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2章怙恶不悛

刀光乍起，眩光过处，才传出刺耳慑心的破风刀气迸发声，如虚似幻的刀光，从剑网的几微空隙中切入，悠然破网而出，倏然出现在另一侧。

人影也乍动乍静，这刹那间的变化，为期太短暂了，似乎刚才什么也没有发生，大多数围观者觉得刀光剑影的闪动只是幻觉，交手的事其实并未发生。

一声轻响，已经换了方位的包一山冷然收刀入鞘，望着老东西，脸上神色冷峭肃杀。

蔺梓文以剑拄地，左手掩住右胁，指缝间有血沁出，里面的创口并不大，流出的血不多。

不教而诛谓之虐，包一山手下留情，并未痛下杀手。

“文儿！”老东西嘎声叫，惊骇欲绝。蔺梓文是蔺家的独苗苗，如果受了致命伤，大名鼎鼎的倒王蔺家便要断根绝种了。

“他的伤并不重。”包一山说：“这只是警告，如果蔺家怙恶不悛，继续认贼作父，为虎作伥，决不轻饶！”

老东西听得孙儿无恙，神色一驰，打个手势，几名家人奔上前来，搀着蔺梓文走了。

老东西宝剑斜举，开始走禹步，也就是道家所谓的罡步。

禹步之名，来源较古。后期发展为道教的罡步。

《洞神八帝元变经·禹步致灵》曰：“禹步者，盖是夏禹所为术，召役神灵之行步，以为万术之根源，玄机之要旨……后人推演百端，触类长之，便成九十余条种，举足不同，咒颂各异。”

罡步者，藏形隐迹，步我罡魁，我见其人，人无我知，动则如意，叱声鬼随，急如水火，鼓舞风雷，变泽成山，翻地覆天，我身坚固，安然默然，万载长生，与道合仙，急急如九天玄女律令敕……

戏台后方传来一声鬼啸，蓦地八步生风，黑气旋动，附近的篝火火焰摇摇，橘红色的火焰变成绿幽幽鬼火般的火苗吞吐摇曳不定，怪异的身影挟罡风君临。

包一山长啸震天压下了鬼啸，身形骤动，绣春刀攻势若排山倒海，冲入黑色气旋中，狂暴的眩光大开大阖纵横八方，凶猛地切割着涌腾的黑气。

附近的帐篷像狂风中的风帆，猛烈地展卷鼓胀，发出动人心魄的“砰砰啪啪”怪响，尘埃滚滚，黑气涌腾，戏台前伸手不见五指，慑人心魄的怪声浪与风雷声殷殷不绝。

围观者连滚带爬，四散逃窜。

“退！速退！”黑暗中响起姜靖舜焦灼的呼喊声：“各就各位，各守其责，加强戒备！”

姜家早有应变之策，临危不乱，众人快速有序地后撤，进入全面戒备状态。

姑娘们也退走了，唯有包一山的妻子六姑娘靖萱和文祥的妻子五姑娘靖瑶不肯走。

文祥见状大急，脸色一沉，厉声说：“鬼物现身，你们帮不上忙，别添乱，快走！走！走！走！”

“走！”五姑娘一跺脚，拉着妹妹往回走。

先一步退走的家人已经不见踪影，夜幕笼罩，黑气迅速扩散，附近的几堆篝火忽明忽暗，时而变猩红色，时而变成绿幽幽的鬼火，时而升腾摇曳，时而像水一样贴地流淌，变幻莫测，光怪陆离。

蓦然一声闷雷，火堆爆燃，惨绿色的火星冲天而起，八方飞溅。

“姐……”六姑娘靖萱一把抓住了姐姐的手臂，嗓音都变了。

“不怕……”五姑娘抓住妹妹的手，另一只手端着霰弹枪，紧张地环顾着周围：“这是妖孽的幻境，见怪不怪，其怪自败，别理它，回去就没事了……”

举步往前走，忽然，眼前依稀出现一道断壁，挡住了去路。姐妹俩心中疑惑，营地前是戏台前事先清理出来的一大片空地，空旷无物，何来残垣断壁？

正自疑惑，断壁后慌慌张张奔出一条人影，竟是井沿儿，看到姐妹俩，先是一怔，继而奔上前来哭叫：“二位姐姐，救命！”

姜婧瑶认出了井沿儿，迎上前去问道：“你怎么在这里？出了甚事？”

井沿儿哭诉道：“两个坏人打伤了俺爷爷，还要欺负俺……”

姜家是大会东道主，有责任维护会场秩序，保证每一个与会者的安全。五姑娘更是古道热肠，不假思索，说道：“在哪里？快带我们去看看！”

“就在戏台后面……”井沿儿向后一指，带着二位姑娘奔向戏台后面。

惊心动魄的怪声浪蓦然静止，各种声息突然消失，黑气亦随之幻灭。

火光再现，之前被压制的篝火堆蓦然火焰升腾，熊熊燃烧，照亮了戏台前的空地。

空地**，站着两个人，一个是蔺家老太爷蔺道元，只见他头上的瓜皮帽不见踪影，乱发飘飘满脸是汗，手中宝剑高高举起，脸色泛灰，死鱼般的眼睛死死地注视着眼前的包一山。

包一山的刀架在老东西的颈旁，只消向前一送，或者往回一拉，便会人头落地。

“你赢了。”老东西手一松，宝剑落地，嘎声说：“动手吧！”

“刚才逃走的鬼物是什么东西？”包一山问道。

刚才的恶战中， 除了老东西，还有一个模糊不清的身影为老东西助战，这东西窜伏飞腾有如幽灵幻影，对包一山造成极大的威胁。包一山的刀曾两次砍中它，但却刀过无声，这鬼物有如无形质的物体。绣春刀是普通凡物，根本伤不了它，包一山反手拔出了天炼神剑。

鬼物通灵，剑甫出鞘，幻影似乎知道神剑厉害，蓦然幻灭。

“是老夫的分身元婴，井底之蛙，哼！”

包一山将信将疑，老东西修炼一甲子以上，修成分身元婴不足为奇。也不知道是否该宰了这老东西。

蔺家是太行山四王之一，其实力并不在姜家之下，宰了老东西，势必引起轩然**，也将为小分队竖立一个强大的死对头。招亲大会明日便要开幕，敌我双方都想利用这个机会做一次彻底了断，在这种时候树立强敌，委实不智，所以，包一山两次都放过了蔺梓文。

“老包，放他走。”文祥上前说道：“老爷子，咱们已经两次放过了你爷孙俩，再一再二，没有再三再四，你若继续认贼作父，甘为走狗助纣为虐，你蔺家只怕真的要江湖除名了。”

包一山收刀后退，说：“若有下一次，小太爷会毫不犹豫地砍下你的头。”

老东西咬牙说：“很好！老夫今日认栽！”言罢徐徐后退，每退一步，身躯便会缩小尺许，退出三四步，变成一个仅有尺许高的小矮人忽然幻灭。

二人见惯不怪，回到营地，姜靖舜带着姜继宗迎上前来作揖打躬说：“蔺家蓄谋已久，企图挑起事端，若无二位力挽狂澜，我姜家轻则灰头土脸，颜面扫地，重则血流成河，甚至悉数埋骨于此。大恩大德，无以为报，请受我一拜！”说罢深深做了一个揖，姜继宗和身后的家人也跟着鞠躬行礼。

“咱们受命保护家乡父老，责无旁贷……”二人口中谦逊，躬身回礼，忽然发现，五姑娘靖瑶和六姑娘靖萱不在人群中。

“请问二公子，靖瑶和靖萱她们两个在哪里？”包一山不安地问。

姜靖舜一怔，说：“她们不是和二位在一起吗？”

文祥心头一沉，忙道：“她们两个都回来了呀。”

姜靖舜脸色一变，急道：“大家分头去营地内外寻找五小姐和六小姐，快去！”

包一山问道：“文祥，你最后见到她们是什么时候？”

文祥说：“老东西开始施法作怪，大家都退回营地，她们两个不肯走，我把她们赶走了，相差不到五分钟。”

“五分钟，能发生很多事。”包一山焦灼地说：“你留守营地，我去寻找。”

说罢，带上步枪，奔出营地，绕着营地寻找一圈，一无所获。姜家的人也纷纷出动，在营地周围大索天下。

包一山来到戏台后面，只见井三在篝火旁抱头酣睡，鼾声雷动，井沿儿正在旁边整理杂物，听到脚步声，她抬起头来，认出了包一山，清丽的脸上露出清纯无暇的笑容，站起身来说：“包大哥，有事吗？”

“井沿儿姑娘，你见过五姑娘和六姑娘吗？”包一山心中焦急，直截了当问道。

“见过呀。”

包一山心中一松，慌忙问道：“她们在哪里？”

井沿儿说：“不久前，两个坏人抢俺们的干粮，还打伤了俄爷爷，正在这时，五小姐和六小姐赶到了，她们打跑了坏人，朝那边追赶下去了。”说着，指了指戏台侧后方的山崖。

无论山里山外，由于食物短缺，抢粮伤人，甚至杀人为食的事件时有发生，祖孙俩身单力薄，是劫匪抢劫的最佳目标。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任何时候都不会改变。

包一山心系两位姑娘的安危，不遑多问，说声“谢谢”朝着山崖奔去。

戏台后方不远处，是高逾百丈的悬崖峭壁，悬崖下布满了残垣断壁，其中零散地栖息着十多户与会者，大多数人家都住在露天地，每户人家都生着一堆篝火。

包一山接连问了几家，有一家告诉他，曾依稀看到两个身影朝山崖下跑去，天太黑，没看清是男是女。

山崖下草木丛生，狐兔出没，一片漆黑，没有一户人家。

包一山艺高人胆大，毫不犹豫地奔到山崖下，忽觉阴风扑面，他大喝一声，挥出一掌，顺势打出一篷桃木蒺藜。

“吱溜溜”一声鬼啸，断壁中窜出一条黑影，凌空扑到。

是一个长着牛头马面的怪物，血口一张，露出一张河马嘴似的大嘴，当头咬下，如果咬中了，可以将包一山的脑袋囫囵吞进巨大的嘴里绰绰有余。

变生仓猝，包一山大惊失色，距离太近，来不及开枪，急中生智，将枪管捅进怪物嘴里扣动了扳机。

“砰砰砰”几声闷响，怪物一声怒啸，猛然一甩头，“咔嚓”一声，步枪被咬为两截，包一山也被甩到空中，凌空连翻几个筋斗，卸去力道，落在一颗大树下踉跄倒退，“砰”地撞在树身上。

怪物落地，伏地大咳，吐出半截步枪，猛然纵起，朝他扑来。

包一山吸口气，定定神，伸手去拔神剑。

树上无声无息地伸出两条手臂粗的树藤，猛然将他拦腰缠住，飞快地连绕五六圈、七八圈，刹那间被捆成了粽子，更要命的是双臂也被缠住了。

小分队出世以来，身经百战，这是破天荒第一次被对手触摸到身体，包一山登时热血上涌，一声怒吼，奋力一挣。

树藤坚若磐石，纹丝未动。

怪物已经扑到面前，他的双臂被缠住，犹如一道铁箍，挣扎不开，失去了反抗能力，急怒交加，发出一声震天长啸。

长啸声破空而至，绵绵不绝，传遍整个太极镇。

正在翘首相望的文祥惊跳而起，失声轻叫：“糟了！老包出事了！”

“怎么回事？这啸声代表什么？”姜靖舜追问啸声的内容。

“他告诉我们，危险，有埋伏……”

啸声变化多端，可以表达既定的简单讯息，曾经是江湖朋友常用的警讯，几乎成为众所周知的通用信号，瞬息间可以传出数里开外，十分管用，后来通信技术头飞猛进，很多东西逐渐退出了历史舞台。

小分队配备了通讯器材，极少用啸声传递信息。

今天包一山用啸声发出了警讯，说明情况十分危急，已经来不及、甚至无法使用手机传出警讯了。

无论发生哪种情况，包一山的处境已经十分危机，甚至威胁到他的生命。

啸声戛然而止，牛归田发出命令，各小组不得轻举妄动，一切等天亮以后再说。

这道命令很冷酷，它将战友的生死置之度外，不采取任何救援行动。

早在小分队出世之初，牛归田便宣布过一道命令：在今后的行动中，如果某位战友身陷绝境，其他战友如果强行救援，极有可能造成更大伤亡的时候，必须果断放弃救援。

并非牛归田残忍，而是他的人太少，且又肩负着保护千千万万的同胞及其休养生息的这一方热土的千钧重担。如果为了救援一个战友，而牺牲更多同伴的生命，是对其他战友的生命和小分队肩负的历史使命不负责任的行为。

大管家犴狈诱捕包一山和两位姑娘，正是企图引诱小分队倾巢出动，寻找失踪者，然后趁机群起而攻，各个击破，将小分队一网打尽。

小分队不上当，大总管的阴谋再次落空。