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不想归建

残阳西下，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于思洋安排完撤退事项后，在刘长喜的搀扶下，重新回到刚刚战斗的地方。

于思洋缓缓来到了张万和身旁，在他面前蹲下，伸手从张万和手中拿起那小巧精致的中正式指北针，看了一眼那黑色箭形磁针所指的方向，叹息了一声，合上指北针放进自己的衣兜里，又将他的怀表取出，看了一眼后递给了旁边的刘长喜，这才将张万和身体放平，揪住他胸前的名牌，猛地扯下来，顺手递给来到他身后的孙毅说道：“老规矩，都收好吧。”

然后给张万和整理了一下军装，把他头上的钢盔摘下，将东北军的军帽给他戴好，随手将他的佩枪解了下来，突然，于思洋在解他武装带的时候，碰到腰间有异物，这让他不禁好奇，解开武装带打开衣服一看，只见张万和腰间有一条子弹带改制的腰带，里面装得鼓鼓啷啷，于思洋伸手一摸，并掏出来一看，里面全是银元，旁边的刘长喜说道：“洋哥，我们连的所有费用都在这，平常连长就是捆在腰上的。”

于思洋默默地将其腰带解下来递给刘长喜说道：“喜子，这些还是你继续保管，等到一安定的地方，俺们再把所有缴获一起清点。”

“是！”刘长喜低沉地应道，同时伸手将腰带接了过来，解开自己的军装，将腰带系在了自己的腰间。

于思洋重新整理好张万和的衣服，站起来后向张万和遗体敬礼后，这才向旁边的赵小四和孙毅一挥手，二人马上走了过来，将张万和遗体抬了出去。

于思洋接着跟着来到王大力身旁，此时他的胸前的名牌已经让孙毅扯掉，于思洋先将身上的机枪子弹带解下，再帮他整理了一下衣服，将自己那装酒的水壶给王大力挎上，嘴里说道：“大个，俺就剩下这半壶酒了，你就带在路上喝吧，等小鬼子打走后，俺再给你送好酒来。”

说完，站起身来，示意刘长喜和自己将王大力抬离这片废墟。

半小时过后，于思洋带领着十余名战士，将牺牲的战友草草掩埋后，张二牛跑过来说道：“洋哥，大车过来了。”

于思洋立刻喊道：“集合！”

很快，这十来名战士全在于思洋面前一字排开，于思洋转身面对战友的掩埋处说道：“弟兄们，向张连长和留在这的弟兄们告别，敬礼！”

战士们整齐地向着前方敬礼，半分钟过后，于思洋这才放下手来说道：“走！”

随后，四辆大车向着南方缓缓行走着，在第一辆大车上，于思洋问在大车上的胡大义和孙聚田道：“胡子，聚田，你俩怎么样？”

孙聚田侧躺着摇摇头没有说话，而胡大义则趴在大车说道：“姥姥的，这小鬼子的炮火太猛了，老子的屁股这下是没法坐了。”

于思洋叹口气说道：“三个连啊，这下就剩下这么几个人，太惨了！”

胡大义抬头说道：“应该是四个连，洋子，你别忘了咱这还有炮兵连的弟兄。对了，现在都剩下谁？”

于思洋扳着指头说道：“你，我，喜子，大勺，黄老拐、聚田，小毅，还有小四，王疯子，再就是大年和二牛了，炮兵连就剩下大炮一个人了，最后那辆车上还有四个重伤的，就剩下这么十五个人了，除了大勺和黄老拐，其余的可是人人带伤。”

胡大义向后一摆头说道：“那中间两大车都拉着啥？”

“掷弹筒两具，三八大盖有三十二条，再就是七九步枪十支，短枪还有十来支，剩下的全是弹药。”于思洋一一说道，然后补充道：“对了！俺这辆上有捷克式轻机枪两挺，最后的辆上放了两挺鬼子的歪把子。”

胡大义不解地问道：“洋子，你整这么多三八大盖干什么？七九步枪为啥不多留下些？”

于思洋说道：“七九步枪的子弹咱们剩下的不多了，将来咱们也不会有什么补给的，就留下来给那两挺捷克式吧，这将来肯定还要跟小鬼子干，下面只能打小鬼子的主意了。”

胡大义疑惑地看向于思洋说道：“怎么，洋子，你小子不准备归建吗？”

“归建？归建！”于思洋念叨了两遍，想起今天张万和跟他说和那些，再掏出张万和那小巧精致的中正式指北针，大拇指向前一推，看了一眼黑色箭形磁针所指示的远方，叹了一口气说道：“家乡越来越远了，现在回部队有什么好，要啥没啥，俺想咱们先送马大叔回他家，看看那里的情形再说，再一个，你看看咱们这些人，一个个全都有伤，咱们总得想法治疗一下吧。”

于思洋说完，看了一眼胡大义试探地问道：“胡子，伤好后，你还想找部队吗？”

胡大义想了想，姥姥的这帮当官的对从上到下全都烂了，跟再回部队跟着他们也没有出路，既然没有出路，那俺干嘛要归队，想到这胡大义左右看了看，最后才叹了一口气说道：“哎！是啊！咱们还是先到观山去吧，等老子在那把伤养好了再说吧！”

于思洋看着北方，再看了一眼西方，试探着说道：“胡子，俺想先在观山落脚，等弟兄们伤逾后，咱们再沿着太行山向北，然后翻过燕山山脉，回到东北去找抗联。”

胡大义根本就没有多想，趴着直接点点头说道：“好！洋子你就决定吧，反正俺胡子就跟着你走，只要能打鬼子，就算找不到抗联，咱们就在东北占山当胡子。”

于思洋见胡大义的表态，心中有了主意，也就不再吭声了。

向西南的道路上，稀稀拉拉的一溜人马，缓缓地向西南行进，四辆大车也跟着慢慢地拖着沉重的步伐走着，大家全都默默无语，这么多天的牺牲，到头来仍然是向南退却，这对这些东北军官兵们意味着家——越来越远了。

于思洋坐在大车上，表面上看起来平静得很，可他此刻脑海中正思考着今后的路怎么走？

是真的向西投奔那边吗，还是先尝试着回东北。这回东北的路全让小鬼子拦住了，要回去伤亡肯定大，而且还不一定能成，看来也只有先向西，看看能否遇到那边的队伍，如果遇不到他们，干脆进太行山跟小鬼子打游击，就像在东北的抗联一样，等待着那边的队伍过来，咱就再投奔他们。

决心下定后，于思洋看了一眼趴在大车上迷糊的胡大义，心想，胡子看来是没有问题，剩下的是一定要把这些兄弟们说服。

就这么走了一会，于思洋见天色已经很暗了，于是对赶车的李得财问道：“李大哥，这西牛庄还有多远？”

李得财甩了一下鞭子说道：“不远了，还有两里来地，说话就到。”

大车在沉默中又走了十来分钟，突然听到前方一声低沉的询问：“口令！”

“东北。回令？”前在前面的孙毅马上回答并反问道。

“回家！”对方跟着回答，接着，随着一声火柴划着的声音，两支火把接连被点亮。

孙毅上前说道：“李班长吧，俺是小毅，俺们连撤下来了，伤员不少，赶紧让能动的弟兄们出来帮一把。”

“好咧！”那黑暗中的声音应答了一声，跟着又听到他在吩咐：“二狗，去叫兄弟们过来。”

大车继续向前走着，在经过那哨兵哨位时，于思洋说道：“停一下！”

“吁！”李得财将大车停下，于思洋在刘长喜和孙毅的搀扶下下了大车。

于思洋挥手说道：“李大哥，你们先进村，俺在路上走走。”

“驾！”李得财一扬鞭子，大车们继续向前走去。

示意大车继续前进后，于思洋来到那哨兵面前说道：“银锁，先过来的弟兄们都还好吧？”

这人是九连仅剩的一名班长，叫李银锁，他摇头说道：“不太好！于连副，这一会的功夫，重伤的兄弟就又走了三个。”

孙毅一旁说道：“李班长，洋哥现在是俺们连代理连长了。”

李银锁吃惊地问道：“张连长也走了？”

孙毅只是默默地点点头，然后就跟着大车走进村子。

李银锁这时对于思洋说道：“于连长，咱们进村吧。”

于思洋点点头，跟着队伍后面向村子里走去。一路上，见整个村庄都黑乎乎的，于是问道：“银锁，这庄子没人吗？”

李银锁摇摇头说道：“没人，这个庄子紧挨漕河前线，俺估摸着这枪一响，这里的百姓早就全都跑了个精光，俺们来时，整个西牛庄是空空荡荡的，连个人影都没，俺下午在庄子里转了转，抓到了十来只鸡，还找到了一些粮食，晚饭已经预备好了。”

说着掏出两已经煮熟的鸡蛋递给于思洋说道：“于连长，来，先整个鸡蛋垫巴点。”

于思洋伸手接过鸡蛋后，手一握，随后一边剥皮一边问道：“银锁，负伤的弟兄们吃了没？”

李银锁说道：“能吃的都给他们喝了一些鸡汤和小米粥，还有两兄弟昏迷着，没法给他们吃。”

于思洋想想说道：“不行，把他们嘴撬开，想法给他们喝了一些鸡汤和小米粥。”

“是！俺一会就去办。”

于思洋又问道：“你这边一共多少人？”

李银锁马上回答道：“报告于连长，目前连俺在内一共一十八人，其中重伤十二人。”

说着话，二人已经来到这庄子里最大的院子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