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密谋

屋内有两个人的声音，一个是冯弘，另一个听起来甚为年轻。

冯弘说话小心翼翼，好像受制于人，另一人言辞激烈，好像有什么事非做不可。

只听另一人说道：“元景的声名，想必中山公一定熟悉，若是不答应此事，我便要将军命丧邺城。”

冯弘说道：“本公若是毫无诚意，便不会亲身前来邺城，只是北燕国力衰微，起兵攻魏这等大事，实非本公一人可应允。”

另一人又道：“大宋如日中天，魏宋的战事偶有小败，终无关大局，此时宋燕联手攻魏尚有好处，到了大军北上之际，只怕中山公想应允也再无机会了。”

冯弘道：“倾全燕之兵不过数万，自守尚且不足，如何发兵攻魏？大宋虽强，但是兵马却在几千里之外，而北魏且不说六镇精兵数十万，便是幽州一域之兵已可敌北燕全国，发兵攻魏无异以卵击石。”

“大将军害怕以卵击石，难道不怕我手中的宝剑吗？”

“你杀了我只能使燕宋交恶，若王兄投了北魏，那时魏宋存亡尚在两可之间。”

那人道：“君岂不知远交近攻？若是投了北魏，燕王至多只能做个燕公。”

冯弘道：“正是知道，本公才只身赴险，只是你这等要求，本公实在不能答应。”

他们说的是宋燕联盟的军国大事，冯弘冒险来邺城果然有所图谋，只是两人话不投机，那个叫元景的年轻人居然意欲刺杀中山公，子若心惊，不由得有些慌了手脚。

这些年北魏磨刀霍霍，早已压得北燕喘不上来气，若是不是南北两大强敌牵制，北燕此时早已亡国。国力凋敝，国无人才，冯弘亲来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哪想一谈之下竟成僵局，宋国仗着国力强盛，竟然逼迫北燕出兵，不出兵尚且能游离于两者之间，若是出兵便是与强魏不死不休，以北燕的国力能在魏国的攻势下坚持几个月已经不易了，何况北燕内部人心不附，冯家、慕容家与士大夫之间矛盾重重，外部条件也不允许，宋朝新败，仅河南一地便失地千里，这样的情况下北燕若是出兵，无异于用鸡蛋碰石头。

对方的使者虽有盛名，但是太年轻了，见冯弘不允，便以性命相逼：“如此，阁下便死在魏国罢，我会传扬出去是北魏杀了阁下。”

“胡闹！我手下之人不是酒囊饭袋，难道不会将实情告知陛下？”

那人狞笑道：“他们回不去了。”

不好，这人要动手！

情急之下子若不及细想，手中剑向窗内刺去，子若剑法娴熟，两人仅一窗之隔，一剑刺入，那人觉察危险时已然来不及，剑尖触及硬物却没刺进去，原来这人穿了内甲，就算如此，屋里的人仍然大吃一惊。

屋内之人也是名门望族之后，又是宋朝使节，谁也想不到他会有行刺之举，因为所谈皆机密之事，侍卫离得远些，这才给了他机会，他却没想到窗后会刺出一柄剑，错谔间再想去制冯弘已然来不及了。

冯弘本就是武将，杀伐果断，一见到机会拔腿便跑，闯出门外，呼唤侍卫。

那人已然身陷险境，却并不慌张，挥剑剖开后窗毡布纵身跃出，迎面正撞上子若，四目相对方知对方竟然是一名女子，手下略微一迟疑，子若的剑便缠了上来，两人挺剑战至一处。

对方的剑术也是师出名门，出剑招式甚是迅猛，王子若自小便和慕容兄弟一起练武，所练剑招皆是战阵上的实用招式，来人来去一剑皆是以性命相搏，对方这一剑若是刺中，自已也必然命丧剑下，一迟疑，中途变招格去子若一剑，两人距离如此之近，想要躲开剑招谈何容易，疏忽间子若的剑尖刺入对方臂膀寸许。

那人吃痛，暗自心惊，哪里来的女子？出剑这么狠辣，这时院内卫士呼叫着向他围来，再不逃来不及了，那人虚晃一剑，抽身便跑，只见他身法轻盈翻出院墙，只听到院外一阵交兵的声音，便传来一声惨叫。

十几名侍卫各热兵刃翻墙追去，却见到地上躺着一名自己人的尸体。

冯弘镇定过后，持剑来到后院，见到王子若也在，吃了一惊，又见她剑尖带血，明显和人搏斗过。

冯弘连忙上前问道：“方才那一剑是你刺的？”

王子若点点头。

冯弘赞叹道：“想不到声名赫赫的河东柳元景居然被你打败了。”

王子若连忙摇头道：“中山公谬赞，民女情急之下不知闪避，那人不愿与我同归于尽，故此失了手。”

冯弘连忙作揖道：“谢王家女郎救命之恩。”

王子若哪还敢受他一礼，连忙闪到一边以示谦逊，口中道：“中山公切莫如此，民女为中山公所救，此番报答理所应当。”

冯弘挺直身子道：“本公救你乃举手之劳，你却是以性命相搏，说来还是本全欠你的多些。”

正说着，侍卫库斗头前来问及后事如何处理，冯弘恢复了王爵公子的气度，说道：“马上收尸，不要惊动他人，明日一早即刻出城。”

“诺！”侍卫下去处理了。

王子若好奇的问道：“方才救人心切，不小心听到军国大事，还望中山公勿怪。”

冯弘苦笑着，摇摇头，叹道：“不想堂堂河东柳元景竟行那小人之举，是本公疏忽了。”

王子若躬身行礼道：“小女子孤陋寡闻，柳元景是何人？”

冯弘道：“此人少便弓马于阵前，多次随父伐蛮，以勇力称，又多有豪侠之举，故此一见。”

王子若道：“中山公为国不惜身，这才是大勇。”

冯弘玩味地笑道：“莫要如此称呼，你是我的救命恩人，若没有你哪还有站着的中山公？”

“这……”王子若低下头，不知他此话是何用意。

冯弘道：“王家女乃名门之后，你的身份不输于我。”

王子若连忙摇头道：“中山公实至名归，民女不敢疏了礼数。”

冯弘微笑道：“无妨，我说可以便是可以，今后你我以名字互称。”

“这……”王子若不敢答应。

冯弘却道：“子若，家中还有何人？若不弃一并接至北燕，我必视为亲人奉养。”

王子若连忙欠身道：“中山公言重了，家中有家君一人，两位家兄早年出仕，秦亡后流落不知所踪，怕是……”

冯弘见到子若面有忧色，便宽慰道：“子若不必忧心，待我归国后必差人四处打探，你的兄长吉人天相，必能安然无恙。”

子若聊以宽慰，垂着头，扯着自己的衣服，哪还有刚才那般英武形象。

冯弘见她衣衫残破，误以为是方才打斗所致，一边吩咐下人再为她准备新衣，一边道：“屋外冷，随我屋内叙话。”

王子若踌躇着，终还是跟上了冯弘的脚步。

屋内本就暖和，侍卫又重新封好了窗户，子若低着头跪坐于案前，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冯弘毕竟三十几许的人，知道姑娘羞怯，便主动开口道：“子若在邺城所寻何人？又是何人欺辱与你？”

王子若犹豫再三，这才如实相告：“实不相瞒，所寻之人乃我大师兄，姓慕容，名杰，此番目的正是前往北燕。”

冯弘大喜，拍手道：“正好，你我可同路，一路之上多有请教。”

王子若忧虑道：“只是与师兄走散了，若是寻不见，他必心急如焚。”

冯弘若有所悟，面有为难道：“可惜此间地不便久留，不然予我三五日定能予你回复。”

“中山公有心了……”

冯弘道：“若是不嫌弃，可与我同行，此番出行事务甚多，明日出魏境直抵大夏统万城，沿途我可多派探哨与你打听慕容兄弟的下落，若入了北燕也好有个接应。”

王子若思前想后，着实想不出什么更好的办法，便点头答应了。

冯弘连忙召唤卫士安排出行事宜。

准备妥当后，目光向王子若探去，但见她秀美的娥眉淡淡的蹙着，忧郁眼神闪着波光，先前尚不觉得，此番烛光下细看，她竟然如此美貌，家中那几个夫人不及她万一，一时间冯弘的眼神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