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围歼

麦克劳恩虽然胆怯，还是抱着侥幸心理，想以逸待劳，消灭敌军。但他小看了对方指挥官，等他发现敌军渐呈三面包抄之势，心就凉了半截。原来，他看到的敌军只有一个营，没想到左翼右侧还各有一个营。这回，他再不敢大意，假如不趁右侧敌军还未完成包抄态势之前撤退，他和他的残部，就只有跳白沙河一途了。

麦克劳恩见大势已去，只好命令一部坚守阵地，其余部队赶紧趁敌军立足未稳，往右侧边打边撤退。边打边撤退是正确的，就是时间上有点晚，显然是没有把握好时机。大部队一撤退，单就一个连坚守阵地，哪里抵挡得住二营进攻？在一阵猛攻之后，二营已经攻下阵地，冲上小山顶。

与此同时，四营迂回途中没遇阻拦，行动相当快速，早已撵到麦克劳恩后面，并已接上火。

三营迂回耗时虽然多一些，也基本上将敌军拦住一大半，并分出一个连缠住了麦克劳恩。

麦克劳恩坐上吉普车，带着几辆摩托车丢下大部队，往何所畏埋伏地逃窜。他做梦也想不到，就在前面不远处，还有一道鬼门关，正等待他去闯。

何所畏在金一鑫建议下，并没前往指定地点埋伏，而是往顺路右侧移动了五公里，抄小路，在更加险要位置设下埋伏。这里离美军营地不到二十公里，公路最窄逼，还有一道简易战壕，正好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意味。

金一鑫以前在这一带打过游击，他知道哪里地形最有利于我，最不利于敌。何所畏听远处枪声紧密，断定敌军被刘团长缠住，果断接受金一鑫建议。在他看来，即使不能有效阻击敌人，也能早一些时间与敌接火，形成夹击之势，让敌军在心理上产生恐慌，更有利于全歼这股残敌。

战场之上，能否取得一场战役的胜利，并不全靠上级指挥员如何正确指挥，只要大方向正确就行。落实到具体作战行动上，还得看执行命令的下级指挥员，如何灵活有效歼灭敌人，以及两支部队的默契配合。从这一仗看，就是两支部队配合默契，下级指挥员灵活执行上级指挥员命令，将战斗发挥到极致的典范之战。

何所畏带领一连二连，鱼贯而入简易战壕，等待敌军残部到达。开始时有人担心美军残部已经有人提前逃走，金一鑫跑到公路上去实地查验，没有闻到汽油味道，他断定没有车辆通过，大家这才放心下来。

父亲和曾泽民、程银章等五人，现在一直围在严副排长左右，连长排长没让他们各就各位，算是默许了他们行为。敌人还未到来，埋伏便索然无味，严格副排长见缝插针，他要程银章说说，作战为什么如此英勇。

程银章不好拒绝，只好小声说：“不是英勇不英勇的问题，战场法则原本就是这样，你不杀敌人，敌人就会杀你。只有拼命，才能保命。这是首长们常说的战场法则。”程银章确实进步不小，居然能够活学活用首长话语。

“只有拼命，才能保命”，大家都是这么干的，没什么稀奇之处。不同的是，程银章拥有异乎寻常的自身能力，尤其是他原本一身力气，现在越来越能灵活运用，这是一般人学不来的。所以，凡是有人问及，他也懒得多说。

每逢生产队忆苦思甜，或召开其他性质的社员大会，在大会还没正式开始前，他都会将桌椅搭起来，先耍一段“猴戏”。他有一支专用竹竿，大约七八米长，在顶端绑上一条长凳，或一张白毛巾，大概是他当兵时用过的。

他会先将竹竿竖起来，卡在地面四张方桌缝隙里，捆绑好，每张方桌上压两块石板，防止松动。他能徒手窜到竹竿顶端的长凳上，或毛巾圈里，做出许多惊险慑人动作，一做就是一个小时，或半个钟头。结束时，还能从竹竿顶端飞身跳下，身体轻得像燕子似的，从来没失手过。

小时候，我们最喜欢看他玩这套把戏，无不赞叹他惊人的力量，高超的技巧。程银章在我们心里，就是神一样的存在，几十年过去了，许多人都还想得起他那些超乎寻常的行为，包括他仅凭个人力量，制服疯牛。

没过多久，麦克劳恩的吉普车出现在山坳处，开着大灯，全速前进。看得出，这是逃命的节奏，早就顾不上他身后的士兵了。他的三十一团，实际上是重新组建的，在长津湖之战中，侥幸未死者，已经为数不多。他一边养伤，一边秘密组建三十一团，花了他一年时间，今年初春，才重新开到三八线一带。

谁知，一上阵就遭遇了韦一城的B团。数月来，虽然将B团几乎消耗殆尽，但B团凭借顽强意志，死死咬住他不放，并将他撵到了这里。就是B团紧追不放，志愿军又一时没有增援部队，才让麦克劳恩滋长了嚣张气焰。否则，他不会第二次死在志愿军手里，不过，这回是真正死了。

金一鑫激动地说：“就是他，这回再也不能让他逃脱。”

何所畏已经知道山下这个对手的来历，以他性格，怎么可能让他蒙混过关。他对金一鑫说：“放心吧，一只苍蝇都不会放过去。”

何所畏询问旁边同志：“谁能百发百中？”他好像忘记了程银章归队的事实。

周围没人敢回答，过了几秒周勇才说：“程银章在啊。”其实，一营将士，谁都可以说是百发百中的主，因为有程银章在，谁都不敢抢风头。

何所畏紧急“召见”程银章，告诉他：“你跟在我身边，吉普车里有个叫麦克劳恩的上校团长，击毙他。我现在就将这个任务交给你，如果完不成任务，我当场枪毙你。”

程银章一边取出步枪子弹，在山坡石头上**弹尖，一边回答：“是。”

美军小车队来到山坡下最佳位置，何所畏一声令下：“打。”

斜坡上的手榴弹，像雨点一样，落到小车队中。

程银章喊道：“营长，炸死了不算啊。”

“那是当然。”何所畏笑道：“你真怕我枪毙你呀？”

程银章也笑道：“谁不怕？”

一阵手榴弹过后，大家一齐冲下山去。

程银章没动，紧紧盯着吉普车，终于，他看见车上下来一人，看穿戴就不用想，此人肯定是目标人物。程银章瞄了一下，果断开枪射击，“啪。”只听得一声清脆的步枪声，麦克劳恩上校应声倒地。在他脑门正中，被一颗子弹洞穿，从后脑勺下部，开出一个大洞。

这种打法，前面叫“一点红”，后面叫“洞中空”。这是根据子弹射入惯性，带出里面脑浆，形成空空的大洞，呈喇叭状而得名。单凭枪法好还做不到，还必须得在子弹上做文章，刚才程银章磨子弹尖部，就是在为此做准备工作。

步枪子弹本来不小，弹尖挺尖，将尖端处磨掉，子弹就会改变功效。进入人体处，就子弹那么大弹孔，出处却会被子弹转速带动，形成较大弹孔，弹道呈喇叭状。如果不是颅骨处骨头坚硬，入口也会比较大。这是老兵传授给程银章的经验，他至今还没使用步枪打过敌人，得试验一下。他不怕准头不好，就怕显示不出自己本事，所以，必须动些脑筋。

果然，效果非常好。

据“砖家”推测，子弹尖端稍稍磨损，子弹射出的旋转幅度，将会比原来增大二分之一。根据旋转原理，子弹射入人体前，弹道不会改变，不影响射击精准度。遇到人体或其他组织阻挡，将会发生改变，旋转幅度必将倍增。所以说，高速旋转的子弹出处，会带出较大范围的洞穴。不中则罢，一旦击中，必呈喇叭状，带出人体内部组织。死相安详，看前面尚可，看子弹出口，会将吓人一跳。

这个经验，我在部队曾经试验过，当然不是用人体，而是在靶子后面加块纸板，根据靶子弹孔大小推测。尖端磨损过的子弹，靶子上的弹孔会稍微增大，弹孔周围会有毛边，细看就能发现。而靶子后面，增加那层纸板，更有抓扯过的痕迹，弹孔明显大过前面

没有处理过弹尖的子弹，弹孔周边光滑圆润，后面也一样。这就充分证明，子弹尖端处理与否，区别还是挺大的。

麦克劳恩上校，这个在著名的“死亡之战”，长津湖战役中被击中，“死亡”过一次的美军王牌团级指挥官，这回彻底战死在白沙河北岸。打扫战场的时候，何所畏亲自检查，不用说，麦克劳恩早已死亡。几十个美军官兵，无一幸免。

正在这时，刘伯文乘坐卡车追击而至，见何所畏已经结束战斗，下车检查了麦克劳恩尸体，断定正是本人，松了口气。

何所畏炫耀式地对刘伯文说：“这回又得给程银章申报战功啦。”

刘伯文盯了何所畏一眼，什么也没说。他原本想说：“打死一个已经不存在的人，有何战功可申报？”但他没说这件事，只是淡淡地询问，“你们为何在此？”

何所畏不知原理，无趣地答道：“执行韦团长和谢副团长命令，在此截击残敌。”

刘伯文不说话，指挥大家打扫战场，让会开车的战士，将车辆开回去。

掩埋了美军尸体，部队带回美军原来驻地，休整待命。

麦克劳恩残部原本还在睡觉，事发伧促，营地设施都还来不及拆卸。新一团和韦团长余部，干脆直接进驻，休息，等待上级首长下一步行动命令。

这次战斗，父亲一无所获，一枪未开就结束了。原因有二，一是他腿肚子又转筋了，就在他迟疑的当口，战友们早已冲出战壕。二是敌人太少，根本不经打，一阵手榴弹，差不多就消灭一大半，还剩下二三十人，这么多支冲锋枪群起扫射，哪够？

程银章要不是站着未动，抓住了时机，也有可能会一无所获。

这回反倒让谢银山抢占了先机，他也还没动就向山下开枪，就在程银章的枪声过后，他就打死了麦克劳恩后面那人，可能是麦克劳恩警卫员或副官。后来认定，这是美军三十一团中校副团长阿里·雷恩。

曾泽民和郭隆德，二人都拿不准，自己是否亲自打死了敌人，只好上报“无”字。新一团有规定，像这种子弹没有实际着落点的情况，不能算任何人杀敌数量。因此，凡是拿不准的，都不上报，也没人罔顾事实，谎报虚报假报。

第一仗打下来，敌军伤亡且俘虏数字，就与个人呈报数据一个不差。没人谎报虚报假报，拼刺刀是实锤，谁捅进第一刀，就算谁的功劳，补刀和解围，只能算是个人友情。这种在战场上结下的友情，是最牢不可破的，让他们彼此终身受益。

父亲他们这一辈人，最大优点就在于，做事绝对踏实，做人绝对诚实，服从绝对忠实，绝不假打。他们将这些优秀品质，贯穿于日常生活中，终身都不会改变。

第31章：庆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