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戒尺

不一会，换上了李小贝褐色长衫的李小珠从油条摊子对面的茅厕里跑过来，把筐子里剩下的八根油条狼吞虎咽地都吃掉了。

“我的妈呀，一共二十根油果子啊！”一个留着山羊胡子的老人说，“这个小鬏的饭量咋这么大呀？我活到一把年纪今儿才见识到。”

“就是啊，”一个头上窝着鬏的女人应和着，“咱也是第一次见到，如果在咱家，咱还养不起他呢！”

“唉……”吴老板苦笑着说，“确实没想到这孩子饭量这么大呀！我只好白送他二十根油条啰！愿赌服输！”

李以文知道，吴老板以前是算命先生，因为曾经受到地痞的欺负和土匪的打劫，便改行炸油条。

能掐会算的算命先生连这点鬼把戏都看不破，李以文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是真的。

可转念一想，李以文又怀疑他可能是为了给自己留个面子而揣着明白装糊涂。他拿出几张纸币朝吴老板手里塞。

吴老板一边推开李以文的手一边笑着说：“愿赌服输！我要是收钱，不是跟小鬏言而无信吗？

你让我这张脸朝哪放？你还让不让我做人了？我在这里还怎么做生意？”

见吴老板怎么也不肯收钱，李以文心想：“如果自己执意让他非收钱不可，别人反而会怀疑我知道真相。

我这不是自取其辱吗？我反正提出要付钱的，他实在不收我也没有办法，只好作罢。”

“大大，”李小珠突然大叫起来，“我还要吃！他凭什么比我多吃？”

“什么？”李以文大吃一惊，赶紧用手捂住李小珠的嘴，用另一只手打他的屁股，“你……会撑死你！还不赶快滚回家去！”

……

李宅堂屋显得肃穆而又威严，正壁上挂着李家祖宗的画像。

左边山墙上是一幅国画《鸱鸺捉鼠》，这是李小宝去年春节画的。

画面上，乌云遮住半截月牙，一只叼着老鼠的猫头鹰正展翅欲飞，它那锐利的双眼在黑暗中闪着黄色的凶光。这阴暗的画面不免让人望而生畏。

画中还有刘云悦的亲笔题诗：“金睛铁翅隐林间，夜色难当剑喙寒。宵小苟行无法事，青天一唳送平安。”

右边山墙上是对应的《骁犬伏虎》。李小宝特意把黑犬画得骁猛无比：前爪踏在一只匍匐在地的斑斓老虎头上，仰头朝天怒吠着。

画中寓意也被刘云悦的题诗揭示：“昨日吞日今伏虎，石破天惊吓牛犊。同为二郎天官降，姓杨姓李皆神株。”

此时，李以文正逼着李小贝和李小珠低头跪在祖宗牌位前，自己把挂在墙上的戒尺取下来，照着李小贝的手掌心打下去。

“老爷，小鬏人还小，他们都已经认了错。您就饶了这一回吧！”陈二妮哀求道。

李以文怒气冲冲地训斥道：“俗话说：从小偷针，到大偷钉。像这样从小就费心机占便宜的小鬏，长大了哪里还会走正道？”

“大大，不要打了，我再也不敢骗人家的东西吃了。”李小贝边说边偷偷地转过头用哀求的眼光望着陈二妮。

每当这样的时候，陈二妮在一旁总是束手无策，因为她知道，上前劝阻反而会火上浇油。

陈二妮流着眼泪心痛地说：“就知道淘气，打死了也不多！我到大路边捡一个也比你们兄弟俩好！”

“妈，你捡到的小鬏不会比我好，他也是不听话才被扔掉的。”李小珠哭着说。

李以文放下了戒尺，但嘴里还喋喋不休：“告诉你：人家吴老板能掐会算的，没有说破这件事，是给我们李家留面子。

要是这条街上的人知道了这件事，谁还愿意把小鬏送你们的私塾让你们妈妈教？

不光我们大人没脸见人，你们长大以后也不会有人看得起。唉……你们怎么就不像你们的大哥那样争气呢？”

“我们不想像大哥那样到西洋念书，妈妈想起他就会哭。”李小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