疾病还是存有侥幸心理的。因为到昨天晚上21时，全市确诊患者数量只有31例，没有死亡病例。而且当时我们还没有发现这种病毒具备人际传播特性的证据。为了避免引起像现在这样的公众恐慌，我们昨天暂时没有公布，但是我们已经部署各部门开展了大量工作，许多医务和科研工作者不眠不休地开展着对这种病毒的研究工作。”

“但是，我们也没有料到，最坏的结果发生了，而且还发生得这么快。就在今天上午，我们已经确定，这种病毒可以在人际间传播，并且据我们专家的演算，它的传播速度，超过以往任何一种冠状病毒！”

“为什么昨晚病例还那么少，到今天一下子出现这么多患者呢？那是因为这种疾病的初始症状是发烧、干咳，和普通的感冒症状是一样的。”很多正在发烧的市民听到这里，感到脑袋一阵眩晕。

“几乎所有的患者出现症状后，都以为自己是普通的感冒，便选择自行服药。但是在一周左右，患者的病情会迅速加重，不得不前往医院就诊，这就导致了此次新冠肺炎来势汹汹，没有一点征兆。”

“正在发烧的市民朋友不要恐慌，现在冬季也是流感的高发季节，并不是说你发烧了就是被新型冠状病毒感染了。新冠肺炎的具体症状、就医流程，稍后由有关部门同志详细为大家介绍。”

此时通报会现场一名工作人员在镜头外的位置举起了一块牌子，上面写着：“全市公安、武警已进入指定位置。”孙福军看到后点了点头，继续说道：

“对病毒的研究还需要一定的时间，但是我们与病毒的战斗已经打响了。我们目前对敌人知之甚少，但是战争，打得就是时间差！我们不能掉以轻心，我们必须全力以赴！”

“为了保障武州一千二百万市民的生命安全，为了对全省、全国人民负责，上级经慎重研究决定，我市现在进入战时状态，实行战时管制，所有离城通道关闭，除了必要的城市运转服务部门及‘作战部门’外，所有商场、工厂、企业全部停工，除了相关工作人员外，其余市民必须留在家中，全市封城！”

“马上就要过年了，目前我们武州还有许许多多的异乡人准备最近几日回老家过年！我理解！因为我的老家也在外地。但是，在病毒没有被消灭之前，我们每一个人都有可能是病毒的携带者，病毒的传播者，难道我们要带着病毒回到家乡，传给你亲爱的家乡父老吗？不！我们不能！生命只有一次，过年每年都能过，待我们齐心协力打赢这场特殊的战斗之后，我们再回家不迟呀！”

“经协调，所有已购买火车票、飞机票、汽车票的市民朋友，铁路部门、民航部门、汽车运输部门将会给大家无偿退票，大家不用担心自己会有经济上的损失。”

“下面由市卫健委、市疾控中心、市公安局、市商务局的同志分别介绍一下封城期间各项工作。”

武州市卫健委副主任刘志国说道：“请广大市民认真倾听，分辨自己归属于下列哪类人员。”

“第一，如果您近期去过汉南海鲜市场，并且您有了发烧、干咳、呼吸困难等新冠肺炎的症状，请您务必在家不要外出，不要和外人接触。联系所在街道社区，我们将派医护人员上门将您接至医院进行诊治。”

“第二，近期去过汉南海鲜市场，但是没有新冠肺炎症状的人员，也请务必在家自行隔离不要外出。因为我们对这种病毒的潜伏期、发病期还并不了解，因此您现在也有可能是病毒携带者。所以请这类人员也务必待在家中，如有不适症状，及时联系所在街道社区。”

“第三，通报会后，我们将在电视、网络上公布确诊新冠肺炎患者的名单和其近期行程，如果您和其中某人密切接触过，或者和其中某人同一时间去过同一地点，无论是否存在新冠肺炎症状，都请务必在家自行隔离不要外出。如有不适症状，及时联系所在街道社区。”

“第四，不符合前往过上述地区或接触过相关人员的发烧患者不用太过担心，您可能仅是患了普通流感。但是为了以防万一，请您务必戴好口罩，前往离您最近的拥有发烧门诊的医院就诊，注意前往途中一定不要使用公共交通工具出行，以免扩大传染。”

“第五，近期半月内离开武州的市民以及在武州停留过的旅客朋友，为了以防万一，请您自觉居家隔离。如果您有了新冠肺炎或感冒症状，要立即上报所在地疾控部门，并在其指导下就诊。”

……

市疾控中心：“第一，我们对这种病毒的已知了解有……它的传播途径可能有……”

“第二，请所有确诊患者一定要积极配合我们的流行病学调查，这不仅关系到您身边亲近的人的身体健康，也关系到我们武州全城的防疫大局，切忌不要隐瞒。”

“第三，大家一定要做好自己的防护工作，出门戴口罩，从外边回家的人和物都要进行消毒，家中要定时通风。”

……

市公安局：“第一，自今晚20时起，全市公共交通停运，请所有市民在通报会后立即返回自己家中。20时后我们将对全市道路进行交通管制。管制期内，除防疫工作车辆、保障民生工作车辆、一线人员车辆外，其他车辆一律不许上路……我们要征集一些司机志愿者，由相关单位统一调度为全市防疫工作提供服务，报名电话是……”

“第二，全市公安、武警队伍在封城时期二十四小时严阵以待，严厉打击各种违法犯罪活动。我们郑重警告所有市民，请配合所在街道、社区的管理，切勿以身试法！”

“第三，对于存在新冠肺炎症状的市民，请严格按照市卫健委公布的流程就诊，切勿瞒报、甚至带病在外乱窜，对于这类人员，我们在他的病情治愈后，将按照涉嫌危险方法危害公共安全罪依法对其处理！”

……

市商务局：“第一，我市的粮油储备足够全市人民一月之需，部分菜品和肉类由于保质需求、储存不多，但是国家和省里已经正在全力为我们调拨，大家不用担心！”

“第二，所有市民在封城期间可联系小区物业、社区服务中心提出自己的生活物品需求，后由各街道办与各小区、各大商超协调对接，直接将生活物品送到小区再行分配和交易，尽量减少市民之间的相互接触。”

“第三，封城期间，我们的工作人员会24小时对全市各种物价水平进行盯控，严厉打击哄抬生活物资、医疗物资价格的违法行为，涉嫌犯罪的，我们将移交司法机关进行处理。”

“第四，全市禁止任何野生动物交易。”

……

孙福军最后总结道：“广大市民朋友们，在这场特殊的战斗中，我们每一个人都是战斗员！只要你不出门，做好防护措施，不让病毒侵害你，你就是在对这场战斗做贡献！一方有难，八方支援，全省人民不会忘记武州！全国人民不会忘记武州！众志成城，我们一定能够战胜病毒！”

半个多小时的通报会结束了，仿佛是老天爷为了给这座巨大的城市争取时间，阴绵绵的冬雨在此刻也消停了下来。整座城市乌云密布，不知它又会迎来怎样的暴风雨？

全市的红绿灯恢复了正常，每个路口都站着批雨衣、穿雨鞋的交警，有序地指挥着交通。

各大厦的上班族蜂蛹而出，争先恐后地挤满各种交通工具向自己的家中赶去。

公交车、地铁上，除了个别人拥有并戴着口罩外，其余的人们一个个都拿着自己的外套袖筒捂住口鼻。

所有的公共交通工具上听不到一点人际交流的声音，只剩下广播报站音和交通工具行驶的**音。

“同志们，超市现已关闭，不能入内！”某一大型超市门口，人群聚集，民警和武警堵**墙，负责人拿大喇叭喊着。

“我们要进去买东西！”某些市民情绪激动地说道。

“同志们，超市内部太过封闭，万一有病毒携带者进入，后果不堪设想！为了您和他人的健康，请赶紧回到自己家中，向您的小区物业提出生活物资方面的需求，再由街道统一调配送货！同志们，请理解并配合我们的工作！”

与此同时，全市各小型超市、便利店里的食品被人们一扫而空。

“老板，先别关！”一个小超市老板从内往外拉下卷帘门到一半时，一个年轻人用手拖住了卷帘门底部，他的头钻进来问道，“还有啥吃得吗？”

“卖完了！什么都卖完了！就连我给我们家自个留得都被上一个人硬抢着买走了。”

年轻人听完继续往下一处小超市跑去。

高卫国打了6个电话，终于打通了：“喂，您好，我要报名参加司机志愿者。我现在是一名出租车司机，这车是我个人的，只是挂靠在公司，随我支配。我是退伍军人，以前在部队就是汽车兵，我是A本，我还能开大车，我干啥都行，只要让我出一份力！行，我等您通知。”

小陈惊慌失措地打通家乡母亲的电话：“喂，妈！武州发生传染病了，全城都封城了！我也不知道我该怎么办……”

杨哥与快递网点负责人对视了良久，双双各自给家人打起电话。“喂，媳妇，出了点特殊情况，我回不了家过年了，你在家照顾好咱爹妈还有娃，我一会给你打回去点钱。别问了，一会你看新闻就知道了，挂了啊！”

家长们匆匆来到美术辅导中心将自己的孩子接走，因为没有口罩，个别家长便用塑料袋或衣服袋将孩子的头蒙住，牵着往家回。齐老师将家长和孩子们送走后，呆坐在沙发上，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我想爸爸，我想妈妈。”郭永萍委屈巴巴地说道。

郭永健给郭向安打电话，提示手机关机了无法接通。给钟胜楠打电话，响了好几声接通了，他激动地说：“妈！”

“健健，你们在家好好待着，别出去啊！”

郭永萍抢过话筒，哭着喊道：“妈妈，你快回来，我要你！”

钟胜楠听到郭永萍的哭喊声，她的心痉挛成一团，但是她忍住自己的情绪，尽量轻松地说：“萍萍，你忘了，妈妈在工作呀，妈妈要是回家去了，就不是你的好妈妈了。”

“我不管，我不管，我就要你回来！”郭永萍的情绪崩溃到了极点，李建国接过话筒，王秀芳抱住郭永萍哄起来。

“胜楠啊，我是你李叔。”

“李叔，您在啊！”钟胜楠欣喜地说。

“我和你王姨都在呢，萍萍现在有点激动，过一会就好了。俩孩子交给我们，你好好工作，放心吧。”

“李叔，真的，真的谢谢你们了。我可能很长一段时间都回不去家了，萍萍和健健真的得麻烦你们了！”钟胜楠哽咽了。

“你们那才是最要紧的地方，我和你王姨一定把俩孩子照顾好！健健，你再赶紧和你妈说两句，你妈那忙，别耽误她太长时间。”李建国将话筒又交给郭永健。

“妈！”郭永健的声音也哽咽了。

“健健，我们的小男子汉，我和你爸都不在家，你要听李爷爷和王奶奶的话，照顾好妹妹，知道了吗？”

“放心吧！妈，您也要照顾好自己呀！”

“我会的，妈妈答应你。妈妈去忙了，挂了啊！”

此时的郭向安和其他同事一起正举着扩音喇叭在候车室来回喊道：“旅客朋友们，受疫情影响，所有列车均已停运！请携带好自己的个人物品，有序到售票厅退票！”由于戴着口罩，众人喊话的声音比平日里提高了好几个度。

候车室已经乱作一团，有的旅客崩溃大哭，有的旅客大声对着自己的手机喊叫，有的旅客沉默不语，有的旅客携带着自己的行李匆匆往售票厅赶去，有的旅客连票也顾不上退便出站而去……

“郭所，有吗？郭所，有吗？”郭向安的电台传来呼叫。

“有！请讲！”

“郭所，请速到3A检票口支援，这里有旅客聚集，要强闯闸机！”

郭向安立即招呼身边的两个小组警力赶过去支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