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断梦

“印姐，柏清，今天晚上咱们班组织去‘唐音缥缈’唱歌，一起去吧？”这时陆佳佳走过来，对柏清和苏小印说，看苏小印想要推辞，她连忙说道，“印姐，你去一次吧，这不是到元旦了嘛，同学们聚一聚吧！我都没听过你唱歌。再说了，就是今天晚上去，一点儿都不耽误你放假回家。”

“好，那我去。”苏小印看陆佳佳热情的样子，微笑着答应了。

“柏清，你叫上李志斌一起去啊。”陆佳佳看柏清，“他唱歌唱得那么好，不参加这样的活动太可惜了。”

“行，”柏清说，“你看我每次不是都很积极地支持你的活动。”

“怎么成我的活动了，是班级活动行不行啊？”陆佳佳说。

“唐音缥缈”，知裳包间里，苏小印坐在沙发上，周围同学们来了不少，大概有二十四五位，这样一下子就让包间显得小了很多。因为凌云路特意在来之前给服务台打过电话，让加了几个沙发，所以虽然房间小，但是沙发还是够坐的，只不过大家坐得紧了些。

“最喜欢这么多同学一起聚会！”陆佳佳和孟杰坐在沙发上，“这才是真正的同学聚会呢，像平时不到十个人的只能算是小聚。”

“你以为大家都像你呢，天天有的是闲工夫？”孟杰笑。

“我哪儿闲了？我是忙中偷闲好不好？”陆佳佳轻轻拧了一下孟杰的耳朵，孟杰不由大声叫疼。

“佳佳不像话了啊，当着我们娘家人就欺负孟杰。”方一飞在旁边调试着机器，“再这样当心我们联合起来对付你！”

“你敢！”陆佳佳笑。

“咦，文涛呢？”方一飞调好机器，拿了两个麦克风，一边调试着音量，一边四处寻找着。

“刘文涛，快，”陆佳佳叫道，“开篇唱！”

“什么时候还有开篇唱了？”刘文涛从座位上站起来，脸上带着和善的笑，“唱什么呀？”

“这还用问，唱你的反胃唱呗。”李志斌坐在柏清旁边，正张罗着给大家倒酒的倒酒，倒饮料的倒饮料。

“去！”刘文涛瞪他一眼，李志斌连忙端了一杯酒递给他，“老大，端上酒，来点明星范儿----酒，高嗓音，明星范儿，缺一不可，你就是我们的开场白，你就是我们酒筵之上必不可少的开胃菜！”

刘文涛接过方一飞递过来的麦克风和李志斌递过来的酒，“你们害死我了！”

苏小印坐在沙发上，听着众人对刘文涛的调侃，忍俊不禁。

“印姐，刘文涛唱《新贵妃醉酒》唱得特别好听。”陆佳佳坐在苏小印旁边，“整个就是专业表演的水平！”

“嗯，我好像听你还是柏清说过。”苏小印正吃着瓜子，边吃边说。

这时，音乐响起来，大家都停止了说话，看刘文涛慢慢向前走去。灯光依次暗下来，只有屏幕上的光和几盏旋转灯营造了一个略显迷幻的舞台背景，轻奏的音乐配合着灯光把大家带到了一个新的境界。

跟随着那婉转的旋律，苏小印的心突地往下一沉，这曲调，这氛围，分明似曾相识。----在梦中你曾听过几次？她沉思着，这么熟悉的曲调在这样的场合响起却仍然还带着震动她心弦的力量，悠扬，又带着几份幽怨。随着刘文涛的声音慢慢拔高，又轻轻地滑落，宛如冒雨高飞的小燕，兀自在风雨中挣扎着，冲击着，又不甘心地在风雨之中慢下来，低飞着，它的努力挣扎、高飞的渴望使它完全忘记风雨中的危险。

“是他的歌声。”苏小印想起梦中那默默流泪的风筝，心再次疼起来，眼泪不由悄悄流下来。

刘文涛独自站在那儿，一如既往地唱着那熟悉的歌曲，只是此刻，他的心中突然涌起淡淡的喜悦，歌声就不再似以前的怅然。

一曲终了，凌云路走过去，“文涛，你不在状态啊。”他接过刘文涛手中的麦克风，一边笑一边说。

“我说不唱你们非让我唱，我唱完还说我唱得不好，有你们这么折腾人的吗？再说了，这大过年的，你非让我把大家都唱哭了？”刘文涛笑嘻嘻的，“我这也就是给大家点时间，让大家想想自己要唱的歌。”

凌云路向方一飞轻声说了一句，方一飞给他调出他要唱的歌，“班长，不来个男女声二重唱？”他指指原本坐在凌云路旁边的小闵。

“我不会唱歌，”小闵摆摆手，“让他自己唱吧。”

“印姐，你想唱什么？”陆佳佳问苏小印。

“我哪儿会唱歌啊，我来就是听的，你们先唱，没人唱了我再唱。”苏小印觉得自己还沉浸在刚才的情绪里。

“我们经常唱，”陆佳佳回答，“你不常来，就先唱一首吧。”

“小印，唱一个吧，认识你这么长时间我们都没听过你唱歌呢！”柏清扭过头来，看着苏小印说。

“好。”苏小印答应了。

“唱什么，我让一飞给你先调出来。”陆佳佳问。

“我先想想。”苏小印说。

“行，想好了告诉我。”陆佳佳说完抬头看凌云路唱歌。

苏小印也抬起头看着正唱得入神的凌云路，又看看身旁的陆佳佳和孟杰，他们是那么年轻，每个人都意气风发似的。看着他们，感受着他们四处洋溢的青春气息，她觉得如同置身春天勃发生机的树林，迎面即是清新的春风绿意。

她又转头去看刘文涛，他正在低头啜饮着杯中酒，看着他的侧影，眉尖轮廓清晰，给略圆的脸增添了一些英气；鼻梁很直，略高，很自然的带着青春的阳刚之气。此刻他好像是在低头沉思，样子看上去有些落寞。看他那副样子，苏小印突然特别恨自己。

“想好没？云路快唱完了。”这时陆佳佳回过头来问。

“嗯，我唱《小雪花》。”苏小印说。

“印姐，你唱的歌我怎么都没听过？”陆佳佳一边说着，一边向方一飞打了个手势，轻声地告诉了他歌名。

凌云路唱完的时候，苏小印站起来向他走过去并接过他手中的麦克风，“云路，给我。”她说。凌云路冲她笑了一下，把麦克风递了上去。

听着乐曲响起来，苏小印想起自己的梦境，想起那只被自己牵在手中流泪的风筝。此刻，她心里几乎是带着些无奈地痛恨自己。随着乐曲轻轻响起，屏幕画面上出现雪花飘飞的图像，一个身材姣好的女孩慢慢地走在街道上，人是青春亮丽的，可是背影看上去却十分孤寂。

“这不是一个正常的年轻人应该承受的。”苏小印想，随着旋律到位，她轻轻地唱起来：

“小雪飘飘下，空中飞着小雪花

冬天来了冬天来了

想要挽住心仪的他

伸出手

只有微风在我耳边 说着悄悄话

风儿轻轻刮，笑我耐心等着他

没人来了没人来了

空有一份温暖的牵挂

小雪花啊小雪花

纵然最美 终难绽放灿烂阳光下…”

听着乐曲渐近尾声，苏小印慢慢重复着最后一句：“纵然最美，终难绽放灿烂阳光下”，听着乐曲和着自己的声音慢慢低下来，她的眼泪不由慢慢涌上来，在朦胧的泪光中，她仿佛看到那条梦中的幼龙又翩翩摆尾而来，在风筝线的牵引下围着自己缓缓地游动，目光中的深情却无法挡住由内心深处而生的苦楚。

“对不起。”苏小印心里轻轻说着，不由把手轻轻地扬出去，在空中一挥，仿佛在一挥之间把那绵长的风筝线挥断。泪光中，她想象着游龙挣脱束缚后昂然飞去，碧蓝的天空成为它自由飞跃的广阔舞台。想到此，她的唇边不由绽出一抹微笑。

刘文涛坐在沙发上，听着苏小印的歌声响起来并慢慢在屋里回荡着。她的歌声很轻，轻的几乎听不清歌词，及至听清歌词，他的心不由随着轻轻一震，一声声像是敲击着内心一般；他看着屏幕上变幻的画面，看得出那女孩的落寞与孤单，正如同有时候自己的情形一般；看着，听着，他懂了，心里有微微的感动，继而又有一份释然。听她唱完，他不由抬头仰视金碧辉煌的屋顶，透过闪烁的光影，他仿佛看到雪花纷飞的天空，那是无边无际的广阔。

他的鼻子有点酸，心头却一片豁亮。

窗外，断断续续地飘起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